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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别恋》-------转载(蝶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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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二岁





十二岁的夏天。
那是个对我来说很不寻常的夏天,其一,我转了学,因为受不了班里一个像恶魔般调皮捣蛋的男生的欺负,坚决不肯去原来那所学校上学,父母拿我没办法,只好给我另找了一所,那所学校规模很小,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它坐落在离江边不远的农场里面,距离我家也有三四公里远。其二,就在那所学校里,我遇到了映雪,这个在我的生命有着举足轻重的奇异女子。
我记得那天刚开学那天,由于我是插班生,教室里没有多余的书桌,老师叫我到学校后门搬一张进来。我跑到学校后门,从一堆破旧的书桌中选出一张,使尽全力往回搬,却怎么也搬不动。正当我犯愁的时候,一个比我高出差不多半个头的女孩子出现在我面前。她一声不响的伸出手来,帮我抬起了桌子,我心怀感激的跟她说谢谢,她好像没听见似的,没有任何回应,只管抬着桌子往校园里面走,到教室走廊时,她才问我是哪个年级的,我说四年级。然后我们一起走进四年级的教室,老师让我们把桌子放到教室的最前面一排,我们就把桌子放在那里。
放妥当后,我就听到老师在那里说,“映雪你去教室门口站着。”
然后帮我一起抬桌子的女孩就走了出去,站在教室门口。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有些糊涂,但很快反映过来,我连忙说,“老师,她是因为帮我搬桌子才迟到的。”
“没你的事,你管自己坐到位置上去。” 老师说这番话的时候,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只好闭口不语。
老师丢下全班同学,厉声责骂映雪,“开学第一天你就迟到,你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上学期这样,这学期也这样,为什么不干脆别来上学了。”“成天一张苦瓜脸,苦大仇深似的,你倒是跟我说说谁跟你有仇了?”
她骂的滔滔不绝,一声高过一声,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集在她们身上。我坐在那里打量了一下映雪,只见她木然的站着,抿着两片略显厚重的唇,似乎在无声的抗拒着什么。右边的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十分夺目,眼睛圆而大如同两潭幽深的泉,深不见底,短发乱糟糟的,似乎早上起来没梳理过,军绿色的裤子,白色短袖棉布上衣又小又旧。光着脚穿一双白色的田径鞋。
“你今天就给我站在这里,好好反思。”下课的时候,老师狠狠扔下这句话自己走掉了。
课后,她就一直站在那里,懒洋洋的靠在门框上,身体朝外,目光不知投向何处。门外的逆光打在她身上,使她单薄的背影,显得孤傲而又独立。
第二节课是数学,好心的数学老师叫她进来坐到位置上去,她才走了进来。她的个子比较高,坐位被安排在最后一排。我坐第一排,所以上课的时候,很难再注意到她。
要说后来发生的一些事,必须先介绍一下我们的班主任老师。我记得她姓刘,同学们在背地里叫她老刘,同学们不尊敬她也是不无道理的。她那时候教我们语文,据说她自己受过的正规教育也就小学毕业,那个年代,教师文化素质低是普遍现象,尤其在农村。这种教师不仅知识水平差,而且尖酸刻薄,严重缺乏爱心。

在班级里,映雪显得自我、散漫而又孤僻、低调,有种超出年龄的冷漠。她喜欢独来独往,喜欢看武侠小说,喜欢睡觉。
课间时分,她会干脆爬上书桌,躺在上面,捧着一本武侠小说,看得如痴如醉,若无旁人的样子。
在语文课堂上,她一如既往的迟到、睡觉、看课外书。老刘始终把她视为眼中盯,变本加厉的针对她,映雪永远是一副兵不厌诈的样子。因此,老刘除了用尽恶毒的语言践踏她的自尊心以外,也便束手无策。

其实映雪除了语文成绩差一些,其它功课都还不错。她还能写一手很漂亮的字, 那时候班级里的黑板报是七八个同学分成一组轮流出的,我和映雪刚好分在同一组里,我们常常是,我画画,她写字,其它同学只管自己在那里打闹玩耍,如同虚设。我想映雪一定很喜欢这项工作,因为每期她都会事先做好板面设计,而且写字的时候特别认真。我们没做太多的交流,却每次都能把黑板报出的十分出色,在学校评比中总能得奖,我为此暗自高兴,这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劳动成果,我想她应该也是高兴的,只是她从不表露。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特别期待我们一起出黑板报的日子。












1楼2007-05-18 11:58回复
    那时候,我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个对我来说,同样十分重要的女孩慧珍,她跟我也是同一个班级,她外婆家跟我外婆家是邻居,小时候我们曾有过短暂的接触,我对她印象不是很深,只记得有一次,我们都在自己外婆家玩的时候,她叫我一起跟她外婆去庙里吃斋饭,而我外婆是信基督教的,不让我去,骗我说小孩子吃了斋饭会歪嘴巴,我吓得不敢去,她就自己一个人跟她外婆去吃了,我很担心她的嘴巴会歪掉,所以特别仔细的注意过她的脸,她看上去很美,如同一枝带露的菊花,有种朴素的静美,像个邻家小妹妹,惹人喜爱。
    开学那天,她一眼就认出了我,并且显得异常高兴,后来她就常常找我玩,我们很快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她的个子跟我差不多高,我们坐在同一排但不是同桌。每到快下课的时候,她常常会将头往前伸,然后转向我这边,眼睛穿过隔在我们中间的几个同学,向我使眼色,我一眼就能便认出,她的眼色是要我下课后陪她去小卖部,还是去洗手间。后来,无论我们在任何时刻任何场所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知道对方表示什么意思,正是这水乳般的默契,注定了许多年后,因为彼此而无法逃离的沉重。


    3楼2007-05-18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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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岁

      十三岁。
      我们进了初中,上初中后,几乎没什么变化,还是同一个学校里面,同一个班,只是教室从一楼搬到二楼。
      初中三年的记忆之中,几乎多半都有慧珍参于与其中,那时候我们几乎形影不离,常常两个人怀着单纯清澈的心,一起走过蔚蓝天空下的校园、走过刚刚修建的江边堤岸。或者在无人理会的天地间平稳的呼吸,或者在安静偏僻的角落里一人捧一本书,各自揣摩着书中一知半解的智慧与真理,或者模仿大人说深奥的话,脑子里充满了对长大后的灿烂幻想。那些简单的、洁身自好的日子里面,我们是对方唯一的见证者。
      慧珍的天真、简单、快乐总是潜移默化的改变着我,我们循规蹈矩,成绩优异,但与其他同学相处方面却显得有些孤傲。


