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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鼠猫现代】载驱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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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滨江饭店高大的厅堂里侍者来来往往,俄罗斯式吊灯洒下一片灿烂光辉。
能有资格参这样规模庆典的人非富即贵。早有门童在大门口候着,高声唱出来客姓名,就有迎客的听差前来让人。
车子在门前停住,白玉堂一步跨下来,一手拿剑,另一手恭恭敬敬地扶着展昭手臂,把他家少爷接下车,转身随手一赏,就换得门童侍者笑眼开花。
白玉堂赏人的气势还是挥金如土的二少作派,可顶着目前的身份,看上去就成了豪门狠仆的狐假虎威。展昭看在眼里,心中好笑。白玉堂瞥见展昭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桃花眼角挑起一抹笑意,倒像是只手,在展昭清亮似水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地撩了撩。
展昭黑白分明的眼锋切断了这只无形的手。白玉堂扬眉一笑,潇洒地伸手给展昭开路,走进大厅。
庆祝仪式虽然有专司部门,满洲官员事事得看着关东军的脸色行事,其实还是智化的手笔。虽说众口难调,却也都觉得自然随和,既不失身份,又高雅别致。
只有那面悬挂在大厅正壁上的满洲国旗,刺得人眼睛发疼。若是没有它,倒真是一副升平景象。
哈尔滨本是一个中日俄三方聚居的城市,时值夏日,又是晚会,各样服饰花团锦簇,夏目広照和阿琰的和服并不乍眼,反倒别有风致,吸引了一片片目光。
“那个穿浅蓝和服的,真好看。”
“可惜走路有点拐。”
“看他佩那把黑鞘的中国剑,一定值不少钱。”
“他怎么不挎日本刀?”
“嘘……那是夏目家的长公子,军火世家出身,什么兵器弄不到?”
“他身后跟着的是保镖吗?”
“保镖真英俊!佩那把白鞘的刀也好看……”
“那也是中国剑好不好?”


IP属地:辽宁144楼2012-12-31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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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堂握握他的肩膀,转身走进人群。

    隔着花树看向外面的热闹景象,感觉反倒像是大隐于市的安静。热水暖着肠胃,头目渐渐恢复清明。
    一声高昂的口令从门口传来,厅堂里立刻鸦雀无声。
    但是白玉堂还没有回来。
    人们纷纷从四面聚拢,又自动排列开来,给从门口进来的两列日军让开一条笔直的道路,青木锃亮的军靴一路走进,智化和稻垣陪在后面。
    简单地讲了几句话,众人响亮地鼓掌。青木眼光向人群中扫视一周,人人对他笑着,笑容却都像是被迎面而来的目光冻在脸上。
    青木的目光逐一经过人们的脸,扫过蓝色和服身影时,缓慢地停住。
    军靴槖槖响起,青木走到夏目広照面前,伸出手。
    他并没有摘下白色军用手套。
    这只杀人不见血的手,曾经对他作出过酷刑的手势,但现在,它看似友好地伸在面前,平和而冷淡。
    展昭伸出手,青木握住。
    青木薄薄的眼皮下,毫无表情的瞳仁冰冷如镜,展昭在其中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脸,这张脸化装之后和夏目広照的照片并无二致。
    暖比春风的笑容在夏目広照眼中化开来,映得一张脸温润如玉:
    “家父多次说起青木将军有战神之风,今日得见,広照有幸。”
    青木盯着夏目広照,像是在努力回想着什么。嘴上却和蔼说道:
    “夏目公子来到江省,他们可有慢待?”
    展昭含笑摇头。青木放开展昭的手,目光落在展昭的剑上。
    “夏目公子爱好剑术,如有机会,愿切磋一二。”
    说完就移开脚步,去寻找下一位问候的对象了。
    智化跟在青木身后,表情谦和,眼睛却雪亮。他并没从夏目広照身上看出任何不妥,却在青木深藏不露的眼神中看出了深重的怀疑。


    IP属地:辽宁146楼2012-12-31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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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凤华迅速收起夹在指缝里的毒针,隐进混乱的人群。
      白玉堂护住展昭,眼看着刺客从面前挤过去,然后另一边的欧阳春不经意地向外走了几步,和他擦身而过时手上动作,刺客停住脚步。在人群中推搡搜寻的宪兵立刻扑上前来抓人,刺客被拖出人群时,肋间插着一把匕首,已经气绝身亡。
      展昭和白玉堂交换一下眼色,明白了欧阳春的目的所在。
      因为发生了刺杀事件,滨江饭店里所有的人都被控制起来,饭店楼上的客房立刻变成了一个个囚室。日本宪兵押着来参会的客人鱼贯上楼,分别关进不同的房间,然后逐一搜身。
      青木站在楼梯口,审视着被押上楼的每一个人。夏目広照走过时,青木招手让智化过来:
      “东条君,你有没有觉得夏目広照看起来似曾相识。”
      智化低眉答道:“夏目家经常和关东军做生意,自然熟识。”
      “不是这种熟识。”青木沉吟,“是一种特别的感觉。他不笑的时候,和另一个人非常神似。”他自嘲地揉揉太阳穴,“怎么可能。是我多虑了。”
      他把目光投向带领日本宪兵的竹内敬三。
      “我怀疑夏目家这次要卖给俄国人军火。这是个查实的机会。不要轻易动夏目広照,审审他那个跟班。”
      竹内敬三点头离开。


      IP属地:辽宁148楼2012-12-31 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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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通宪兵白玉堂顺着旁边侧梯下到一楼,若无其事地进了盥洗室。
        里面没有人。
        白玉堂看了一眼高高的通气窗,脱下军靴拴在一起掖进腰间,脚尖一点,借墙发力,勾手拔开窗销,身体无声穿出窗外。
        因为是临时封锁,并没有调来探照灯,天上有层淡云,把月光筛得扑朔迷离。盥洗室窗外是花木掩映的大假山,斜对着二楼展昭的房间。虽然地面沁凉,青苔湿滑,白玉堂落地还是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他隐蔽在假山底下的阴影里,就像本来存在于此的一块石头。
        他不喜欢襄阳的计划,就像从来不喜欢襄阳这个人。这个任务本来就像公然背着几十公斤烈性炸药和周遭所有人各种成份的目光向前走,不知走到哪里就会炸得什么都不剩,然后你的上峰还在不断催着,至少要走到目的地再炸不迟。
        所以他要去劫了御猫的这趟生意,连人连货一起运走!五分钟后整个二楼会被惊动成一潭浑水,他不信不能趁乱脱身。
        白玉堂深吸口气,准备借着阴影攀上楼窗,就在他屏气聚力的时候,风里传来极其细微的声响,是来自楼顶上!
        白玉堂没有动,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他就看到了展昭房间的窗扇洞开,两个黑色身影一先一后没了进去。
        白玉堂眯起眼睛,收起睫间的厉光。
        从楼体外侧攀上楼顶,由上而下破窗,完全没有必要,也太冒险。唯一的可能,这两个人是从楼内上到楼顶的!
