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一早去了次长春堂给姊姊抓了些药，想着自己这边还需要些什么就顺道来了荣宝斋，既然要去苏州文房四宝就买新的，那些旧的我还不舍得动它们，就让它们为我好好看守贝子府的书房好了，拎着一大副草药踏着稳健步子踏进荣宝斋，店中小厮见了自个儿连忙上前招呼，我也直接告诉他我需要买些什么，然后由着他领路挑选自己心仪之物。
【挑了一圈最后就差挑台方砚了，想来像其他件儿一样不需要最好耐用实惠点就用，于是让掌柜的替你找了几方紫砂砚出来也好比较比较，掌柜一一将他店中的紫砂砚取出任我挑选】
嗯，都不错，那掌柜的就给我这方吧，替我和前面的那些东西一起送到.........

【。从城南到城北，要传过整整一个北京城，若不是因为这边自己还没转过，亦或是自己的文房工具缺了些，也不想跑着一趟，累日里大雪泼洒着，纷纷扬扬，似没个边，连带着把自己初瞧见雪的新鲜劲头也磨没了，只是觉得冷，下雪的时候冷，雪化的时候更冷，弄得出门前，且不说在外头的银鼠大氅了，里头还在常服外多套了件绣花锒边琵琶襟坎肩，踏上花盆底让桃夭扶着自己一步步出了府进了轿子，紧紧抱着汤婆子，吩咐轿夫往荣宝斋去。】
【。这轿子在外头停下了，桃烟扶了自己下来，呦！不愧是京城地界，哪家店子都建的恢弘大气，在门口接待的伙计瞧着人来了，忙不迭的上来做了个揖，挑开门口的厚帘子，闪开条路让我进了店内，正好看见一边柜台上摆着几方砚，定睛一瞧正是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便走了上去，瞧着一位公子指着一方砚正要对着掌柜的吩咐，这砚为一方墨色漆砂砚，巧妙的塑造成古琴的形制，瞧着不是新物件了，更显得古朴，虽说君子不夺人之美，可眼前的砚实在是一下子吸引住了我，同样眼前的公子也瞧上了这方砚罢，眸轻抬又看了看砚，咬了咬唇，下了狠心，扬声道。】
请问，公子？

【话还未对掌柜说完却被另一道声音给打断了，回眸一看，看到的是一位柔和娇羞的女子，出声打断自己的话语应该就是她吧，这种说话被打断的感觉令人非常讨厌，讨厌的也只能在心里想想面上一脸的疑惑看着她，问道：】
嗯？姑娘何事？
【转过身后才发现这女子的眼神不停地在我身上和那漆砂砚上飘忽不定，我也细细的打量着她，怎么形容她呢——着衣得体很是恰当？更准确说是：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在这寒雪冬日中却似一股春风般吹入荣宝斋。】

【。这话一出口，内心便惴惴不安起来，自己平日里多半是同姐妹们在一起，极少与外面的男人说话，方才若不是惜砚心切，是万万不可能开口说话的，眼前的公子闻声回头，抬眸上下打量着自己，眸子里有着疑惑，也有一闪而过的厌恶之感，我暗叹不好，可少不得还是得强提起笑容，走进躬身为礼，小声道。】
虽说这般有些冒昧，不过公子可否...可否...
【。这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没底，音量越来越小，到底是讲不下去了，只是抬手指了指那方砚台，又极力平复了下紧张的心情，咬唇道。】
虽说君子不夺人之美，可这方砚确实是我找寻许久的，不晓得...不晓得，公子可否割爱...
【。说完这番话，我微微抬起头来，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与表情，就这么候着，等着他的回话，心里却暗暗骂着自己，就算是一方寻觅许久的砚台，可到底怎么能如此呢，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经说了，就收不回来了。】

【她此话一出我突然觉得非常好笑，这正是天大的笑话，有人居然和自己争一方漆砂砚，是漆砂砚啊，可不是四大名砚，到还真凑巧啊，唇角勾起一抹冷然的弧度，墨眉一挑，转过身不在理她，莫不是看她穿的衣冠楚楚的，否则早就把她当做长春堂的病患了。】
姑娘的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还有姑娘似乎走错了地儿了，这是荣宝斋不是长春堂。
【自己的话很刺耳也一点不给她留有余地，贝子爷我才不管她怎么想呢，好端端没事做来与我争一方品质一般朴素的漆砂砚，不是有病那是什么？】
哦对了，姑娘若没银子去长春堂在下不会吝啬施舍些的。