      4楼2007-05-18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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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四岁

        十四岁的夏天。
        学校为了使我们能够好好午休,养足精神上好下午的课,每天中午的时候,都会锁上学校大门,不让我们进出。
        一天中午,跟我同桌的男生和后坐的同学打闹,不小心打翻墨水瓶,墨水倒在我身上。
        我立马大声嚷嚷起来,“这衣服是我爸从上海给我带过来的,我还是第一次穿,你把它弄成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办?”我难过得差点哭起来,于是有同学提议说马上拿去用洗衣粉洗的话可以洗掉,可是校门被锁着,我们出不去。
        正当我万分焦虑的时刻,一向不管闲事的映雪突然走过来,她拉起我的手说,“跟我来。”
        她飞快的把我拉进洗手间里问我,“你能不能在这里呆十五分钟?”
        我向她点点头。
        “那你把衣服脱下来。”她说着把自己的头转向另一边。
        我脱下衣服递给她,她头都不回的伸过手来拿起我的衣服跑了出去。
        十几分钟后,她拿了一条干净的衣服过来,满脸通红,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她说。“你放心吧,衣服已经洗了,只留下一点点痕迹,不是很明显。” 她说着随手递给我衣服,“这是我的衣服,你先穿着。”
        我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她就走掉了。
        后来听说,映雪那天是从二楼顺着通水管往下爬,一直爬到校外去的。我听后,感觉到一阵从未体验过的奇妙的心灵震颤。
        那天的事,并没使我们有更进一步的来往,只是我的心里对她多了一份难以释怀的感激,一直想找机会回报她。
        有一天,上体育课的时候,映雪扭伤了脚。我回家后故意跟母亲说自己的脚扭伤了,母亲想要带我去看医生,我坚持不肯,她只好去买了一瓶喷雾式的扭伤药水,说是药效很好。第二天我拿那瓶药水偷偷放进映雪的桌子里面。

        初中快毕业的那几天, 映雪把所有的书本都撕掉了,折成纸鹤,坐在二楼的围栏上,一只一只的往下飞。记忆中,好像那几天整个校园都飞舞着纸鹤,它们无声无息,脆弱而又凄美,飞翔的瞬间便完成了整个生命的过程。每到那种时刻,我便会站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面,静静观赏这一奇异的景象,好像它们都是为我而设定,因我而存在的。

        初中毕业的晚会上映雪没有出现,我莫名其妙的感到失落。在收拾书桌里的东西时,意外的看到一只纸鹤,纸鹤的翅膀上写着一句话,“你我相知不深,因为我不曾与你同在寂静之中。”那是映雪的字,我熟悉她的笔迹。
        原来她一直知道,我暗暗的想。从此,在我懵懂的心里翻起了一场暗涌。


        5楼2007-05-18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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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梦里,虽然无法看清那女子的脸,但我记得,现实生活中,曾经叫我“傻丫头”的那个人是谁。
          第二天,余捷说为了防止我再掉下来,让我以后都跟她一起睡,我没有异议。在那个环境里面,我比任何时候都渴望爱护和关怀,渴望可以推心置腹的人陪伴在我身边,安慰我、照顾我。所以我会像贪恋母亲怀抱的孩子一样贪恋着她的怀抱。

          一天夜里,我一觉醒来,发现余捷不在身边。我以为她上厕所去了,下意识的等待着,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她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起来,决定过去看个究竟。当我打开寝室的门时,发现余捷就站在门外,她看到我吓了一跳。当时她手里正夹着烟,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抽烟,见到我,她显得有些尴尬,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我是不是要去上厕所,我说不是,是因为见她不在所以出来看看的。
          通过路灯,我发现她眼睛红肿,好像哭过。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什么。她要我回去睡觉,我说我睡不着,想要陪陪她。她似乎有些感动,伸出手轻轻的搂住我,很随意的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她说,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我们猫步下了楼,宿舍楼的大门已被锁了,为了想办法出去,我们在周围转了一圈,发现一楼厕所里面有个窗户坏了,用一块木板遮着,只要拿下木板,就可以通过窗户爬出去,这个发现让我们高兴得拥抱在一起。
          爬出了窗户,我们像逃课的学生一样,手拉手走在校园的路上。夜间的校园,褪去了白天的喧哗与骚动,变得冷寂而又肃杀。
          我们顺着路,漫无目的地往前,一直走到大门口的主搂前,选了一张被树木遮得比较严密的长椅子,坐了下来。
          余捷又点了一根烟。
          我对她说,“跟我说说你的心事吧,有些东西说出来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她犹豫了一下,深深地看我一眼,然后开始慢慢的说,她说她失恋了,她的初恋情人,说好要等到她毕业的,但现在要跟她分手了,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他跟她分手的理由居然是因为他爱上了余捷的一个好朋友。
          “我始终无法明白好好的一份爱怎么会突然就变坏了,我们曾经那么坚信会永远在一起,也曾为了考进同一所大学而一起努力学习、一起经历风雨,原以为可以义无反顾的走完一生的。”余捷说到这里就哭了,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只是紧紧的抱住她,让她的头靠在我并不结实的肩膀上,默默的由着她把内心的痛苦通过泪水宣泄出来。