        如此,就只可能是来试水的日本人。
        白玉堂将匕首甩腕入手,敛进衣袖,仰头望着窗户,唇角勾起冷笑,他从来没觉得日本人这样可心。要劫走猫儿,这些人来得简直有如天助。
        夜并不黑,黑的是阴影,阴影最深的地方,是那扇开着的窗。
        窗里受到突袭的夏目似乎力有不逮,脚下突然一绊,身体向旁边倾斜,空门散开。一个黑衣人趁机从斜刺里进身,袖口闪出极薄的冷光,精钢气息森森扑来。
        他本以为夏目広照会挣扎闪躲,对准咽喉的刀尖稍稍慢了一点,毕竟接到的命令只是试探,不是杀人。
        夏目広照根本没有躲。
        刀尖停在离咽喉分许的地方不动了。
        展昭身体倾斜时顺势向外支出的巨阙剑柄准准掠过黑衣人上腹,一股穿透肌骨的力道打进,黑衣人肌肉抽了一抽,向前扑倒,几乎压到同时倒地的夏目広照身上。另一个黑衣人以为是同伙扑倒了夏目広照,上前帮忙,刚一俯身,颈侧冒了股直沁骨髓的凉气,整个体腔中的热力却都被这凉气抽散了。
        鲜血井喷一般从黑衣人脖颈的伤口里标出,浸透了展昭蓝色的和服。
        展昭松开黑衣人执刀的手,那只被擒拿术卸脱关节的手立刻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垂下。
        展昭仍然没有动。
        他已经借力打力,点中第一个人的穴道,第二个人只要稍有迟疑,他就能夺门而出。让所有人知道,不法之徒夜袭夏目家长公子的房间,杀了阿琰,企图谋财害命。
        但是现在,他知道不能轻动。
        他看到了第三把刀。
        风从敞开的窗口吹进来,带着凉夏午夜的清冷之气,在半没于地的刀身周围回旋。它既准又狠,从颈椎侧面划过,直剖大动脉,带着虎虎余威钉穿了松木地板。
        展昭看着这把刀。它杀死试水者,斩断一切斡旋可能,直指他的伪装身份,它让他来不及产生任何情绪,必须马上找到应对方式。
        一支黑暗中的箭瞄不到目标,却紧紧绷在弦上随时准备疾射,就是这种感觉。
        一双赤脚落在窗前的地毯上,轻轻一点,向房门冲去,中间踩过昏迷在地的第一个杀手大颈椎,骨节裂响,似乎带着金属回音。
        那个人形停住,反锁死房门,向展昭伸手。
        “我们只有两分钟。”
        毫无余地的语气,一身杀气的白玉堂。
        两分钟他能够把展昭带离房间,只要离开房间,就意味着展昭就不能保有夏目这个名字,必须跟随他隐身潜逃。
        展昭起身揽剑,握住白玉堂的手。他知道两分钟容不得任何犹豫与交流,烈火之性的白玉堂一旦决心要做事,就不留余地。
        知道展昭这就算是默许,白玉堂脚下蓄力,准备穿窗而出。将发未发之际,他感觉到展昭的手陡然用力,堪堪抵消了他向窗口前进的势头。
        白玉堂心里迸出一线惊诧,难道展昭突然变了主意?
        倘若这个使反劲的人不是展昭,白玉堂必然火往上撞,但十万火急的时刻绝没有弄性尚气的时间,必须用敏锐的判断力找出最有效的脱身方式。
        白玉堂眼神向窗口只一扫,猛然放开展昭的手,跨到窗前。欧式的玻璃窗外有能够从里面开关的盘花镀铜窗罩,他进来时它是敞开的。可是现在,两扇窗罩已经关得严实合缝,幽微的月光下,一捆引线盘结的手雷绑在窗罩上沿的接缝上,轻微的震动就会引发剧烈爆炸。
        “哪里的黄雀,飞得真快。”白玉堂低声冷笑,“在这院里,不止一路神仙。”
        一只手落在白玉堂肩上,握住。
        “阿琰,回来。”
        白玉堂能听到展昭的呼吸声,深而且缓。他抬眼来看,月光不明,照进展昭眼里,却折射出分外清湛的坚定,那是已经做出判断与决定的神情。在这双眼睛里,白玉堂甚至能看到自己预想之中一枪射爆手雷炸毁饭店整面外墙的火光,被一点一点过滤成深而且静的渊潭。
        这是多么熟悉的神色,曾经多少次看过,从不解到愤怒到接纳,其间发生的太多太多事冲击着白玉堂骄傲的心脏,强迫他把满腔将要引爆的热血压到临界温度之下。
        猫儿在一个巨大的棋局里,形势瞬息万变,任何扩大事端吸引注意的行为都是不智。人人说展御猫沉稳谨慎,其实那只猫骨子里比谁都烈;都说人胆大起来能包天,可这猫的胆略无形无边,连他都不曾看尽。
        心里最深的某处突然惊了一下,棋局是层层压缩的江湖,江湖是环环相套的棋局。棋无定法,却殊途同归。不过,按这么个下法,展昭被上峰赋予的使命很可能不是走到终局。
        莫名其妙的怒火和清清楚楚的疼痛在白玉堂眼底一掠而过,他迅速闪进浴间。
        展昭拄着剑,慢慢沿着墙壁坐下来,眼睛始终注视着窗罩上的手雷。那蕴藏死亡的光与热的黢黑金属无声盘踞,像阴森的眼睛,死死盯着室内的一方黑暗。
        浴间里发出轻微的响动,几十秒钟后,一身鲜血满脸疲惫的阿琰走出来,拖着宪兵的尸体,放到门边,然后挨着展昭坐下,默默握住他的手,感觉着对方回握的力量。
        “猫儿,你放心。”白玉堂贴在展昭耳边,呼吸轻拂,“我陪你,走到底。”
        门就在这时响了起来,奉东条智化的命令来搜查夏目公子房间的宪兵,到了门外。


        IP属地:辽宁298楼2013-07-22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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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撤去阻隔视线的障碍,空间陡然大了一半。布帘存在的时候感觉压抑,它消失以后竟然空得刺眼。
          最刺眼的是白炽灯光下的白玉堂。
          白玉堂手脚胸肩固定着皮带,头靠着椅背,披散的额发被冷汗浸得一绺一绺,挡住脸庞。裸露的手臂上,静脉位置密布了十几个针眼,来不及逐一按住止血,渗得一片乌青。
          他很安静,好像刚刚并没有经过那样一番挣扎喘息,可是颈侧动脉、头发末梢和汗湿的和服衣裾在灯影下微微颤抖,显示出他已经筋疲力尽。
          东条智化走过去,向军医示意。军医拿出一支新的注射器,吸满药水,智化摇摇头,让他先推进一半。
          针刺进去的时候,白玉堂身体突然抽搐,像要从椅背上挣起,终于被固定身体的皮带勒回原位。
          智化俯下身来,撩开白玉堂挡住脸的头发,柔和地在他耳旁用中文说道:“是我。”
          听到中文,白玉堂眼睫簌地抖动一下,想要睁开,却疲倦得做不到。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智化继续问。
          白玉堂胸膛起伏着,努力张开眼睛,那双清醒时锋利明亮的眸子没有焦距,却在急切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竹内敬三用目光剖析着白玉堂的表情。
          展昭站着,像新雪覆盖的汉白玉雕像,冷,静,沉重,双脚几乎要压穿地面。因为如果不这样狠狠地控制住自己,他就要一个箭步上去拥抱全无意识的白玉堂。
          那人高傲,那人强悍,那人洒脱倜傥,却为能与他站在一起,被施以侮辱与酷刑。
          展昭隐忍的黑瞳一层层沉积起深不见底的愤怒,延进血脉,烧得胸口闷热,返到体表,却是一片冰凉。
          “说出我的名字,我就留在你身边。”智化低声诱惑,犹如安抚。
          白玉堂放大的瞳孔里散发出无防的笑意,因为视线无法聚拢,这微笑反而给人一种奇异的纯净感觉。他已经脱力到甚至没办法牵一牵唇角,然而还是翕动着嘴唇,发出几个模糊破碎的音节:
          “是……猫儿……展……昭……”
          整个房间里,能听清白玉堂回答的人,只有知道答案的智化和展昭。
          这两个人脑中同时惊出一声轰响,又立刻稳定下来。
          这几个音节实在太不清楚,任何语言都是开口大的音节更加响亮,所以最明显的是“昭”字,其他几个音只能听出个大檓。“展”字因为牙关无力咬不紧,甚至听起来更像“GAN”。
          智化直起身,向竹敬三投去一个意义不明的眼色,犹豫几秒钟,说道:“他说了。”
          “他说的什么?”竹内敬三眼睛一亮。
          智化神色变得复杂起来,说道:“我没听清楚,竹内队长,您自己来听。”
          竹内敬三快步过来,弯腰侧耳,可是白玉堂已经再次闭上眼睛。
          东条智化让军医把另外一半也注射进去,然后又问一遍,白玉堂回答得更加不清。竹内敬三眼露凶光,在白玉堂耳边生硬地重复他听到的答案,白玉堂无意识地跟随。
          竹内敬三:“SHA、MU?”
          白玉堂:“是……猫……”
          竹内敬三:“GUAN、ZHAO?”
          白玉堂:“展……昭……”
          最后一个昭字出口,竟然特别清楚。白玉堂也倾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猛地垂到胸前。
          竹内敬三重复着:“SHA、MU、GUAN、ZHAO……”
          他慢慢直起腰,脸色突然变了。
          “东条参谋长,他说什么?”竹内敬三语气中第一次带了犹豫,他需要一个外来的声音来确定他听觉的判断。
          东条智化示意军医收拾药品,把药箱关上,一面露出一丝尴尬的苦笑。
          “竹内队长,您自己听到的,他说,夏目広照。”
          话音未落,哐当一声,门口的椅子被夏目広照一脚挑翻。
          谁也没有见过夏目公子当众愠怒成这样,刚刚吸进的黑暗冲破张力尽数喷发,无法隐瞒时再不需要隐瞒,假面与真身终于找到重合的缝隙,夏目広照眼底爆发出痛楚到窒息的深情。
          “八——嘎鲁!”夏目公子切齿怒喝,“这就是你们要的答案?”
