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夏雪轻轻张开了嘴：“那你怎么办？” “没事，我自有办法。”我故作轻松地说：“咱们走着瞧吧。” 说完，便拉着叶展走了出去。刚一出教室的门，班上同学“轰”一声乱了起来，一个个都在兴奋地讨论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我的心乱如麻，虽然那苏小白是来帮我的，也悄悄告诉我没钱去找他拿。但是我和他根本就不认识，怎么好意思拿他的钱？而且拿了钱就代表我认输了，指不定邹阳以后怎么欺负我！ 所以，我决定还是去网吧找元少他们。这一次，我希望宇城飞能在。 叶展知道我的意思，便和我一起出了学校。 “这苏小白是什么人？”在路上，我忍不住问道：“他也是咱们学校的混子吗？” 苏小白给人的印象是干净阳光的，和叶展、洪力他们这些草莽气十足的混子截然不同。 “苏小白不是混子。”叶展说：“但是他在学校里说话却很管用。”

“为什么？”我很是惊讶。即便苏小白是官二代或是富二代，也不会牛逼到这个地步吧。 “苏小白不是混子，但是他认识的人很多，找他帮忙的人也很多。”叶展耐心地给我解释着：“苏小白用A的人情解决了B的麻烦，又用B的人情解决了C的麻烦，再用C的人情去解决D的麻烦。久而久之，几乎所有混子都欠着苏小白的人情。不只是洪力，我和李杰也都欠着他的人情。即便是有的人暂时还没找过他帮忙，但也保不准日后有用的着人家的地方。所以只要苏小白开口，谁都会卖他一个面子。” 叶展笑着说：“所以，大家也称他为‘爱管闲事的苏小白’。他在人情世故这方面十分强悍，总是能和每一个人都保持着融洽的关系。可能和他的笑容有关，可能和他的风度有关。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即便你知道他为人处事的方法，也是完完全全学不来的。” “原来如此，这个苏小白还真是个人才。”我又疑惑地问：“那就是说，我也欠了苏小白一个人情？” 叶展笑道：“是啊。等下次苏小白找你帮忙的时候，你也就不好意思推脱了。” 我不好意思道：“算了吧，我可没有能帮到苏小白的地方。”

“这可真说不上来。”叶展哈哈笑着。 我忍不住了，问道：“叶展，咱俩可是刚挨过打，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啊？”这个问题我刚才就想问了，刚才一路走过来，叶展一直笑一直笑，他可是被洪力一巴掌扇倒在地上的。 叶展愣了一下，问道：“挨打怎么了？哪个男生从小到大没挨过打，无非是多和少的问题。像我们这种成天不好好学习的混子，挨打更是家常便饭，不过现在混的好了一些，能去打别人了。” “你就那么看的开啊？”我挠着头，看着嘻嘻哈哈的叶展。 “看不开还能怎样啊？”叶展一脸的青春灿烂：“早就习惯了好不好，别看我们现在这么风光，在高一年级的楼道里都能横着走了，看谁不顺眼就能上去踢他两脚。实际上呢，哪个不是被打出来的？！就说李杰，他从小到大不知道挨过多少顿打，就是现在也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又挨一顿。” 我被叶展的理论吸引住了，便让他再多说一些。 “不是所有人出来混都有后台的。”叶展说：“像我，像李杰，哪一个不是被欺负过来的？后来慢慢能拉起自己的一帮兄弟，慢慢能把拳头打到别人的脸上去，慢慢的大家开始承认你的存在。”