          经过那天之后,我和余捷的关系开始密切起来,两个人躺在被窝里总有说不完的话,余捷喜欢十分暧昧的叫我小宝贝,这甜腻腻的叫声,让我沉醉其中。我们常常在床上嬉笑打闹,或者背靠着背坐在那里看书、听音乐,就像高中时代的我和慧珍。
          余捷虽然外表看起来粗枝大叶、不拘小节的样子,但对人却非常体贴入微,关怀备至。我每次来月经时都会肚子痛,她知道后,不知从那里弄来了当归炖鸡蛋,硬是让我吃掉,说是治疗痛经有特效。有一次她还告诉我,一天夜里她想上厕,见我躺在她怀里,一手勾住她的脖子,一脚跨在她身上,睡的很香的样子,不忍心推开我,一直挨到天亮。她常常埋怨我说,看不出你一个平时斯纹柔弱的小女孩,睡相居然这么差,踢被子,磨牙,说梦话,为所欲为。她说归说,到了晚上还是一样让我睡她床上,一样是我睡在里面,她睡在外面护着我。
          其实我们还有很多相同之处,比如我们都喜欢光着脚穿鞋子,喜欢在冻死人的冬天吃冰淇淋、喝冰可乐,喜欢看悲情小说。
          有一次不知道我们说了什么,余捷高兴起来冷不防的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的脸迅速红起来,余捷发现后哈哈大笑,逼着问我是不是从来没被男生亲过,我死活不肯回答,她就显出一副吊而郎当的样子,做出要亲我的动作,我拼命挣扎,她见我越挣扎就越来劲。
          后来常常这样,一见到我害羞的神情,她就欺负我,甚至会把我按在床上做出一副想要轻薄我的样子,记得有一次我抵不过她,她的双唇硬生生的覆盖在我的唇上,只在一瞬间,她很快的就转过头去,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从此以后她再没有用这种方式跟我打闹过。

          有过第一次深夜爬窗户出去的经历后,我们就喜欢上了这个行动,常常在夜间偷偷爬出去,在无人的校园里面一路狂奔,一路打闹,跑累了就坐到主楼前的长椅上,依偎在一起。我常常把头靠在她肩上,闭上眼睛,静静呼吸夜间特有的安谧空气。就算后来到了极冷的冬天,余捷也照常拉着我出去,裹着厚厚的外套,紧紧搂着对方,哆哆嗦嗦的走在校园里,余捷总会问我冷不冷,我说有一点,她便帮我拉紧外套,然后解开自己的外套,让我钻进她的怀里。
          我们坐在那里通常只是说一些前程往事,或者讨论一番自己喜欢看的电影和书,关于这方面的讨论两人一般都会达成共识。余捷比我成熟,懂的比我多,她的言谈中总蕴藏着丰富的内涵,使我不断的从中碰撞出智慧的火花。
          坐到椅子上的时候,余捷就会拿出烟来抽,但在平时,她却从来不抽。有一次,我叫她给我一根,她不肯,我就跟她急,她拗不过我,只好给我点了一根,她抽的都是“三五”牌子的,后来才知道这种烟比较辛辣,一般都是有一定烟瘾的人才会抽这种牌子的。
          第一口吸进去的时候我感觉头晕晕的,抬头看上面的月亮和树枝居然都有两个影子,奇妙无比。从那以后,我就喜欢上了烟,心烦的时候点上一根,可以在迷乱的烟雾中找到一份宁静,更可以让那些无处诉说或不想诉说的心情随着薄薄的烟雾淡淡升起、飘散、逝去。
          在主楼前坐的久了,余捷突发其想的说要跑到主楼的楼顶上去。据说以前曾有几个学生从楼顶上跳下去自杀了,所以我们上去的时候发现通往楼顶的门被一根生了锈的铁丝死死绑着,好像就是为了防止有人上来。我们试着把铁丝弄掉,费了不少功夫,终于上去了。
          坐在楼顶上,望向远处,闪烁的灯火,林立的高楼,纵横交错的道路,无边无际,无始无终。
          放眼这繁华世间,我们不过是沧海一粟,匆匆流转,瞬息而逝,可有可无,想到这里,我若有所思对余捷说,“对于这整个世界,我们的存在真是太微不足道了。” 
          余捷说,“正因为这样,所以才应该最大限度地让自己快乐的生活。”
          “快乐的生活。”我回味着这句话,闭上眼睛,眼前依稀浮现的居然是,小时候那个神情倔强的映雪的身影。她现在快乐吗?我在心里轻轻的问。
          余捷不断的在上面走来走去,她说如果她要自杀的话就一定选择从高处往下跳的方式,这样可以让自己做瞬间的翱翔。她说着展开双臂,做出飞跃的姿势。我吓的跳了起来,从身后紧紧抱住她,她反过身来抱住我。我们就那样悄无声息的拥抱着,好像都在试图,从彼此的身上获取自己渴望的安慰与温度。


          11楼2007-05-18 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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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那天,我和余捷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余捷说元旦是新年的第一天,应该有一个好的开始。
            两人出了宿舍楼,余捷推着车,我挽在她的胳膊,一路说一路笑。
            在半路上,一个男生从我们身边跑过,他没穿外套,肩上披着一条湿毛巾,像是早上起来晨跑的,奇怪的是他竟然穿着拖鞋。那几天刚下过雪,天气还很冷。
            他跑过去后又冷不防的突然转过身来,向着我们说,“同学,能不能借车用一下?”
            见我们一脸不解,又毫无反映。他连忙解释说,刚才起床去水房洗脸刷牙的时候,门被同寝室的同学锁住了,他没带钥匙出来,那几个同学又结伴出去玩了,他现在得到车站去接一个从上海来的高中同学。
            看他那狼狈的样子和听了他说的事,我和余捷笑而不语。
            他见我们还没有借车给他的意思就急了,一脸认真的说,“要不我把毛巾压在你们这里。”
            我和余捷大笑起来,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便也笑了,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线,十分可爱的样子。
            “拿去吧,你到时候把车放在14斋宿舍楼门口就可以了。”余捷边说边把车推给他。
            他接过车,向我们连声说谢谢,然后跨上车,飞一般的骑走了。

            对于这段奇遇我和余捷并没有放在心上。中午回寝室的时候,居然看到借车的那个男生就站在我们寝室楼下,身旁放着余捷的车,他看到我们时,一脸高兴的说,“总算等到你们了。”然后又指了指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生说,“他就是我接过来的同学,我们想请你们吃顿午饭。”
            我和余捷表示拒绝,他坚持不肯,几乎是半拉半推的把我们带到餐厅里面。
            那天,我们知道了关于他的一样情况,他叫晓武,是体育系的,比我们高一届,也是来自杭州。因为和余捷是同乡,他们的话题多了起来,很投缘的样子,说到他们还差点成了高中同学的事就更开心了。后来他们还用方言讲话了,叽哩咕噜的,我一句都没听懂。分别的时候,晓武跟我们说了他的住处,还说以后要是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就去找他,他一定为我们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得那么凛然,一下子把我们逗笑了。