          屋内的宪兵和军医,屋外的赵珏大队长,都用满脸惶恐压住那么一点不得劲儿的尴尬:如临大敌地审了半宿,得出的结果居然是当众暴露了夏目大少爷与贴身跟班的私情。
          南辕北辙,啼笑皆不敢;求鱼缘木,进退都丢人。
          人的联想能力无穷无尽,无意识的阿琰用各种语言爆出的的左一个火花右一个火花顿时啪啪地连成一片,烧得大家直缩脖子,心里想什么的都有——再自诩风流,有些事也是含一半露一半,不明说的好。众目睽睽之下就给揭出来,难怪温雅谦和的夏目公子事前出言阻拦,事后如此震怒。
          竹内敬三怔了半晌,向怒气冲冲的夏目公子鞠躬致歉,然后匆匆离去。留下东条智化面对这摊不好收拾的残局。
          东条智化一边命人打开皮带,一边歉意地向展昭点头:“夏目公子,您的跟班没事,药效过去,休息几天就好了。”
          被揭穿隐私的夏目広照怒气未消,眼刀一指,众人统统噤声退出。
          展昭快步过来,伸出手,尝试着触上白玉堂赤裸的手臂。失去意识的白玉堂脑中轰轰巨响,光影乱旋,被展昭这轻轻一椪震得猛然一抖,反射式地以为又有药物注射进来,想要挣扎,却是实在用尽了力气,只能微微地颤动喘息。
          展昭抿紧嘴唇,揽起白玉堂,紧紧拥在怀里。白玉堂浑身冷汗,脉搏跳得失拍,展昭抚摩着他,像安慰一个沉在噩梦里无法醒来的孩子。
          “是我,是我……”展昭嘴唇贴着白玉堂鬓边,切切低唤,“没事了……”
          赵珏站在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没有人知道,赵珏路过明凤华门前时听到唱词,佯作不经意地扶了下门框,从那里取下一枚淬毒钢针夹在指间,随时伺机准备结果白玉堂。现在暂时是用不着了。
          不能不说上峰这招用得好,这两个人果然足够亮眼,能够成为执行任务最好的平行线。
          现在日本人的注意力一定都在展白这条明线上。
          暗线出关有望。


          IP属地:辽宁375楼2013-08-19 1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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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夏目公子目前的状态实在不好招惹,最后被派进来顶缸的还是赵珏。
            赵大队长做小伏低,劝了半天,夏目大少爷就是不搭理。赵珏只得赔着笑脸,强调说这空屋子啥都没有,哪能招待贵客,竹内太君和东条太君已经给夏目太君和阿琰太君另外准备了上好房间,请二位太君先移移尊驾,要不然阿琰太君也休息不好云云,夏目太君才勉强点了头。
            赵珏亲自动手,和带来的另一个伪军把阿琰小心谨慎地抬上临时扎起的担架,抬到二楼最好的客房,安排在床上。
            赵珏殷勤拎来药箱,一边告诉夏目広照,来帮忙照顾阿琰太君的军医都找好了,被夏目広照冷冷一眼看过来,赵大队长就知道叫军医这主意是拍到了马蹄上。
            可有些话还是得说,赵珏硬着头皮,向夏目公子身边凑了凑:
            “小的……见过用过药的,迷迷糊糊要醒不醒的时候,谁都不认识,按都按不住。小的派两个人帮着您,要不怕阿琰太君……”
            展昭眉锋一压,指指赵珏腰间的手铐。赵珏连忙乖乖解下来,一边问着,一副够不够,要不要多拿几副来……
            回答他的只有砰地一声关上的门。
            展昭回手反锁,拉上厚厚的窗帘,关灯。
            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外面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军靴声显得分外清楚,槖槖地踩得耳际发凉。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展昭把包括浴间在内的各个角落迅速摸排了一遍。
            果然不干净!
            一共找到三个窥视孔,浴间一个,房间两个。应该是匆忙之中暂时安设的,要瞒过展御猫并不容易。
            确认再没有遗漏之后,展昭打开床头灯。
            白玉堂仰面躺着,偶有颤抖,衣服被冷汗飙透。展昭俯身,用后背挡住最近的窥视孔,动作轻缓地把衣服从白玉堂身上脱下来,随手向身后一甩,挡住某处居心叵测的眼睛。
            堵住最主要的一个,另外两个甚至可以反向利用。
            昏暗的灯光里,白玉堂眉宇纠结,嘴唇苍白,呼吸不稳。浓黑眼睫不住抖动,极力挣扎着想要醒来。
            展昭抑制着拍击心壁的热血,伸出双手按在白玉堂头侧,拇指抵住太阳穴,缓缓推揉,纾缓他紧绷的神经。
            突突乱跳的脉博从指端传来,一牵一牵,激得展昭心脏发紧。
            赵珏说得对,在短暂时内间连续用药,药效消退时会产生强烈反噬,展昭在特训时经历过,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考验。在这过程中可能会出现躁狂,伤人伤己,愈是内心强大的人,挣扎起来愈是难以制服。
            烈火之性的白玉堂绝不会允许自己昏迷太长时间,以他的毅力,是拼得脱层皮也要尽快醒来。
            在展昭的帮助下,白玉堂渐渐平静下来。
            展昭并没有松一口气,他知道这平静只是风雨的前兆。
            他撤回手,用温水擦净白玉堂两只手腕和前臂,从药箱里拿出纱布,细心把手腕裹好,轻轻把白玉堂翻个身,拿起赵珏的手铐,把他两只手铐在背后。
            一旦白玉堂挣扎起来,这样可以保证活动幅度最小。
            白玉堂感觉到手被禁锢,微微挣动一下,不舒服地磨牙,喉间发出无意义的嘶声。展昭把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胸前,一面搌去他脖颈腰背的冷汗,一边为他理顺气息。
            白玉堂沉在一片空茫中,找不到出口。大雪深山硝烟暗河重叠绞结扑面而至,各种声音交替回旋诱惑威胁。他知道这是个梦魇,操纵它的是深渊里的雷电,稍有松懈,一切将在瞬间化为齑粉。
            猫儿……猫儿……
            他咬着牙,咬着唇,咬出丝丝蔓延的血气,感觉不到疼。他想知道自己走到哪里,走了多深,哪里是梦境的边缘,可拼着性命也喘不过气,睁不开眼。
            想要抓住些什么,却连手在哪里都感知不到,想要摧毁这幻境,而整个身体都消失成空。
            只有那不知来自谁的声音,从极深处挖出来,挖出来,想要触及他深藏的本真。
            告诉我,我的名字。告诉我,我做的事情。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
            疼,整个世界被撕开一样的疼,天地爆裂,迸出重重叠叠的影像。
            猫儿……猫儿……是猫……展昭……
            他喊不出声,周遭的黑暗凝结成千万斤重的固体,他被浇铸在里面,像是标本。
            白玉堂疯狂地挣动,颈上青筋暴起,沉重的压力逼得他胸腔欲裂,几欲窒息。
            不知从哪里拂来一阵和风,有人把他牢牢压住,不是暴力的钳制,是坚定安心的温柔。
            他听见熟悉的气息流过耳鼓,轻微到极点,竟像是直接触在心上:
            “玉堂……”
            白玉堂寻找那声音的方向,干渴的嘴唇翕动,想要呼吸而不得。有温润的两片唇覆上来,由浅入深,给他清新的气息。在无边的窒闷与压抑里,这舒服的触感像一股温和的电流,倏忽袭进五脏六腑,把他整个身心描出轮廓。
            白玉堂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自己仰在枕上,有人压在自己身上,约束力极强的擒拿姿势,独独少了指端发力,手臂如铁,手心温暖如春。
            白玉堂吃力地张开眼睛,模糊的视野里,渐渐凝聚出展昭湛黑的双眼,目光关切地笼罩着他。距离这样近,展昭额前的汗水落下来,滴到他眼角,他也仿佛没有感觉到。他只是睁大眼睛,深深地望着展昭的瞳仁,望进去,望进去,像是从未见过,又像是久别重逢。
            看着白玉堂这样的眼神,展昭勒着白玉堂腰身的手臂渐渐松了力道,少顷,试着放开一只手,抚上白玉堂脸颊,唤醒似地,轻轻厮摩。
            白玉堂眼中突然迸出煌彩,猛一挺身,才意识到双手反铐在背后。一咬牙,腰膝用力,把展昭翻到身下。失去臂膀的支撑,他只能用胸膛把人压住,定定地盯着。
            房间里唯一的声音是白玉堂的喘息,是因为脱力,也是因为迫切想要确认追寻。
            片刻之后,羼合着未消净尽的狂躁,倾注着难以言说的动情,白玉堂闭眼低头吻了下来。
            眼底承载了太多的幻象,手指传达不出敏锐的相触,而身体记忆着气息,皮肤记忆着温度,野性记忆着激情,血液滋养着蓬勃的神经,它们都有眼睛。
            “猫儿……”他在展昭耳边低低地唤,“我的猫儿……”


            IP属地:辽宁393楼2013-08-22 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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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的手摸索上白玉堂肩膀,顺着紧绷的肌肉一路抚摩,像爱抚一头终于纵回山林的猎豹,使他渐渐放松,渐渐冷静。最后移上他的手腕,手指迅速灵巧地一挑,手铐脱落下来。
              白玉堂立刻拥住展昭,灯光映出腕上白纱布渗出的点点殷红,挣扎时用力大到毫无顾忌,即使缠上了纱布也卡出血来。白玉堂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眼角溢出微微的笑影,弯起手指,替展昭擦去面颊上的汗水。
              “猫儿,辛苦你了。刚刚在那边,我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展昭怔了怔,微微摇头。白玉堂却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飞渡过他眼底的一漪光华,这微妙的神情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白玉堂心胸一热,不再追问,深吸口气,埋下头来,呼吸似地在展昭耳畔蹭着:“猫儿,这里干净么?”
