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5】
宁宁过生日了。昨天。而是我直到今天下午才从小松那里听说的。
“庆祝过了吗?许的什么愿望?”这段日子下来,我已经乐于在宁宁面前维持一个聒噪的八婆样。
“要什么庆祝?我不过生日的。”宁宁的刘海被小电扇吹得拂动一点,她说得很平静,可我能感觉到心情是好的。
“小松没准备什么给你吗?”
“有,我们过夜了啊。”宁宁掀起一个调戏般的嘴角。
“ 哦,舒服吗?比起以往的话。”我也开始这样厚脸皮地搭讪了。
大概我和宁宁之间,渐渐地,变得有些相熟的关系了吧。虽然她一定是羞于承认的,一贯的冷言冷语风格没有减退,可在收拾我们更换的围兜时,会把我挂的那条顺手理平,或者给我留多一杯今天店里留下的哈密瓜汁,然后有天也问了我“要不要去一起吃烧烤”。
我觉得可能要和她变成朋友了。
你大约不能体会。我对这件事有异常的欣喜。好像看见原本已经被认定不可能发芽的种子,却有了细小的嫩绿。
啊,“种子”的事 你若还记得,大概也和我一样笑了笑吧。
从学校角落偷来的花苗一直没有活,后来我决定用自己吃剩下的桃核试试,每天对着它浇水。后来同室的女生玩恶作剧,往里插了一株杂草,骗我说是真的发了芽。我信以为真了三天,直到看见它软塌塌地快死了,认定是自己照顾不周,又听了建议,准备把它移植到“广阔天地”里。
我就带着那株杂草又回到了学校后的小园林里去挖土。在那里第三次遇见你。
作为一个谈不上相熟的人,你足够刻薄,询问的口气更是在问清事情因果后变得狂妄。你哈哈大笑,说我是个做作又爱演的白痴。
“你放眼四周看一看行吗,地上这些,角落里的全是 桃树 嫩芽不成?笨得有够彻底。”
“用得着这样说吗?!”我其实想把手里的花盆扔到你脸上。
而你继续笑得大声,临走前也不忘继续挖苦我:“记得把它种在没什么人路过的地方哦,不然它会更害羞!”
我在想,被草草埋在那里的,那一棵 应该是永远不会变成让人觉得“奇迹发生”了的高大的漂亮的植物吧。应该很早就死去了才对?虽然杂草的生命力很强,但是 我有点想回去看一看了。
顺便会路过你的教室和我的教室吗。
原来小松还是有给宁宁准备生日礼物的,只是这话我从宁宁那里不可能知道。小松说他攒了一阵的钱去给宁宁买了条好细的手链。趁宁宁没注意的时候钻空子来问我“她有说她喜欢吗”。我和气地扯谎“说很喜欢呢”。小松雀跃的样子其实和他的摇滚打扮非常不相符,他最近瘦得有些脱形,一双眼睛史无前例地大却疲倦。
我不能猜测他们到底过着怎样具体的日子,宁宁在打工结束后在小松的车后座上睡着了。大概是怕宁宁掉下来,小松是下了车一路推着走的。他回头看见我的时候冲我挺腼腆地点点头,我也摆摆手用嘴型说了个“路上小心”。
你倘若能够理解我那时心情的十分之一。
后来我们是怎么在一起了呢。你的第×任女友和你如往常一样第×次地分手时,是在你无情地嘲笑我的白痴之前还是以后呢。而从你无情地嘲笑我白痴后,又是过了多久,我在演播厅里和别人一起看着热播电影,一直临到结束,我从一场安稳的瞌睡中醒来,身边左侧的人一下换了,高度变了,靠近一侧的手臂上的衣料也变了。
事后才听说你是因为挡住了后面的视线所以被请求换到我这一排来的。可在那个当下,我心里有着如同斑马线般穿插的平静和不平静。均分,而无限。
你在电影散场的时候问我要了电话对吗,你还记得么,“可以吗?”你问得一点也不揶揄,不玩笑,不带讽刺,我最初酝酿下去的材料统统没能化成攻击,而是变成数字,在我自己都觉得头晕脑涨的时候,逐个逐个溜了过去。
今天大概是,知道了宁宁的生日,所以格外胡思乱想了吧。我和你在她此刻的年龄打了第一通电话吧。
这样念叨着,连房间里没有空调冷气这件事都不以为意了。甚至相反地,这样温呼呼的,潮湿的低气压,让我觉得有点舒服,好像浸入在接近体温的水中,于是开始感觉不到自己了。我大概化在所有回忆里。包括隔壁夫妇的吵架声,他们骂得更难听,控诉对方是如何管不住自己的性器官,我听到妻子突然用哭腔,然后是锅碗的摔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