            元旦过后大概一个星期,下了一场大雪。雪停下来之后,我和余捷迫不及待地跑出去打雪战,打累了,就跑到看台后面的小操场上做雪人,两人同心协力,做了一个大雪人。刚则做好,又飘起了雪花,我们同时抬起头,奇怪的是,雪花居然是从看台上飘落下来的,正在纳闷,一个人头在上面探出来。“嗨,美女们!”那是晓武的声音。原来雪花是他从上面撒下来的。我们向他招手,他继续往下撒雪。
            我和余捷面对面的站在飞舞的雪花之中,情不自禁的拉起了手,旋转起来。透过飘逸无忧、如梦似幻的雪花,我看到余捷扑朔迷离的眼光和无比温柔的笑意,心里充满了难以言愈的快乐和喜悦。
            没过多久,晓武也跑下来跟我们一起玩,大家先是相互追逐着打雪战,然后又同心协力的做了一个雪人,把它跟我们原先做的那个放在一起,刚好配成一对。

            当天晚上,我们躺在被窝里的时候,余捷辗转反侧,显得忧心忡忡,而后突然又从床上翻身坐起来。拿出纸和笔,全神贯注的在纸上写下: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扬 飞扬 飞扬
            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
            不去那凄清的山麓
            也不上荒街去惆怅
            飞扬 飞扬 飞扬
            你看 我有我的方向
            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
            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
            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
            飞扬 飞扬 飞扬
            啊 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
            那时我凭借我的身轻
            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
            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 消溶 消溶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我伏在余捷身边,静静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写完,然后缠着她,要她告诉我何来的如此感慨。
            她情神黯然的说,“这是徐志摩写的一首诗《雪花的快乐》,第一次读到的时候,觉得充满酸气,毫无水准,现在才发现它其实概括并诠释了很多人的心声。”
            我好奇的问她,“你是不是有心事了?”
            她怔怔的看着我,摇摇头说,“没事,睡吧,宝贝。”说完便在我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一下,躺入被窝。我回味着那首诗的内涵,然后在她温暖的怀抱中缓缓睡去。
            


            12楼2007-05-18 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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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二十三岁

              二十三岁的夏天。
              很快就要毕业了,大家都忙着做毕业设计、找工作。
              宋成是提前两个月离开的,他跟学校里说是去实习,实际上是回家自己开电脑公司去了。
              他走的时候深情款款的对我说,“很舍不得丢下你一个人,但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必须做出牺牲。”
              而我几乎感觉不到离愁,有的只是微小的失落,好像身边少了些什么东西似的,不太习惯。

              就在毕业离校的前一个星期左右,一天夜晚,我晚自习回来,余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她头发散乱,脸容疲惫,眼神空洞迷离。
              我们面面相对,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迟疑着问我,“明明,我们谈谈好吗?” 问得那么小心翼翼,生怕我会拒绝似的。
              我说,“好。”并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了她,“其实你不来找我,我也会找你。” 
              我们如同失散了很多年后,突然重逢的故人,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两人不约而同的往主楼方向走去,盛夏的校园,绿树成荫,凉爽的晚风带着芬芳的清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熟悉的夜晚,熟悉的道路,还有身旁熟悉的人,只是没有言语。
              来到主楼前,我们再次并肩坐在曾经无数次共同坐过的长椅上,我的思绪如同天上的云朵,飘飘渺渺,在四处袭来的风中感受着缘分的叵测。
              余捷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她说,“过不了多久,我们都要各奔东西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我说着,随即伤感起来。
              “散了也好。”她的声音十分微弱,估计内心的伤感不亚于我。
              “我们还会不会见面?”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问。
              “应该不会吧。”她若有所思的沉吟着。
              我再次浮想联翩,在我的浮想里面,有我们一起走过的时光,床上的打闹嬉戏,楼顶上的无声拥抱,难以释怀的不欢而散。想到这里,我问余捷,“为什么没跟晓武交往?” 
              她若无其事的说,“我们怎么可能交往。”
              “你不是喜欢他吗?” 我感觉有些意外。
              她笑了起来,然后说,“他喜欢的人是你,第一次,一起吃饭时候,我们用方言讲话就是他向我打听你有没有男朋友,他说他对你一见钟情,问我能不能帮他追你。”
              我听后轻轻的对自己笑,感觉出一丝苦涩的味道。
              她问我,“你会不会跟宋成结婚?”
              我说,“也许会。”
              她说,“一定会的,你会跟自己相爱的男人结婚,然后生一堆孩子,做个幸福得不需要任何幻想的妻子和母亲。”
              我说,“你也会这样的。”
              她不假思索的说,“不,我不会的。”
              “为什么?” 我迷惑不解。
              她低下头,沉思良久,才慢慢的开口说,“明明,你知道吗?你第一次跟我躺在一起的时候,我想我就已经爱上你了。” 
              这一巨大的秘密如同一股暗流,沿着她心底的裂缝渗透出来。我听后手足无措,除了深深的感动和震撼以外便无法言语,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似的,需要很努力的喘气才能呼吸。我清楚的知道压抑一份感情需要多大的毅力,而余捷,她竟然隐瞒得如此密不透风。
              我想起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一段话,有很多人明明可以相爱,却不知道如何去爱,到最后,只能因为过分的珍惜而破碎,因为过分的给予变得沉重,走近的渴望反而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再回首时,纵有千种滋味万般感慨,百转愁苦,也只剩叹息。这段话,好像就是指此刻的我们。
              余捷见我无语,她又接着缓缓的说,“刚开始我也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态和感情,因为之前也交过男朋友,后来看了一些关于同志方面的书籍,发现很多同性恋者起初也并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只是在爱上一个同性之后才知道的。我曾经也想跟你表白,但我怕自己说了后,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说到后面,她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听完这番话,我沉默良久才开口,“对不起,不要因为我背负太多的忧伤。”
              余捷接着说,“跟你断了来往后,我在医科大学认识一个跟你很像的女孩,我们相处一段时间后就分了,以后我就一发不可收拾。分了又找,找了又分。但是她们任何人都填补不了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我曾试着去忘记你,可是我做不到。即使坐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候,我也总是情不自禁的盯着你看,只要听到你轻轻的一声咳嗽,我的心都会狂乱不已。”她说着便哭了,先是强忍着哽咽,最终还是哭出声来,那哭声如同千年不绝的哀歌,撩拨着我沉寂已久的心灵。
              