              展昭目光一转,白玉堂立刻心领神会,躺回枕上,揉揉太阳穴,眼睛却看着药箱。
              虽然苏醒后极度疲倦,他还是想聚力一搏。同欧阳春的那笔生意还没有兑现,白玉堂不欠人情。
              他迫切需要可供自己支配的有生力量,在护送展昭出关这件事上,他从来没有相信过襄阳。


              IP属地:辽宁394楼2013-08-22 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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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到边缘光滑的水杯轻碰嘴唇,白玉堂收回落在药箱上的目光,听话地就着展昭手里的杯子喝了口水,眉宇间浮出带着倦意的笑容。
                刚刚展昭移动的目光已经标示出窥视孔的位置,白玉堂所要做的只是调整角度,让外面的人看不到自己的口型。
                “猫儿,我看看箱里的药?”
                说是要看药,白玉堂脸上的神情,倒像是在向他的猫儿讨上一口因为受伤而拿走不给喝的女儿红。
                要拒绝这样的白玉堂很难,展昭看他一眼,把药箱拿过来打开。
                白玉堂掀开上层,眼晴看到底层的药瓶标签,顿时亮了一下,眼风向展昭一旋,又赶快恢复如常。
                他认得这药,在俄罗斯边境时看到展御猫随身箱子里有不少,那是地地道道的狼虎药力,吃一粒迅速激发体能,可以连续几十个小时不睡。只是这一瓶上贴的标签陈旧了点,不知道药是不是已经失效。
                他伸手要拿,展昭不动声色地一挡,先他一步把药瓶拿到手中。
                白玉堂那只早有预谋的手没有收回,直接从展昭颀长的手指下穿过,拿起旁边的止痛药。
                “我头疼。”白玉堂眼神无辜地望着展昭,甚至透出一点若有若无的央告,“猫儿……”
                展昭知道白玉堂现在是真的头疼,无奈点头,拿起止痛药瓶,倒出一粒递过去。白玉堂向嘴里一扔,在枕上靠了一会,双手撑床要起,动作猛了身体一倾,展昭连忙伸手臂来扶,却被白玉堂若无其事地让过。
                白玉堂坐直身体,晃晃发晕的头:“我洗个澡,那日本军医手脏。”不等展昭说话,他赶快补上解释,“就只是洗个澡,不干别的,这么多眼睛盯着这房间,我也做不了什么。”
                展昭看着这只爱干净的白老鼠,知道他一门心思想做什么事时,阻拦并不是好选择。
                但他了解白玉堂,直觉对方绝不是只想洗个澡。
                “我帮你。”展昭伸出手臂,像是准备拥抱,而白玉堂看得出,稍一改变方向就是擒拿手。
                白玉堂绷绷嘴角,瞳孔收缩成一抹黯淡。
                以他对展昭的感情之深,并不会被这种细节影响,但胸腔里还是有点说不出来的闷。
                见白玉堂没有起身,展昭的手臂挽上白玉堂赤裸的肩膀,把另一只手里的药瓶转个角度,递到白玉堂面前。白玉堂何等聪明,飞快一扫就读出标签上有规律的刮痕隐藏的信息,不由得心里一寒。
                那是来自洛阳的命令,赵珏刻在上面,传递给展昭:倘若白玉堂有任何异动,立刻清除,否则洛阳亲自动手。
                白玉堂微眯眼睫,眼里的失望封江一般冷出来。
                洛阳,一定就是那个在窗外绑上手雷,阻止他劫走展昭的高级特工,襄阳的上级。
                暗处的洛阳,无处不在的洛阳,乱世牡丹开出毒辣的美艳,为了誓死效忠南京,洛阳并不比敌人的枪口善良。
                白玉堂的眼睛转向窗外,他想看看夜空来缓冲情绪,看到的却只是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重窗帘。
                打出去,同展昭并肩江湖,挥枪纵马,去过五当家的快意日月!这是白玉堂脑中突然放大的想法。但是看看沉静如水的展昭,他知道还是不能,倘若猫儿愿意走这条路,大哥早己留住他。
                白玉堂轻轻蹭了下展昭手臂,展昭的眼瞳澄明无波,白玉堂看得清,却突然觉得看不透。
                “展昭,你也认为我会有异动?”,白玉堂尽力敛住眼底杀机,“刚愎自用的南京,自毁长城。”
                “我从来都信你。”展昭握紧他的手,声音轻缓,“我只是不想你断送在洛阳手上。”
                听了这话,白玉堂眼里的冰封化成一江明月。他把脸移近展昭,背着窥视孔,在展昭敞开的内衣领口里碰触一下,轻得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吻,却表达出了无尽的亲密意思。
                “猫儿,”他把唇贴在展昭胸前,低低吐字,“有你这句话,什么都值得。人心从来都不缺险恶,若是在意这些,我也不是白玉堂了。”
                展昭拢着白玉堂肩膀的手臂收紧,白玉堂此刻脸离展昭胸膛这样近,只听到里面那颗火热的心脏跳得格外着力,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知道那里装着自己。
                身处虎穴,这样隐秘的亲热,虽然完全说不上满足,也该知足。
                白玉堂从展昭怀里支起肩膀,扶着床板起身,淡笑。
                “爷这会,想一个人呆着。”
                他径直走向浴间,没有回头,不想再看展昭眼中搅人心腑的忧虑。压下劫人而走的冲动太需要心劲,猫儿的眼神让他的心乱到发疼。
                一只手忽然握上他的肩头,他站住,眉间带了几分无名火的颜色。
                那只手顺着他的肩颈,穿过他脸侧的垂发,伸到他唇边。
                手心赫然是半粒药片。
                白玉堂眼神定了定,偏过脸,半张开嘴唇,微热的呼吸在展昭手心浅浅流连,轻轻一抿,抬起眼来,满是笑意。
                “我洗洗就出来,等我。”
                展昭放下手,手心还留存着白玉堂的温度,轻柔触感顺着掌纹蔓延到心里,暖得像是诺言。
                他把手半握成拳,像是握着一份心安。
                白玉堂进了浴间,关上门,把热水开到最大。他知道一定有窥孔,但根本无意寻找,更不想费神遮挡——水声哗哗,热气蒸腾,无论在哪里安了窥视镜,都会被水汽蒙得白茫茫一片。
                白玉堂脱了下裳,只留贴身小衣和一双布袜,提起一只脚踏住缸沿,伸手摸了摸脚腕部位。
                硬硬的一小块金属物,在袜口里藏得久了,带着体温。
                一颗子弹头。
                在楼下大厅,刺客行刺未遂,稻垣和竹内敬三鸣枪示警时,流弹射到高顶上的金属装饰,反弹到墙边,他趁乱捡起藏在身上,那时就已经想好用法。
                他暗暗咬牙,盯着天花板上的通风窗板,脚尖一点,身体悬空而起。苏醒时间不长,还没有缓上多少力气,险些失去平衡,但最终他还是成功单手打开窗板,整个身体攀入天棚。
                里面很暗,依稀能辨认出方向。
                这里离竹内敬三的房间,有十几米的距离。