【。好一个刺耳而尖酸的回复，我不知他为何如此，眼前的公子一看便是个贵族少爷的形象，若不是，若不是自己有求于人，也不至于要如此忍气吞声，弄得被人公然讽刺，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声，可内心的傲气又岂是强忍就能忍下的，袖子遮掩下的素手轻轻握紧，嘴角依旧维持着那一抹笑意，立直了身子，徐徐道。】
公子才是开玩笑罢，若我不是认真的，怎的还会在这里自取其辱喏
【。我指着那方砚台，走进了几步，这真的是自己寻觅许久的那方砚，本已经不抱希望找到的，如今竟然能在离扬州千里的京城寻到，不得不让人感叹，回过神来，眸不闪躲，直视着眼前公子的双目，一字一顿道。】
这方砚在公子眼里是珍品也好，是俗物也罢，但于我确有特殊意义，公子且看砚上所书“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八字，这是额娘当日想送与阿玛的生辰贺礼，只是当时没有实现，故一直遗憾，如今有缘能寻到作子女的自然应该努力去为父母实现，公子可否体谅这份孝心，割爱于我喏，小女子定当感激不尽。

【原以为她会知难而退，不料却是死缠烂打上了，听她絮絮叨叨的说完一大段话有些嗤之以鼻，尽孝？本贝子还想说这是我阿玛的遗物呢，编故事谁不会，冷哼一声再次转过身，冷眸微微眯起，整个人好似融入这寒天冬日般散发阵阵寒意。】
姑娘，总应该明白先来后到之理吧，你说要尽孝，那你可否知道我也要尽孝么？你有你的原因我不管，但我的东西我做主，你若是想要买就算出十倍百倍的价格我也不卖给你，哼，真不知所谓看看到长得如此娇美，做起事来到这样不明事理。
【不想和她再多说些什么，我看她也被我气的不轻了，那小脸蛋煞白煞白的，也是一名门闺女被当众如此讥讽能忍下不发作也属难得，掌柜的看着我们他也是聪明人，知道谁好得罪谁不该得罪，利索的将那方砚台包起，但突然脑海中有个想法口中又蹦出一句话：】
都说世间万物都有灵性，砚台也有，如果它肯跟姑娘回去我也不会阻拦。

[。方才话一说完我便听得冷哼一声，心下叹一句不好，也是听说京城的公子一个个都是眼高于天的，怎会那么容易便体谅起人来，这点上还是江南的公子们来得好些，起码举止行动都是翩翩有礼的，哪像眼前这位爷喏，果不其然，他回过身时眸子里泛着寒光，语气也染上了寒意。听完了他那毫不留情的答覆，素手紧紧扯着袖子，一点点忍下心内的强大怒火，欠身点头道。]
既然公子也是为了尽孝，倒真是小女子失礼了呢，小女子在此向公子赔礼了
[。他若真是为了尽孝，那自然是应该给他的，他说得对，先来后到。可若不是呢，岂不就是那我来打趣的，听了他接下来的话，不禁啼笑皆非，就算是有灵性，可砚台难不成会长脚跟我回去不成，又瞧了瞧被掌柜的包好的砚，他的方法再怪异也好歹有了转机，听下去才好。]
不过既然公子愿这般决定，倒不知要如何验证呢？砚本身又不会说话。

【她到挺执着，为了一方漆砂砚如此，侧过身让出半个身子，任由她执弄砚台，我到要看看她会玩出什么花样。】
试吧，让本...公子看看姑娘如何施展仙法吧。
【抱着看笑话的心思站在她身旁，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到让自己遐想连篇的，脑海中竟然在猜她今儿抹的是什么香，拇指和食指捏着下巴双眸眯起一副思索模样。】

[。他脸上还是那玩味的笑容，我看他侧过身来，退了一小步，让出靠着柜台的位置让自己走过去，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去证明，他让出来，手撑在下巴上，眸子上下打量，仿佛在期待着看我的笑话。]
[。我拿起了方才包好的砚，将它从锦盒中取了出来，终于有了可以好好观赏的时候，因为数年前额娘看的仔细，我也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仿古琴而制作的砚身，在琴头处镌刻八个字，飘逸隽秀，略有磨损的砚池，更显古朴别致，不会错，这便是那方砚！]
[。本是百思不得方法的，在拿起砚的瞬间却茅塞顿开，砚最基本的功能既为研墨，也只有在研墨中才能将砚的能效发挥到最大，若真与这砚有缘，磨出来的墨应当是极好的。]
[。吩咐掌柜的取了一块松烟墨来，另取小半碗清水倒入池中，取了墨持在手中，先微微浸润，再均匀发力慢慢研磨，指按推用力，直至墨色灵秀焕发，清新可人，方才停手，拿起摆在一侧的毛笔，在白卷上轻书'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八字，随后将笔放好，轻声道。]
公子也不妨研墨试试？