              19楼2007-05-18 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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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岁半,我终于毕业了。
                提着沉重的行礼箱回到家时,我像在外漂流多年的孩子回到渴望已久的家一样,疲惫不堪,精神恍惚,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一头栽在床上蒙头大睡。
                我早上八点半左右到家,慧珍大概九点多就来了。
                我们还像年少时期一样,两人关在房间里面,却不再像年少期那样,有说不完的话,似乎两人之间一下子有了一条无法跨跃的沟壑。
                我随手从包里拿出烟来抽,慧珍见此大惊失色,她说,“明明,你怎么学会抽烟了?”
                我无所谓的说,“这有什么奇怪。”
                她还是一脸难以至信的样子,“现在女孩子抽烟是不奇怪,但你抽就奇怪了,难道你们大学里每个女生都抽烟吗?”
                我被她说的乐起来,“你太大惊小怪了。”
                她依然十分认真的说,“明明,你变了。”
                我笑着去敲她的脑袋,原以为她会像从前一样飞快闪躲,这次竟然没有,我的手重重的拍在她头上。我们都愣住了,我以为她会撒娇,说我打痛了她,要我陪她什么的,但她什么都没有表示,仍然无动于衷。
                我尴尬的笑,终于意识到她已经截然不同了,我说,“慧珍,你也变了。”
                她说,“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我说,“没有好坏之分,总之是变得不同于从前了,或者是长大了,成熟了。”
                “长大了。”她沉吟着,并伤感起来,“长大了有什么好,还不如从前,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我说,“人总是要长大的,这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
                说到这里,我便在无尽惆怅与无奈中想起过去,脑子里充满对长大后的灿烂幻想的那段青涩时光,不禁感慨万分。
                后来,我问了慧珍她男朋友出国的事,她说他还一直在努力。
                我又问她,“如果他出国了你怎么办?”
                慧珍顿时黯然失色,悠悠地说,“我也不知道,他只是说到了国外稳定下来后就来带我出去。”
                我们同时沉默下来,各自想着心事。最后先开口说话的还是慧珍,她说,“真是奇怪,你不在的时候特别想念你,好像积攒了很多话要对你讲,可现在你站在眼前了,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我男朋友还常常吃你的醋,说我跟他说的十句话之中有九句都说到了你。”
                我笑着说,“我也是一样,谁叫我们从小心心相印呢?”
                她像许多年前一样,拿她晶莹清澈的大眼睛瞪我,说,“谁跟你心心相印了?”
                我说,“当然是你了。”
                说到这里,两人相视而笑,气氛终于活跃起来。

                第二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父亲跟我谈起我工作的事,他说已经通过朋友给我联系了一家专门开发工程预算软件的电脑公司,总公司在杭州,温州有分公司,我要去的就是温州分公司。然后他又锁紧眉头说温州离这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每天来回也不是办法,得要有个住的地方才行。
                晚饭过后,宋成给我打电话,责怪我回来了也不跟他说一下,我这才发现自己回来后,竟然一次都没有想起他。我跟他说我了已经落实工作的事,他知道地点在温州十分高兴,说住的地方他那里有,让我过去就是了,我想了想便接受了他的建议。放下电话,我跟父亲说,有个同学在温州可以住他那里,父亲就像放下了重担一样,愁眉顿展。
                公司随时可以去报到,我决定先休息一个星期,父母都没有异议。

                在我回家的第四天早上,慧珍打电话给我,说晚上有个聚会,都是小学同学。还说这次聚会的发起人是映雪,我听到映雪两个字就像是触了电一样,几乎出不了声了。慧珍又在电话里告诉我,时间是晚上八点,地点是在外滩边上的“蓝色海岸线”酒吧,那个酒吧是映雪跟她朋友开的。
                我说,“我感觉很累,想好好休息,不去了。”
                慧珍唠叨说,“休息这么多天了还不够,读书真的有这么累吗?这个聚会原意也是为你而办的,你要是不来的话,那该多扫兴。”
                她一直不停的说了一大堆,我还是坚决表示不去。

                到了晚上,我开始变得坐立不安起来,心里为推掉聚会的事有些懊恼。
                快到九点钟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居然是映雪打过来的,她在电话里说,“我在你们家楼下,你马上出来。”说完便挂了,没给我开口说话的机会。
                


                22楼2007-05-18 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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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话感染了我,于是我发自肺腑的说,“的确深入人心。”
                  映雪又换了一张盘,这回音箱里传出的是迪克牛仔的《爱无罪》。
                  偌大的房间里面顿时灌满迪克牛仔如泣如诉的歌声:
                  ……
                  爱无罪
                  再过一百年我都这样以为 
                  活着本来就很累 
                  谁又能保证自己永不犯规
                  爱无罪 
                  为它吃尽苦头我也无所谓 
                  如果一定要心碎 
                  是我的荣幸能为你把心碎 
                  ……

                  这带着沉重忧伤的歌声仿佛某种隐语,传达着一些如何直面自己感情的启示。
                  我觉得自己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为了保持镇定,我站起来,转过身,背对映雪,看着窗外,雨已经变小了,扬扬洒洒的,仿佛飘浮着一种柔情的忧伤。那一瞬间,我的心里猛然涌出一股久违的酸楚,势不可挡,凛冽而清晰,久久不能消退。
                  原以为早就把这份隐密的感情缄封于心,永远不可能再开启。而此时此刻,我发现自己从来不曾遗忘,它依然那么蠢蠢欲动,依然那么顽固的存在着欲罢不能的奢望,只是它隐藏在灵魂深处,随着时间推移,滋长得更加狂热,更加深刻。 
                  “打搅好长时间了,我应该走了。”我决定在自己失控之前逃离。
                  “如果没事的话,就多呆一会儿,反正我现在也没事。” 映雪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身边,当我提出要走时,她迅速的抓住我的右手。我生生怔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她,那眼中恍如隔世的亲切,将我暖暖地包围,温柔地覆盖着我,牵引着我。时间仿佛凝结了,不知道我们对视了多久,直到她唐突的放开我的手。
                  那一瞬间,两人同时尴尬的低下头去,然后她看见了我的手指上,她送的银色戒指,于是她问我,“这戒指你怎么还戴着?”
                  “因为觉得好看,所以一直舍不得拿掉。” 我极力地装出平静。
                  “傻丫头,迟早要拿掉的。”恍惚中,我发现一股酸楚的味道,在她脸上稍纵即逝。
                  “我想,我会戴着它一辈子的。”我说的很轻,但十分坚决。
                  她用牙齿咬住自己丰润有型的下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我力图固执而热烈的望着她,企图用眼神告诉她,我是多么强烈的期待着她向我伸出手来,给我一个简单的拥抱。多么渴望投入她的怀抱,像个孩子似的,向她一点点的诉说我的委屈与无助,多么需要她的安慰,那怕只有一点点。
                  她蓦然转过身去,走到茶几前,拿了一根烟,点起来。对于将近崩溃的我,似乎视而不见。我颓然地愣在原地,对我而言,她是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迷,永远让人捉摸不透。我可以看穿很多人的心,只是面对她,却无能为力。她给我的感觉始终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始终都是无法抵达的彼岸。每一次的匆匆聚散,她都只会留给我肝肠寸断的痛。
                  “真的要走了。” 我边说边走,不等她开口挽留,就快步走出她的家门。
                  回去的路上,我不断的想,面对这份无望的爱,我除了暗自心痛与绝望,还能做些什么。也许她需要的是更结实有力的肩膀,更宽大的胸膛,来包容她爱护她。而我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个柔弱无力的女子,能给予她什么。我凭什么想要她来安慰我疼爱我。一路上,我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能再继续沉溺其中,前方的路还很长,我必须遵循生活的规律脚踏实地的向前走,既使一辈子都无法心安理得。