                IP属地:辽宁410楼2013-08-25 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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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楼上各位的热烈讨论,槿非常感动。没想到一篇文会引起这样的碰撞。
                  我非常喜欢兰晓龙的文字,巨大的信息量,简洁动人的描述,从心里掏出来的人物对白。看到令我动心的文风与文字,我先是会被震到失语,然后努力去跟着燃烧。如果不看他的《零号特工》《生死线》《我的团长我的团》(是小说,不是被HX过的电视剧),我不会把载系列写下去,写到现在。
                  我是中国人,我为那段历史感到愤恨和耻辱,所以我常会写得热血沸腾;我敬重英雄,敬重所有忠实于信仰的人。乱世中每个人总要找到自己的位置,人生才不至于有悲无壮。
                  关于青木这个反派人物,我只是努力想从客观的角度去写他。至于对他的看法,无论是哪种意见,切入点不同,理解也因人而异。各位能够这样用心地留言,是我的荣幸。
                  一个反角,读者把他骂得狠,说明这个反角是有生命的;一个反角,读者能够认为他有某些地方或可欣赏,说明这个反角是立体的。至于我们应不应该给他点赞,我是不是可以厚颜一点说,其实这个赞是给槿的……(被拍飞)
                  兰晓龙先生在249贴吧里的一些语录,和大家分享:
                  1、神圣的戏剧已经死亡,直觉和粗俗的戏剧是我们这时代的良品,但僵化的戏剧却是主流。
                  2、把一种试验型甚至是虚无的想法捧得无上至高肯定是离谱的,无论是督伊德,婆罗门教,儒,法,基督教,但不这样做历史不会进步。自然,事过境迁,从为人的角度上看会觉得很残酷。历史的进化是个炉子,用的燃料是人本身。如此而已。
                  3、“民族主义……把它喻为自尊行吗?人并不会在乎另一个人拥有一种空虚的过度的自尊,不过会把这评判为病态的自尊;人也可以拥有一种自立和自爱的自尊,但是自尊人人都有,自立和自爱未必人人都有。人自己身上的东西,自己管着。”
                  4、军旅题材和严肃历史甚至可以去做某种程度上的架空,但不可能也不应该脱离国家和民族,我是这个看法。这可能是因为我总觉得史书的作者并非目击者,而事后的客观描述实质并不存在,于是我个人总把历史当小说看了。实际上每个国家都在每个不同的阶段不断修订自己的历史。”
                  ——————————————
                  这些语录,同样是一家之见,各种理解不同。真的很佩服兰晓龙,他文中所写的日本人,令人憎恨,却无脸谱。敬重敌人,也是敬重自己。这样才不会变成(或者努力不变成)某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抗日神剧。
                  最后想说的是,仇恨与局限,会使人迷失前进的方向;理性与智慧,才是振兴我们民族的力量。我常以此自勉,也送给所有认识我的朋友们。
                  愿每一位华夏人,心中都有一少年中国在。有理性,有血性,有志向,如同我深爱的昭白。
                  木槿顿首


                  IP属地:辽宁580楼2014-01-10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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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堂一边思索,一边想要翻身爬起来。刚一动弹,就被一只温温的手按住后腰。
                    白玉堂微诧,猫儿莫不是还没打够?虽然真打的下数屈指可数,但火辣辣的感觉告诉他,肯定是有地方打破了。不过对于堂堂五当家,这点伤就和挠痒痒差不多。
                    接着挨打,他也乐意配合,不过他知道这只猫儿不太可能这样做。
                    要是有机会反过来,换作猫儿乖乖趴在铺上等罚,白玉堂倒能肯定自己绝不会甘心规规矩矩。
                    至少半真半假地借机摸摸……
                    伤痕上传来意想不到的触感,虽然只是轻轻一下,引发的热意呼地在白玉堂腰椎里炸开。
                    猫在摸他!
                    车窗外已经是一片夜色,这个钟点,连茶房也不在过道来回走动。
                    小小的包厢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衣摆掀得高高的堆在腰上,臀腿光裸近于无物,暴露在展昭视野里,白玉堂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覆盖着他的是怎样的目光。
                    温润,干净,他隔空看上一眼,就醉在里面不能忘怀。
                    白玉堂忽然想起在莲花山和展昭见面时,自己也曾经一丝不挂地趴在床上。那时他只是觉得尴尬,可现在,和那时完全不同了。
                    虽然是同样一双眼睛,但他知道那温和的目光深处有火焰,是只为他燃烧的温度,
                    白玉堂嗓子有点干,想要问一句你干什么,又怕这样一问,问走了展昭,半晌才本能地唤了一声:“猫儿……”
                    腰上的手轻轻一按,示意他别说话,趴到自己腿上来。
                    白玉堂花了两秒钟才明白展昭的意思,顿时一串小火花在心壁上酥酥爆响,展昭主动跟他这样亲近,还真是第一次。于是挪了挪身体,照展昭的意思,趴了过来。
                    那些淤血的笞痕虽然只是小伤,不处理一下也会徒增痛苦。在紧张的情势下,尽可能保存体能,是最重要的事情。
                    展昭从随身物品里找出伤药,倒在手掌上,往白玉堂伤痕上涂抹。
                    热辣的剑鞘痕迹一碰就疼得钻心,展昭的手抚慰在上面,激起的却不是疼痛。
                    白玉堂不由自主地嘶了口气。
                    一种比刑罚更难忍受的隐秘兴奋,随着展昭的手扩散开来,纠集成一团火,在白玉堂体内流动,像即将喷发的灼热岩浆。
                    这样的姿势下,产生这样的感觉,难免会有某种触碰,变得特别敏感起来。
                    展昭感觉到了什么,眼神像被熨了一下:“白玉堂,你……”
                    白玉堂转过头,亮亮的桃花眼半眯,蕴着三分苦笑,“我也不是故意的。”他摸索着把展昭的手牵向自己,“猫儿……我难受。”
                    他很想让展昭摸摸自己有多热,但理智在告诉他,展昭会认为这不合适。因此他的动作很缓慢,甚至带着试探。他不想让猫儿觉得亵渎,但他又真的想让猫儿知道,他每一寸神经每一滴血都在多么强烈地渴望他。
                    猫儿,我的猫儿……
                    展昭的手在他手里停了停,轻轻抽了出去。
                    白玉堂想抓住,终究只是微微紧了紧手指,就任展昭的手离开。
                    猫儿是对的,这种时候,不该有这样的念头。
                    可是展昭的手只是离开了白玉堂手指的掌握,一旦恢复了自由,就直接伸进白玉堂的和服,轻轻一搅,衣带散开,那只手沿着腰腹一路向下,把白玉堂满满地包在掌心!