“被人打，被人骂，被人欺负。”叶展滔滔不绝地说：“有人因此一蹶不振，彻底被生活打垮；有人却能因此变得性格坚韧，奋发图强，开拓一片崭新的人生。” 我听着叶展的话，仿佛心里的那片阴霾被久违的阳光照到一般。初中三年被欺负的生活，让我自卑懦弱、处事不决、战战兢兢。可是现在，叶展的话仿佛在我心里生出了一颗小小的嫩芽，让我看到了许多希望。 “所以啦，被打不算什么。”叶展满不在乎地说：“这一巴掌算什么啊，比这狠的我都挨过。我现在庆幸的是苏小白进来了，否则咱俩一定不像现在这么轻松，还能一边走一边聊天。” “所以说，我们应该感到庆幸喽？”连我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叶展的理论真是有趣，如果现在只是我一个人，心里早就不知道恨成什么样了。 “必须的！”叶展哈哈大笑起来。 “对了，洪力又是个什么来头？”我对那个人深恶痛觉。 “高二的大混子，下手狠毒是出了名的，亮哥还真镇不住他，邹阳和李杰找对人了。”叶展摇着头：“不过那家伙是个视钱如命的人，以后少不了继续吸邹阳的血！” “嘿，他有钱，就让他花去呗。”邹阳的父母在我们东关镇都是当官的，还真不缺钱。

这么一路说着，我俩高高兴兴的就到了网吧。 进了网吧，直接朝着职院的那片走过去，还不等我俩发话，网吧老板先喊道：“孟亮，你那俩小兄弟又来了，脸上身上都有伤，估计是又挨打了。” 孟亮一个箭步窜过来，瞪着眼睛问：“怎么着又挨打了？”说着又上下看着我俩：“到底挨打没有，看着你俩还挺高兴的，不像是一副挨过打的模样啊。” “挨了，挨了。”我摸着头，也不像刚出校门那会儿苦大仇深的模样了，而是面带轻松地说：“上次那件事还没完，邹阳又找来了帮手，这次把我俩人都给打了。” “咋回事，咋回事？！”元少忙的挪不开眼睛，但是耳朵却是尖着呢。 “妈的，谁打你们了？！”孟亮一捋袖子，显得很是愤怒。 “洪力。”叶展无奈地耸了耸肩。 “那个王八蛋？！”孟亮的眼睛瞪的又大了一些：“我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说邹阳是他弟弟，这件事非管不可。”叶展的语气更是无奈。 “是他妈个大锤子！”孟亮吼道：“那个家伙要不是因为钱才出的手，老子把自己的姓倒过来写！”

孟亮愤怒的吼声使得整个网吧都安静下来，他的个子矮小，脾气倒是不小，一张脸憋的通红，很是为我和叶展的遭遇感到不平。 “咋回事的？”元少终于抛弃了电脑，窜了过来。职院的其他学生也纷纷走过来，元少回头一摆手：“你们先玩着。”那些学生见状，又返回去了。 当着孟亮和元少的面，我把中午的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最后说道：“谢谢你们托苏小白照顾我，让我和叶展免了一顿打。不过我不愿意这样结束，更不愿意掏那一千块钱。” 元少和孟亮对视一眼。元少说道：“我们肯定不会让你掏那一千块钱。不过，苏小白不是我们找的人。” “不是你们？”我很是讶异，回头又看了看这片职院的学生，仍是没看到宇城飞的身影。难道宇城飞单独联系的苏小白，连元少他们也没告诉？实在说不过去啊。如果苏小白不是他们找的人，那是谁会托他来帮我求情？我在城南高中并不认识什么人，苏小白更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来帮我。 我看了看叶展，他也是一脸的迷茫，对我摇了摇头。 元少略一沉思，用足以让整个网吧都能听到的声音吼道：“X你妈的叶展，让你办点事也办不了，还有脸来找我们，挨了打活J8该，有多远滚他妈的多远吧！”

我惊讶地看着元少，完全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叶展的脸猛然红了，几乎整个网吧都看了过来。 “元少……”我正试图说些什么。 孟亮却也用极快的速度说道：“让你滚你就滚，还杵在这干什么？爷几个身上可没骨头。”这已经是侮辱人的话语了。 叶展咬了咬牙，转身便离开了。 “叶展！”我喝了一声，拔腿便追过去。 叶展人不错，而且三番两次都很护着我，我不能说让他受这样的委屈！至于元少他们……我突然发觉，混混就是混混，职院的混混也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如此的不可理喻、不近人情！心里自然油然而生出一股失望来。