                  那天晚上,上网的时候,在网页上看到一个句子,“鱼说,你看不见我的泪,是因为我在水中。水说,我能感觉到你的泪,因为你在我心中。” 
                  这句子打动了我。
                  回到温州后,我养了两条金鱼,一条黑色的,一条白色的,分别给它们取了名字,黑色的叫雪儿,白色的叫捷子。
                  每天下班后我都会对着她们说话,它们当然没有回答,因此我的说话,总像是喃喃自语。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无论我叫了哪条金鱼的名字,它们都会向我摆起漂亮的尾巴。
                  快到过年的时候,两条金鱼居然同时意外死亡。那天下午我刚刚下班回来,宋成便哭丧着脸对我说,“你那两条宝贝金鱼都死掉了”。我飞奔到房里,看见鱼缸里的两条金鱼都翻着胀胀的肚皮,飘浮在水面上。我心如刀绞,顿时泪流满面。随后跟来的宋成见我这般模样变得不知所措,他想方设法的安慰我,不断的对我说,“别难过了,我马上就去买两条一模一样的给你,就像它们没有死掉一样。”我不吭声,也没有停止哭泣,宋成百思不得其解,他又如何能懂,这两条金鱼,它们寄托着我终生无法实现的梦。


                  26楼2007-05-18 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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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一个月后,一天晚上接到慧珍的电话,她约我出来,让我陪她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坐。
                    我们约在“三味书吧”里面 ,那是个看书交流、喝茶会友的好地方,环境安静而优雅。
                    我到的时候,慧珍已经坐在那里了,我向她打了声招呼,从她对面坐下来,她茫然地注视着我,那双藏在刘海下面的大眼睛,还是那样冰清玉洁,只是多了一份浓郁的忧伤。
                    “慧珍,你不开心。” 我问她。
                    “恩?你怎么知道?” 她显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什么东西都藏在你的眼里,谁都能看得到。” 
                    “他终于出国了,是个老华侨带他出去的,条件是做他女婿。” 慧珍说这句话的时候已是哽咽难当。
                    “这是迟早要发生的事,难道你还没有心理准备吗?” 
                    “可是,明明,我们在一起整整三年了。” 珍慧终于哭泣起来,那哭泣声如同经年的风沙吹进我的耳朵,它们反反复复的磨擦着我的骨头,发出沙沙巨响。
                    “只要不去回忆,痛苦自然就会慢慢消失了。” 我这样对慧珍说,同时也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们好像一直都是真心相爱的。”慧珍说。
                    “有些爱情注定就是沙漠里的沙雕,再怎么完美无缺,也抵挡不住现实的风暴。”我边说边走过去坐到她的身边,搂住她,帮她擦掉满脸的泪水。想要给她一些安慰,自己的心却跟着痛起来,我们都是被生生甩出生活轨道的孩子,因为对生活与爱情都理解的不够深刻,所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才会如此无所适从。我们不会挥霍感情,却被感情伤得心力交瘁。回想自己的情感历程,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更不知道结果将会如何。
                    记得我们儿时玩过的一个恶作剧,将一捆废弃的旧报纸层层包裹起来,扔在路中间,每个捡到它的行人都会如获至宝般的将它揣在怀里,然后找个无人角落,一层层的将纸扯开,到最后却发现自己被愚弄了,失望的哭笑不得。如今想来,这儿时的游戏竟然蕴藏着无比深刻的哲理,它告诉了我们,在未来生活的面纱揭晓之前,谁都无法辨别眼前的是非对错。

                    从“书吧”回来后,我带慧珍去了我家,我们并肩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沉默不语的看着前方灯红酒绿的喧哗世界,任凭夜风吹乱我们的长发。一浪一浪的疼痛涌过我的心口,我想慧珍应该跟我一样,心也是痛着的,尽管我们什么都不说。 
                    夜里,和我一起躺在被子里的慧珍,身体缩得好小好小,她压抑地,隐隐地哭泣,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肝肠寸断的生离死别。是否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段不堪回首的悲伤往事,是否每个人都必须走过一段坎坷崎岖的心灵之旅,是否每个人都要经受一番命运无情的嘲弄,我无从知晓。