                    白玉堂脑子炸了,眼前一阵白光乱晃。展昭的动作并不激烈,甚至青涩,但是猫儿在安慰着他,这个认知带来的震撼本身,就是最巨大的满足。
                    白玉堂腰身猛地顶起,一臂抱住展昭,几乎是凶狠地把他压在卧铺墙壁上,进到血里的酒都烧起来,一涌一涌地冲刷着太阳穴。天地之间只有展昭,可丝毫不觉得空旷,展昭的手,带着无穷无尽的光和热,包裹着他的一腔炽诚。是自己在驾驭他,还是他在指掌自己,白玉堂分不清楚,只知道到处都是他,到处都是他,到处都是他。
                    极亮的斧光劈开混沌在一起的天地,车厢里的一切终于又具象在眼前。
                    展昭轻轻收回手,白玉堂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替他擦净自己的痕迹。
                    “猫儿……”
                    白玉堂眼眸亮得如同水洗,满含着喜悦和歉意,却找不到一句话来表达。
                    展昭摇头,乌润瞳仁望着白玉堂,蓝色织物下的宽展胸肩微微起伏。他轻声说了两个字,白玉堂只觉得塞在胸中的千言万语都得到了回应。
                    展昭说:“我在。”


                    IP属地:辽宁642楼2014-01-27 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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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凤华正想着,忽然听到包厢外响起一声忽哨,很快,隔壁今泉越的包厢里聚集了十来个人。
                      “五当家已经安全离车。”一个背荫山口音说。
                      另一个声音响起,明凤华听出是艾虎:
                      “五当家有令,候他离开,我等即将车上所有日本军警宪特全部灭口,而后停车撤离。车上平民无分国籍,必保平安,不得伤一人,不得损一物,违者格杀勿论。”
                      明凤华心里动了一下,不禁想起清茗茶楼里白玉堂潇洒离去时放进他手里的玉佩。白玉堂本来是看他被徐恩培的打手打得可怜,但明凤华并不缺钱治伤,那块玉佩就一直留在了身边。
                      这看似冷面冷心的白玉堂,为人最是侠义。如果不是生逢乱世,一切都会不同。
                      明凤华在心里长长地叹息一声,开始整理自己的随身物品。
                      隔壁脚步声匆匆散开,片刻之后,火车一声长鸣停了下来。
                      透过车窗,能看到远处卷起沙尘,隐映着渐渐逼近的军车,和站在车上杀气腾腾的荷枪宪兵。
                      明凤华收回眼底担忧,像怯弱戏子一般缩到铺位最里面。
                      铁轨另一边的山道上,脚力强健的雪狮子驮着白玉堂和展昭两人,仍然行路如飞。白福带着马队在周围护卫,山林浓绿,清气扑人眉宇,耳边只听见风声和清脆的马蹄声。
                      白玉堂没有后顾之忧,火车上的平民已经确保安全。他在火车洗手间镜子后面留的是一系列指令,欧阳春派来的人办事得力,这些指令都会被一字不错地执行。
                      离开火车像是离开了牢笼,白玉堂一手揽着展昭,痛快地纵马飞奔。
                      他的猫儿,终于可以不用在襄阳的阴影下,做一个随时会被牺牲了去的影子。一剑惊艳的才能,驰骋江湖的心性,温润之下的热血,热血之中的真情,终于能够在阳光下纵意飞扬。
                      展昭背后贴着白玉堂起伏的胸膛,几乎能感觉到白玉堂强劲的心脏隔着胸肌一撞一撞地拍着后心,这人的一腔烈火情意似要烧穿后背,熔岩一样烫进展昭心里都还不肯罢休。
                      展昭内心也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畅快,但是从胸腹间冲来的感觉告诉他在车顶上中了流弹。刚刚情势紧急没有察觉,现在稍一放松下来,震震的疼痛随着雪狮子的奔腾渐渐凶猛。
                      回想起来,他在车上眼前一黑并不全是眩晕,也有中弹的缘故。距离和弹着角度决定了流弹并不很深,但这样跟着白玉堂纵马山路,伤口一定迸裂得更大了。
                      可现在不能告诉白玉堂。万一白玉堂执意要停下处理,军车没有走远,很不安全。
                      然而矫健的雪狮子在白玉堂的驾驭下正跑得欢畅,依那人和那马的性子,也就是展昭才受得住。
                      展昭余光看到白福在疾奔中和手下交换缰绳腾出一匹马,就伸手拍了拍白玉堂环在腰间的手臂:
                      “我想换匹马骑。”
                      白玉堂听清却不理会,只以为展昭头晕没有缓解,把手臂环得更紧,手指张开,在展昭胸腹之间擎住,替他减轻奔驰中的颠簸。谁知这样一擎,手指触到一大片湿热。白玉堂手掌顿时一僵,立刻明白过来,按住展昭伤口。
                      展昭见他发现了,也就不再说话,默默忍痛。白玉堂臂弯温存用力,揽着展昭腰身,俯下脸来,嘴唇在展昭颈后蹭了蹭。
                      “猫儿,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用换马,我慢点就是。”
                      说着,一手牵动马缰,减慢速度稳稳地跑。眼见身后的铁桥军车都不见踪影,白玉堂才停了下来。
                      整个马队同时停下。
                      白福调转马头来到白玉堂面前,看到白玉堂的手按在展昭腹间,指缝里渗着鲜血,展昭蓝色衣襟上也洇出大片暗色,立刻知道二少爷想要什么,急忙从挂在马上的褡裢里掏出药包递过去。
                      白玉堂接过药包:“整个马队停下来目标太大,你带人先走,去奉天城郊站点等我。”
                      白福想说话,被白玉堂一眼看得闭嘴,索性跳下地来,把整个褡裢搭到白玉堂马上,又把刚才腾出的马牵到面前。那是一匹毛色纯亮的黑马,腰劲腿长,比雪狮子毫不逊色。
                      “这是给您和展少爷准备的马匹衣服枪械,二少爷快点。这条路上虽然没人,也要事事小心。”
                      白福说完翻身上马,带着马队绝尘而去。心里在想,二少爷的性子纯是被大少爷惯出来的,连这么一会都等不得。不过他也听父亲讲过往事,当年白爷对展爷那份心,恐怕丝毫不比如今二少爷对展少爷逊色。
                      缘是一会,情是一劫。
                      不过只要二少爷愿意,白家人谁还不愿成全。
                      白玉堂先跳下马,伸手要来扶展昭。展昭摇头,身形一飘双脚落地,除了眉头轻皱一下以外,看不出是个受伤的人。
                      白玉堂苦笑,知道这猫儿的倔强无论何时都改不了。撕下衣襟帮展昭束住腰身,用浮土盖了地上血迹,牵着两匹马,一手挽起展昭进了深林,找到个平坦些的地方,在树上拴了马,让展昭靠树坐下。
                      树木枝叶浓密,长条交错挡住阳光,周围鸟鸣啁啾,山野气息沁人心脾。
                      经过刚刚惊心动魄的一幕,此时的独处变得尤为可贵。展昭本是一个安静的人,在满眼怡人翠色中更显清标,手压着伤口,抬眼向白玉堂一望,瞳中竟然还能有润润微笑,令人如沐清风。
                      白玉堂心跳差点失了一拍。要是换成别人能做到这样,他一定心赞对方是条好汉,但现在面对的人是展昭,白玉堂一点顾不得赞,只苦替不得伤。
                      伸手解开展昭衣服一看,白玉堂拧起眉来。
                      只有一个弹孔,弹头深嵌进腹壁肌肉,伤口原本不算大,可后来在马背上裂了不少。
                      “猫儿……”白玉堂在伤口上探了探,“我帮你。”
                      展昭点头。白玉堂翻翻药包,双眉拧得更紧:这里的止痛药确实是白家最好的,但没一样适合展昭。不过翻来翻去,竟然在最底下发现了金华酒坊的女儿红。
                      精精致致的青花小坛,一定是大哥放进去的。白家人很懂享受,举办酒会时从来不缺上好的舶来洋酒,但是家人团聚时,白玉堂还是最爱喝陈酿的女儿红。
                      展昭已经伸过手,从包里拿走酒精瓶和纱布,径自把纱布打湿往伤处擦去,好像不知道疼。
                      白玉堂心生不满:这样的展昭,在善待自己的方面甚至都不如明凤华。现在没有襄阳,没有洛阳,猫儿就是猫儿,自己要尽可能好好待他。
                      白玉堂按住展昭的手,一手启开坛封,把酒递到他唇边。
                      酒香飘起,展昭纯黑瞳仁微微一愕,旋即笑意含满。
                      不忍辜负白玉堂的好意,展昭接过酒来,仰头喝了几口,醇厚酒浆一直浸到心里,伤痛仿佛真的镇了几分。
                      展昭把酒坛递还白玉堂,眼中笑意更盛:
                      “等完了这事,与玉堂对饮一夜如何?”
                      白玉堂心田一暖,把酒坛珍重封好,笑道:“认识你这么久,还没一同醉过。等有闲空,爷三碗对你一碗,看谁先醉。”
                      说着,手臂伸到展昭肩背后面,把他梏到怀里。
                      “我来,你别动。”
                      用小刀挖出子弹,层层裹好纱布,白玉堂动作足够快。做完这一切,看展昭额前冷汗涔涔,白玉堂深吸一口气,扶起展昭坐下,揽过他的肩头。
                      “猫儿,这一路只管放心。到了南京,就随便你。”
                      展昭正要说话,突然眼神一变。
                      林外远处传来几声枪响,几分钟内枪声大作。听声音正是白福离去的方向。
                      白福和人交火?白福的任务绝不是和人交火!如果开枪的是他,情况必然严重到了毫无余地的程度!
                      白玉堂放开展昭,霍然挺身站起,从地上捞起褡裢,迅速掏出一身白色猎装穿上,组装起枪支,带好弹药,把其余的东西全推给展昭,最后从树上解下雪狮子。
                      “猫儿,在这等我回来接你!”