【鉴定一方好砚必先要经过看、摸、敲、洗、掂、刻，看砚新旧看砚是否修补过，摸砚石质是否如同幼婴肌肤那般光滑细腻，敲砚听声，声清脆并似金石相击，此为佳品，洗砚洗掉遮掩砚台一切墨痕更好的能判断此砚是否修补过，掂砚实而不浮乃为上品，刻砚用指甲盖轻轻的在砚石上刻上几道，若砚身出现明显的刻痕说明石质松散，若只是浅浅白痕尚是佳品。我眼前的这方砚就是凭借自己鉴定下来觉得还算不错，虽不是名砚但质地优良，更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当那女子开始研磨时，自己能清晰的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随着她连贯的动作下砚池中的墨，墨色稠糯色泽通透，脸上原由戏谑的笑容渐渐的收敛，寒眸中满是惊讶和喜爱。】
好砚，真是好砚~。
【如此佳品我更是不会割舍了，这可是靠我自己寻觅到的哪能这么便宜了别人。】
呵呵，想不到姑娘也是书香门第之后，这一手研墨的功夫想来也不是一两日了，姑娘即为名门之后那就更应懂得先来后到的道理，若姑娘执意要这方砚恕在下爱莫能助。
【经过她这一手自己的态度明显没有先前冷漠淡然，唇角划起一丝微笑，客客气气的和她道：】
姑娘你不嫌弃可以再选一方算在下赠送的以示刚才言语冒犯之过，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微微抬眸时映入眼帘的是他认真瞧着自己动作的眼神，蓦地心里一颤，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那么愣在那里，本是玩世不恭充满戏谑的笑容被渐渐敛去，换上了一张彬彬有礼的面容。我看出他也是极喜欢这方砚的，是否真如他所言，我这般举动失礼了喏，心里如打水的桶儿七上八下，也罢，自然他是喜欢的，也就会珍惜对待，那么这方砚与他便不会是所托非人，虽然于自己是遗憾的，不过要怨只能怨自己慢了半脚，这想相同了，也就舒服了些，万般遗憾化为口中一声轻柔的叹息，将手中的墨放下，轻声道。]
公子所言不错，是小女子过于执拗了。
[。听得他言再选一方赠送于我，微微摇头，带得耳边玉珰轻晃，道。]
既然是小女子过错在先，又岂会怪罪公子，公子好意，小女子心领了。
[。微微欠身，想着久留于此也是尴尬，于是领着桃夭到一侧买毛笔的地方去了。]

【自己一让步于她，可没想到她居然也退让了，既然你不接收我的馈赠也罢，就当刚才是一幕小插曲吧，偏过头朝伸手点点了另外一块漆砂砚着掌柜继续吩咐先前被打断的话：】
把这些东西都送到荣贝子府上去，这银两掌柜的看下是否够了
【掌柜打开银袋粗看了下疑惑的问道：】
公子，你好像给多了。
【我对着掌柜笑了笑，一指那方刻着“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字的砚台，又眼眸瞥了一眼那女子，掌柜也是老滑头自然明白我是何意。】
好了，请掌柜务必早点送至，在下不再叨扰告辞。
【客客气气的向掌柜告辞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滞步望了眼那女子的倩影无奈的摇了摇头，人与人之间的遇集好比那昙花稍纵即逝，若那刻美妙的相遇能留下便会成为一幅丹青画卷，也就一眼一个滞步后阔步的踏出荣宝斋。】

[。我正装作专心看着悬于架子上的狼毫笔，可余光却瞟着那公子结了帐便出去了，隐下遗憾的叹息，可正当这时掌柜的满脸堆笑的拿着包好的锦盒过来，起初自己还不明白，可细细看了一眼盒子，这才恍然大悟，也不顾说什么，径直冲出店，可店外的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哪里见的方才那位公子的身影，有些挫败的回到店内，却见着拿掌柜的收拾着一大堆东西，这才回想起方才的公子没拿着东西出去，迈步走进掌柜的哪里，微微一笑，道。]
掌柜的，方才是哪位？
[。掌柜的一脸讳莫如深，不肯说出口，岂耐自己软磨硬泡，这才开口：小姐不知道，方才那位爷可是荣贝子，小的可得罪不起。他这话不出口还好，说完便让自己愣在当下，贝子？我刚才我在和贝子争执？张大了嘴呆了好久，回过神来，只拿了东西，一言不发领着桃夭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