                    离开宋成后我辞了工作,整天呆在家里,二十五岁的下半年就是那样渡过。
                    “孤单,寂寞,无语,迷茫,忧郁,绝望”这些词汇,是那些日子里面,我的心灵深处最真实的写照。每天我都蜷缩在房间里面,精神萎靡,神思涣散,沉默不语。很多时候我在睡梦中哭着醒来,然后无法再入睡。模糊的梦境,支离破碎。我几乎怀疑自己得了抑郁症或者精神病,这种怀疑让我害怕,却又无能为力。我甚至绝望地想到结束生命,愚蠢地以为那样就可以摆脱所有烦恼,随心所欲的到达极乐世界。
                    慧珍过来找过我几次,每次见面,我都只是勉强的挤出点笑容,脑子里还是空洞无物,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有一次,慧珍给我送来一副十字绣材料,图案竟是两匹马,与映雪胸前的马几乎如出一辙,我欣然接受。从此以后,我就边绣着十字绣边听音乐,以前没有做过针线活,第一次拿针显得十分笨拙,但在绣着的时候却十分投入,仔细而又认真,好像在完成一项神圣而艰巨的任务。音乐全部都是Kenny G吹奏的萨克斯曲子,我一向喜欢这种曲子,虽然没歌词,但只要那略带伤感悠扬的曲调,缓缓流过心底时,便会使飘荡的灵魂渐渐平息。
                    那些黯淡的日子里,我没有再主动去找过映雪,虽然离她家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潜意识里我想将自己从她的阴影里面挣脱出来,虽然没有跟她谈过关于爱情的只言片语,而心内却早已因她遍体鳞伤。事情往往总是这样,当你越想摆脱一件事的时候,它就纠缠得你越紧。因此,这种想法让我陷入了欲罢不能的绝望里面,我如同被蛀虫侵蚀的树木,在无尽的沉寂中聆听自己被一点一点啃食的声音。
                    母亲多次苦口婆心的劝我都不管用,直到有一次她忧心忡忡的问我,“能不能把我当作你最好的朋友,跟我谈谈。”她的忧伤失望的眼神,让我深感自己罪孽深重,可我依然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她,对她说,“可不可以等我想说的时候再跟您说。”说完这句话,我就扑到她怀里大声哭了起来,那是一场歇斯底里彻头彻尾释放的哭泣。我可以不理任何人,可以伤任何人的心,但却不能让父母为我伤心,是他们给了我身体和灵魂,他们像世上所有父母亲一样,甘愿为自己的孩子付出所有。我告诫自己不能给他们给这个温馨和睦的家庭蒙上不快的阴影,于是决意振作起来。


                    28楼2007-05-18 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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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夏天,也就是我二十五岁的下半年,父亲在一所学校里给我找了一份教书的工作。
                      那是一所高中学校,坐落在一个淳朴的山村里,离我家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汽车路程,所以我必须住在学校里。
                      工作不久,我就很快适应那里的生活。学生个个青春飞扬、性格爽朗、个性鲜明、充满无限活力。那些年轻的脸,
                      总让我感觉似曾相识。站在课堂上,当我看到他们专注的眼神,充满着依赖和信任时,才深刻的认识到,作为一名老师所要肩负的责任,并为自己拥有这份责任而感动着,于是决定全力以赴的给予他们爱与知识。因为有了这份热情,属于个人的情感纠缠也渐渐平淡下来。

                      住在学校期间,我常常独自一人沿着山涧的小路慢悠悠的往上走,感受大自然原始的味道,和不知名的小虫子说话,或者坐在光滑的岩石上,抬头仰望深邃遥远的天空,看飞鸟自由翱翔,或者爬到山峦的顶峰处,呼吸一尘不染的空气。
                      日子就这样单薄而琐碎的过去。

                      新学期开学不久,一天晚上,给学生上完晚自习后。刚回到宿舍,手机就响了,接起来一听,竟然是映雪的声音,我感到一阵晕眩,还没完全反映过来,电话那边就传来她疲惫却让人觉得温暖的声音,“你可以出来一下吗?我就在你们学校外面的马路边上。” 
                      “好,我马上来。”我飞快说完,然后跑着出去。
                      快到马路的时候,我远远的看到,映雪正蹲在马路边上呕吐,好像喝了很多酒。我跑过去扶住她,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身酒味,脸色苍白,眼里似乎还噙着泪花,她有气无力的说,“能不能借你肩膀靠一下?”
                      我惊异于看到的这一切和她说的话,仿佛梦一般,又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梦,因为那彻骨的心疼太真实了。
                      她的头重重的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只觉得脸颊火热,心跳不已,浮想联翩。不知时间过去多久,我听到她在那里说,“傻丫头,你瘦了。”说着她伸出手揽住我的腰,将我紧紧的搂在她的怀里,顿时一种甜甜的感动在我心头冒泡。一些意义不明的东西在那时节滋生,旋即在那时节灭亡。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我激动而又不知所措, 
                      “我早就听说你到这里教书了,今天刚好路过。” 她的话像一颗沙粒,恶作剧般地飘进我的眼里,磨痛了我的眼睛,泪水顿时溢满眼眶,但却没有掉落下来。
                      “到我寝室里睡一觉,清醒一点再走吧。”我真心实意的邀请她。
                      “不,我马上就走”她的声音依旧虚弱,但却坚决无比。我倒抽了一口冷气,闭口不语,因为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没过多久,路边刚好有辆出租车经过,映雪伸手拦住车,飞快的跳上去,坐在车上向我挥了挥手,车很快的绝尘而去。
                      回去的路上,我拼命地回头望,似乎总在期盼着某种画面的出现,可是频频的回首只给自己带来更深的痛楚与失望。
                      到了寝室以后,我拿着手机出神,那里面有她刚刚留下的电话号码,这个号码我过目不忘。想要给她拨个电话轻而易举,我在手机里面输入她的号码又放下了,因为就在那一刻想到了一个问题,她到底是路过还是有意来找我,如果是有意过来找我为什么要如此匆忙的离去,是否想要回避我,既然她要回避我,为什么我还要去打扰她。因此,我一面咬牙克制自己,一面憎恨自己的懦弱无助,就这样跟自己较着劲,失眠了一整夜。
                      这种状态在后来居然成了一种习惯,每个夜里,我都会在手机里一字一句的输入想要对她说的话语,只是没有发送。

                      那一个学期,慧珍过来找过我五六次。每次都会带来一大堆东西,吃的用的应有尽有,好像我在这个小山村里什么都买不到一样。也许因为我们曾经都是感情沦落人,又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彼此经历的故事虽然各有不同,但落寞的心情是一样,所以都特别喜欢甚至渴望彼此陪伴,至少心灵不会形单只影。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不再嬉笑打闹,也不再有说不完的话,既使同床而卧,也不会相拥而睡,一切就这样朦胧着。
                      她来的其中一次是她生日,提了个大蛋糕过来,说要跟我一起过,她说二十五岁是女人的分水岭,过了这个年龄就青春不再了。
                      