                      白影牵着白马,转眼消失在林外。
                      展昭向褡裢里看了看,白玉堂只拿走了必需物品,留下的武器衣物一应俱全。
                      靠在树上稍事休息后,展昭铺开垫布,十指翻飞,装起一把1924步枪。
                      [注:1932年,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召开全国制式武器会议, 决定以德国1924式步枪, 兼用为步骑枪, 使用7.92x57mm尖弹, 定为制式步枪。 该枪在德国尚只有小量生产,是当时最新型的步枪。]


                      IP属地:辽宁758楼2014-02-08 0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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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江东亲和晨星亲的讨论,大义和小爱之间的平衡果然最难……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782楼2014-02-10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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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屡寻不见的赵珏,正在了望台上俯看甲板发生的一切。
                          他接到的命令是占据船上最高点,为天台提供火力掩护。
                          命令同样没有署名。
                          只有一个人的命令不需要署名,那个人的代号是南京。
                          没有人见过南京的真面目,他从来深居简出,或者号称深居简出。也许他通知部下今天早上到北平,而三天后还没有动身;也许他已经来到你背后,而你还以为他山水远隔。
                          向展昭邀舞的女特工,是新加入的特务处成员,联结党部和一线特工的纽带。
                          赵珏看着她同展昭分开之后,轻盈地穿过人群,转到右舷旁边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任何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会以为那里只是一片阴影,但赵珏看到有人在等她。
                          赵珏看不清约她的人,却本能地感觉到那人身上的寒意。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女特工的背影,她优美的风姿下掩藏着满心急切。
                          对方伸手,像是在安慰她。
                          她在对方手中倒下去,像一个突然被抽去骨骼支架的娃娃。
                          而相反方向的左舷,展昭正闪进走廊。
                          赵珏惊跳起来。船上现有的党部军部成员本来是一张联结有序的隐形网,在南京指挥下,每一根网丝向最深的黑暗伸展,彼此不知道同僚的方向,维持秩序的是对上峰命令绝对精准的服从。
                          现在内部的关键点出了问题,这张网很快会漏得不可收拾。
                          赵珏全身冰凉,他没有办法告诉南京刚刚发生的一切。
                          甲板上灯光一变,音乐震得人太阳穴直跳,心烦意乱的赵珏愣了一愣,打开台上的通信灯。
                          雪亮光柱撕破月色,和着脚下的音乐节拍,疯狂舞动起来。甲板上的人一阵欢呼,气氛达到沸点。
                          白玉堂正潜行到人群边缘,想要跟踪展昭,突然在空中晃动起来的灯柱让他眼睛倏地睁大。
                          那是调查科专用的加密灯语:
                          “情况有变,立止!”
                          灯语在急促闪动,重复着展昭已经无法看到的不祥指令。
                          白玉堂看看自己的一身白西装,摇摇头,这衣服实在不适合应付突变。
                          他甩下外衣,露出里面的铁灰色衬衫。
                          关闭的走廊外门把前甲板的喧闹隔离到另一个世界。
                          第一货舱的门虚掩着,展昭靠在门边,深吸口气,观望。
                          周围没有动静,后面无人跟踪。展昭确定这一点后放下心:终于躲过了白玉堂。
                          一路上屡次违令不遵,自己已经是戴罪之身;如果白玉堂一起来,无异于自投罗网,而自己连为他斡旋的时间都没有。
                          至少现在,他可以为白玉堂在上峰面前挡下许多罪责——如果里面确实是来接头的上峰的话。
                          展昭轻轻推开门。
                          门里很黑,走廊里的灯光被吸得一丝不剩。展昭摸索着找到开关,灯没有亮。
                          他突然听到仓库深处传来细微的声响,虽然只有一下,他还是捕捉到了。
                          机弩上弦的声音!
                          自己人不用这种武器,里面蜇伏的是敌人!
                          不能开枪,这是英国人的船;敌人更不想声张,因此这注定成为一场冷兵器的战斗。
                          展昭抬手一箭打灭走廊里的灯泡,翻身伏倒在门旁。灯熄的同时,扑地一响擦过髸边,一支弩镖深深没入板壁。
                          黑暗灌满船舱,展昭屏息静听,再无声响。
                          弩镖打来的角度毒辣,算准了他会卧倒。如果不是他反应得快,率先打灭灯光,这一镖打中的将是他的咽喉。
                          里面的人要他死。
                          展昭心神一晃:如果是一个死局,来路必然顶上了埋伏,返回就是寻死。那个和他共舞的女子有问题,接头地点一定仍然是天台。而在这里设陷阱网他,唯一的可能是他的身份已经被知晓。
                          展昭的心在胸中怦怦撞响,漫无边际的黑暗里,他还能相信谁。
                          唯一能信的,恰恰也是他最不希望牵扯进来的、最想要保护的人。
                          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依稀可见深深货舱里排放整齐的几垛集装箱轮廓。堆放最高处离舱顶只有一米左右的距离。
                          敌人没有动静,仿佛全不存在。他们在等他动。一动就有破绽,顾此必然失彼。
                          展昭在原地等待。
                          高高的集装箱顶端,终于悄无声息地探出边缘模糊的黑影。几道暗箭从上袭来,展昭就地一滚,贴着舱壁潜到角落。
                          角落里腾地长起一道黑色人形,黑钢短刃勒向喉咙。展昭偏头让过,手肘横击,反手夺刀刺倒对方,拔刀在手陡然上射,隐在集装箱上的人一头栽落。
                          展昭纵身掠上集装箱顶,占领制高点。
                          短短十几秒内连续毙命两人,对方不敢轻举妄动了。展昭处在最高点,能看到像这样的集装箱还有三垛,顶上都没有人。
                          所有的敌人都在下面过道里,展昭略微放下心来。
                          周围恢复死寂。
                          两个黑色人形悄悄潜行到展昭所在的集装箱下。
                          腕表秒针轻微的嘀答声在集装箱顶上响着,如果不是经过超强度的训练,这点声音根本察觉不到。
                          两人相互点了点头,秒针的声响足以让他们锁定对方位置。
                          特制手套让他们可以像壁虎一样在光滑的集装箱壁上爬行,他们一边一个,无声爬上堆积的集装箱,算准距离,缠在臂上的铁链骤然出手!
                          两道末端连着精钢钩镰的铁链在集装箱顶交击缠绕,两人用力一拉,都吃了一惊,击中的是一把虚空,而那腕表的秒针,还在黑暗中不紧不慢地响着。
                          难道集装箱顶上的不是个人,没有形体?
                          一愣神的工夫,两声相连的飒响从邻近集装箱顶上贯力而来,袖箭准准钉进两人太阳穴。
                          这边的集装箱顶上只躺着展昭的腕表,而展昭已经先一步转移到别处。
                          袖箭出手的响声立刻暴露了展昭的位置,又有两道钩链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激射而来,展昭躲开第一道,抬手袖箭顺另一道的飞来方向还击,攻击消失,而第一道又射了回来,速度比刚才更快,带着铁刺的链身缠上展昭袖箭将收未收的右手臂,一股森寒气味直透鼻官,展昭发觉这链上淬了毒。
                          虽然袖箭皮套挡住了铁刺,但缠绕得死紧,又不能用手去解,展昭动作稍一停顿,另一条铁链飞来,展昭受制之下疾作闪避,后背衣服划开一道长口,而右臂铁链的另一端已经开始发力,想要把他从集装箱顶上扯到地下。
                          展昭用力抗拒,左手拔出勃朗宁在掌上一旋,退下子弹,夹在指间,飕飕两发打出去,缠着右臂的铁链一软。展昭手臂收转撩绕,退下铁链,忽然觉得后背枪伤一阵麻木,心里顿时发凉:另一道铁链虽然只是挂破了衣服,但淬毒铁刺划过被鲜血湿透的绷带,不可避免地有毒药入了伤口!