                      29楼2007-05-18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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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只能在你面前度过我的最后一页青春。”她感慨着说。
                        “有什么不可以吗?”我明知故问。
                        “也许是命中注定。”她耸耸肩,故做潇洒的样子。
                        到了晚上,我们在蛋糕上插满蜡烛,然后点燃每根蜡烛,关掉灯。我叫慧珍赶快许个愿,她摇摇头,胳膊支在桌子上,双手托腮,对着燃烧的蜡烛出神,明亮的烛光下,她清澈如水的大眼睛,轻轻蒙了一层郁郁的雾。
                        “你在想什么呢?”我好奇的问。
                        她悠悠地说,“烛光好美,可惜不持久。” 
                        “不是很好吗?它们燃烧了自己,虽然短暂,却赢得了美妙绝伦的精彩。”
                        她若有所思,“一根小小的蜡烛都可以让自己活得如此精彩,可是身为一个人,要怎样做才能让自己精彩呢?”
                        我思忖着说,“我想,就是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争取自己想要争取的东西,比如有了既定的目标就能够抛开一切,让自己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的去追求,那样才算精彩吧。”
                        慧珍微微苦笑,“其实我也不奢望什么,就希望自己能够像你说的随心所欲,可是我做不到。”
                        我说,“慧珍,你已经很精彩了,只是你还没察觉到。”
                        “明明,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她仰起脸看着我,那样子乖巧可人,纯净得像个孩子。
                        我摇头不语,轻轻的在她身边坐下,搂住她的肩,跟她依偎在起,渐渐的看着烛光发呆,当蜡烛将要燃尽时,两人一起把它们吹灭。

                        住在学校期间,我很少回家,即使周末也几乎不回去。
                        有一次,慧珍在电话里嚷嚷着,“你就不能回来一次吗?就算来看看我也不行吗? ”
                        “为你回去,值得吗?” 我故意逗她。
                        “你够狠,看我以后还理不理你。”她恶狠狠的说。
                        那次通话之后,她居然真的沉寂了很久,没打电话也没来找我。

                        八月十五那天下午,我又一次意外的接到映雪的电话,她在电话里面说,晚上一起去西湾看潮水,又是没等我开口就挂了电话。
                        我早早的准备好一切等着她,到了傍晚,她果然开着摩托车过来接我了。
                        我们驱车来到西湾时,大概才六七点。海水还没涨上来,观潮的人已经很多了。我们迫不及待的脱掉鞋子,赤脚跑进沙滩,心底的喜悦与快慰势不可挡。映雪一声不响的拉住我的手,我们无所畏惧的朝前大海的方向走去,一起走进海浪,直到海水淹没了我们的下半身。触觉虚无的海水,脚底下柔软的沙粒,牵住的手,它们全部暖得发烫,熨烫着我欢快的心。
                        “还敢再往前走吗?”映雪停下脚步问我。
                        “敢。”我坚定的说。
                        “傻丫头,再走下去就没命了。” 
                        “你不敢吗?”
                        “我只是敢自己一个人走下去,但不敢带着你走。”
                        “那就让我带着你走。” 我突然有了一种赴死的决心。
                        “傻丫头。”映雪叫了我一声,然后怔怔的望着海浪,下定决心似的说,“不行,还是走吧,太危险了。” 
                        她说着,便拉着我往回跑,像逃命似的跑上堤岸。拍掉粘在裤子上的沙子,并肩坐在堤岸上。看着远处沙滩上奔跑、嬉戏的人们。
                        映雪边往海里扔石头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问我一些学校生活的事。
                        “学生没有欺负你吧?” 她一脸认真的问。 
                        “你觉得,我是很好欺负的样子吗?”
                        “没有,只是这样担心。”她眯起眼睛,笑笑说,“真是想象不出你当个老师,站在讲台上讲课时,会是什么样子。”
                        “当然是个老师的样子了,为什么不自己过来看一下?”我说的漫不经心,却带着深深的期盼。
                        “那个学校太远了,你应该到市区来教。”她答非所问。
                        一阵海风吹来,我不禁哆嗦了一下。映雪见状立即挨近我,顺势把我搂进怀里,略带怜惜的说,“感到冷了吧,傻丫头。”
                        这句话如同一股暖流,穿过我的心田。我点点头,紧紧的依着她的肩膀,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头上的月光温柔宁静,远处的海面朦胧飘渺,周身的气味纯净如水,整个世界似幻似真、一片安宁祥和,教人心旷神怡。褪出了平日的浮躁与寂寞,剩下的只有心灵的安宁和平静。我深信在这世上只有映雪才能为我营创出如此浪漫而又惬意的夜晚,这也许就是,我为什么一直对她无法心如止水的原因所在。
                        


                        30楼2007-05-18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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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二十九岁
                          二十九岁的夏天。
                          我一直从高一带到高三的班级,就快毕业了。拍毕业照那天,学校特地请了上海来的一个拍摄组,说是拍得很有水准,拍摄的时间定在放学后。
                          下了课,我就匆匆忙忙的跑回寝室,将自己梳洗打扮一番,拿出压在箱子底下已经好几年的旗袍裙子穿起来,在镜子前面转了一圈,发现镜子里面,这个将近二十九岁的女人,已经不再青春年少,有的只是岁月沉淀下来的苍桑。
                          当我来到操场上的时候,那里已经整齐的摆放好一排排拍照用的架子,学生们也已经自觉的排好队伍,我过去后,指挥着他们按个子的高矮,一个个站到架子上去。最后,学生们按惯例把我拉过去,让我坐在他们中间位置。
                          摄影师是在我们准备就绪以后出现的,刚开始,她一直低着头在调镜头,当她抬头的那一瞬间,我发现自己体内的血液开始雀跃起来,因为她正是我等待的人,在她的右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她的名字叫映雪。
                          我不知道映雪这几年是怎么度过的,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又从哪里来。我只是清楚的知道,从今以后,无论天命多么难违,无论世俗的偏见多么难以逾越,无论将来的岁月会把我们打造得多么老迈,我们都不会再害怕,因为我们不会再错失对方,我们已经懂得如何争取自己命定的爱,这份爱让我们挣扎了整整十七年,它已经不是生死抉择可以停止的了。


                          --------------------全文完-------------------------------


                          36楼2007-05-18 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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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了再看..最近没时间...好郁闷


                            37楼2007-05-18 2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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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口气看完了这篇,整篇文章都是那么的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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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好,最后映雪回来了


                              38楼2007-05-29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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