                          这种情形瞒不过下面执钩链者可怕的手感,展昭发觉三个人在向这边合围过来。从进门到现在解决了五个,可他不知道已经进入体内的残毒还给不给他时间来解决剩下这三个。
                          下面的人在准备绳索铁链,只等上面的猎物自己掉下陷阱。他们了解自己配制的毒药,短暂的麻木之后是剧痛,痛到像把浑身每根神经狠狠揪在一起再乱刀碎割,那是没有人能忍得了的酷刑。
                          至多五分钟,守株待兔就够了。
                          冷汗划过展昭的脸,他的呼吸渐渐紊乱。眼前的黑暗泛着无规律的白点,无数白点织成他少年时见过的父亲最后一张照片,黑白影像传到脑中是满目惊红。
                          袖箭的皮套握着展昭疼痛流窜的手臂,眼前是围观凌迟的人山人海。
                          疼痛从背后发散,把展昭钉在集装箱顶。
                          刑架上一刀一条血的展华章。
                          白雪秋在人群里看着,冒火的目光,迸泪的眼睛。
                          狼藉的血肉,洞开的胸腔,跳动的心脏,摇曳将熄的脉搏。
                          最后一刀刺上来,展华章用最后的气力仰起脸,对着白雪秋的方向,给出一个微笑。
                          照片在这一瞬定格。
                          展华章的微笑,烫伤二十几年岁月,呼啸而来,攥住展昭的心,他突然懂得了从前没有读懂的这个表情:在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刻,全部的不甘与绝望,祝福与诀别,凝成笑意——终于不用隔着胸膛,你就能亲眼看到我的心,里面有你。
                          展昭闭眼,用力把头撞上冰凉的铁箱,不忍再看。可是景象却因为他闭上眼睛而变得更加清晰。
                          白点织成的围观人群里幻出白玉堂的脸,冒火的目光,迸泪的眼睛。
                          接下来,难道仍然是不甘与绝望,祝福与诀别?
                          展昭死死咬住嘴唇,往事惊人地重合,但我不相信真有命运。
                          我还有自由,还有袖箭。
                          还有一个不辞冰雪的诺言。
                          展昭拔出一支袖箭,咬牙举手,深深钉进肩后的枪伤。眼角一颤,热血急速涌出,带出了流毒也带来了宝贵的清醒。
                          他拔出袖箭,拭净血迹,装回箭套。
                          下面的人完全不着急进攻,他们在等展昭的体力被毒药耗尽,用狼一样的冷静和耐心。
                          展昭扣紧余下的三支袖箭,像是握着转瞬即逝的时间。
                          他从上方一跃而下。
                          下面的三个人只等展昭毒痛发作滚落下来,听头上风声不对,连忙各执武器,但是晚了。三支袖箭,箭箭相连,两人被击中,第三人却在黑暗里消失不见。
                          展昭靠在集装箱的铁壁上,钻心的疼痛卸去浑身力量,他眼前一片茫茫。
                          一道钩链从侧面的黑暗里直直标出,钩向展昭咽喉。
                          铁灰色暗影猿猱一般杀过通道,白玉堂心里着急,手上狠绝。对方忙于围捕展昭,加上通道结构简单,这种程度的埋伏对于白玉堂而言并不致命,却一分一秒地咬去他支援展昭的时间。
                          白玉堂又一次从尸体上拔下刀来,忽然听到门轴转动的声音。走廊的门一开一合,几道和他一样沉默无声的影子闪进来,虽然只有明暗变换时的迅速一瞥,他还是认出了赵珏。
                          赵珏带着几个特工分头搜过来,复检白玉堂清理过的区域,没有杀手或机关遗漏。
                          白玉堂继续向前寻找,几个货舱都锁得严实,唯一开门的只有最里面的一号货舱。白玉堂沿着板壁趋近,一样东西刮过他抬起的鞋边,是弩镖露在外面的末端。
                          展昭一定在里面!
                          赵珏手下发现一个被细微破坏的电闸,立刻将它修复。货舱内外的灯同时亮起,隐匿在黑暗里的一切无所遁形。
                          贴在货舱尽头通道顶上的两个杀手立刻扑向刚到门口的白玉堂,白玉堂甩出格斗刀杀死一个,另一个被到了身边的赵珏一棒打倒,但手中的钩链已经挂中了赵珏肩臂。
                          赵珏厌恶地拔下来,扔到一边。
                          白玉堂闯进货舱,赵珏跟在后面。
                          他们看到了身穿黑衣的尸体。
                          赵珏一具具翻看,点头赞叹:“日本人。七具尸体,都是一击致命。他果然不错……”
                          他说话的尾音忽然变了,像是嘴里塞进了什么,随即捂住那条整齐到甚至用不着消毒的伤口,顺着板壁蹲身低头。不用细看,也能发现他是在极力压抑着颤抖。
                          白玉堂眼中爆出惊痛,钩链上有毒!
                          跟上来的特工急忙来扶赵珏,白玉堂顾不上多看赵珏一眼,向货舱深处疾寻。
                          第三垛集装箱背后,第八个黑衣人一动不动地躺着,呼吸微弱。
                          十字锁喉绞。
                          白玉堂甩头,他宁愿相信这个人是展昭有意留下的活口。
                          虽然他真实的想法是,展昭力尽。


                          IP属地:辽宁1155楼2014-04-01 1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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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声淅沥,除此之外就是呼吸声。
                            “拿双鞋来,把东院203禁闭室收拾整齐。”展昭命令。
                            “拿把伞来,你们展上校还在发烧,不能淋雨。”白玉堂命令。
                            黑衣特工犹豫地看向展昭,不知道白玉堂的命令算不算。
                            展昭点头,马上有人往后院跑步前进,在这里一切有权发布的命令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被沉默地执行。
                            先送来的是伞。白玉堂看着伞在展昭头顶张起,才从盖着脚面的麻袋里迈出来,狭窄空间加上车厢晃动,钉镣的赤脚血迹斑斑。
                            一双大号草鞋送来,新打的草绳芒刺狰狞。白玉堂倒是满不在乎,伸脚要穿,展昭拦住,向拿鞋来的人冷冷一望:“他还没宣判有罪,换双布鞋。”
                            白玉堂换上布鞋,跺跺脚,笑得像个弄到了新鲜玩具的大孩子:“谢谢展长官优待!”
                            展昭向旁摆手:“押走。”
                            后回来的西安领着人从角门进来,目不斜视地和展昭这一行人错肩而过,向另外一个门去了。
                            白玉堂在雨雾里抬眼望去,门前挂的对联被雨洗得透亮,笔锋遒劲,力道鲜明: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英雄;问楼外青山,山外白云,何处是唐宫汉阙;
                            小苑春回,莺唤起一庭佳丽;看池边绿树,树边红雨,此地有舜日尧天。
                            白玉堂冷笑,仰面接着雨水。风雨飘摇的乱世中,刀兵四伏的危机下,唐宫汉阙,舜日尧天,遥远得有如讽刺。
                            雨大起来,白玉堂头顶上的雨却停了。展昭拿着伞,同时罩上白玉堂的还有他的目光。
                            白玉堂把展昭的眼神接得一丝不落,既然在南京那里过了明路,猫儿不想掩饰对他的关切。
                            白玉堂抹了把脸,笑道:“展上校,白某身为疑犯,淋点雨是应该的。”眼神向旁边的人挑去,“你们也不知道给长官打伞?”
                            这犯人颐指气使的派头让周围的调查科特工都愣住,白玉堂从展昭手里抢过伞,把展昭罩个严实,伴着他向前走去。
                            203禁闭室收拾得整整齐齐,展昭看着人送来衣服药品,亲手帮白玉堂换了一身宽松夏布短衣。等处理完手臂上的伤,暮色已经四合。
                            从禁闭室高高的铁栏小窗透进的天光描出彼此的轮廓,室内有种与世隔绝的安静。
                            “猫儿,你也去休息。”白玉堂裹着纱布的手臂伸过来,摸摸展昭前额。本来是想触一下就收回,额上的温度烫得他手掌一紧,停在那里不动,好像这样就能拂去展昭的热度。“回去先把药吃了。我没事。”
                            展昭把白玉堂的手从额上拿下来,握在手里。
                            “玉堂……”他嘴唇无声低唤,欲言又止。
                            “我知道。”白玉堂另一只手覆盖上来,“到这里来的人,都免不了受几道刑。过场而已,还能把我怎么样。再说要庭审,难道能缺胳膊少腿出去丢人不成。”他指端轻叩展昭手背,“我已经送出消息,让他们听你调遣。监视你的人比看守我的还多,你事事小心。还有,夜里别来。”
                            他感觉到展昭手上加力握紧,体温靠近,他被展昭整个拥住。
                            “等我。”展昭在他耳旁呼吸,“我送你走。”
                            “我已经等了这么久。”白玉堂就势在展昭颊侧一吻,“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在等你入江湖。”
                            南京的办公室里,西安垂手侍立。
                            南京:“从你押解白玉堂开始,他有什么动静?”
                            西安开始事无巨细地汇报,白玉堂在进麻袋前要过水喝,但是没给。白玉堂说要记得给展昭准备药。白玉堂进麻袋后抱怨过捆包的绳子太紧……
                            南京忍无可忍:“我指的是异动!”
                            西安伸出手,掌心是两粒铁灰色钮扣。


                            IP属地:辽宁1323楼2014-04-21 1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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