“你出来。”孟亮扯着我的胳膊，走出了网吧。元少跟在我们身后，也走了出来。 网吧旁边的小角落里，紧挨着墙根，墙根处还有尿渍，散发着一股恶臭。 “我理解你的心情。”孟亮说：“但元少其实是为了叶展好。” 我讶异地看着元少，想不通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当着网吧所有人的面骂了叶展，怎么还能是为他好了？ 元少却是点了一根烟，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无奈之下，我只好又看向孟亮。 孟亮则不太满意地看着元少：“一个人抽你好意思吗？”

元少却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 ：“最后一根了，我凭什么每天供着你啊。” “没良心啊！”孟亮吼着，一把将他嘴巴上叼的烟抢了。元少“嗷”的一声，又去抢烟，两人嘻嘻哈哈的闹着。我的头都快炸了，无奈地说：“你们俩能不能把说完再闹啊。” 孟亮好不容易把烟抢过来，两三口就抽完了，说道：“我先问你，这件事上，你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对吧？” “是的。”我很坚定地说道：“如果我认了输，以后还指不定被邹阳怎么欺负呢。”我再也不愿回到初中的那种生活了。 “好，我告诉你，我们为什么要把叶展骂走。”元少接着说：“洪力出了手，这件事就没那么简单了。叶展身为城南高中的学生，如果在这件事上还和我们职院的纠缠不清，恐怕会给他带来麻烦。”

我猛然愣住，完全想不到元少和孟亮竟是基于这样的考虑。 “城南高中、城南职院、北园七中，其实是两两对立的局面。”元少接着说：“这三个学校的混混互相看不顺眼，总觉得自己才是最牛X的，表面上大家和平共处，其实私底下的小纷争从来没有断过。三足鼎立，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混混们平时的关系还是可以的，比如我们和洪力他们。不过一旦涉及到两校对立，大家该干嘛还是干嘛，下手不会留情的。” “你的意思是……”我有些心惊地说：“这件事有可能发展为城南高中和城南职院的……” “只要你不想认输，我们就挺你到底。”元少说：“叶展如果还为我们做事，他在城南高中就混不开了。刚才网吧里三所学校的人都有，我们当着许多人的面大骂叶展，就是做给城南高中的人看的。” “原来如此。”我倒吸一口凉气。想到因为自己会引起两个学校的混战，从心底里感到一阵阵的发凉。我还要继续么？确定还要继续么？ “一旦开打。”元少沉沉地说：“恐怕你在城南高中也混不下去了……”

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这是显而易见的。我叫来城南职院的人对付城南高中的人，即便最后的结果是大获全胜，我在城南高中怎么还能混的下去？ “这是最坏的结果。”元少说：“当然，我们能不用武力就不用武力，如果和平解决就是皆大欢喜。无论这事情最后发展成什么样子，叶展都不适合继续参与进来。” “我明白了。”我点着头，心头却是蒙上一层阴影。 “你自己考虑。”元少说：“考上城南高中不容易，虽然那个学校也有不少混混，但终究要比职院和北七强多了。当然，我只是把最坏的结果说出来罢了，这事情还是有一定机会和平解决的。” “那个洪力，很厉害吗？”我捏了捏拳头。 元少笑了：“当然也是城南高中数得上号的人物，不然李杰邹阳他们也不会请他过来了。” 听到“邹阳”的名字，我的脑子又是一热。如果这事忍了，邹阳以后肯定会变本加厉的欺负我，没准比在初中的时候还要更狠更过分。如果在城南高中还是这样的生活，我宁肯不读这个学校了！ 想到这，我知道自己下了什么决心。 “宇哥呢？”我看着元少。

“昨天晚上又通了个宵。”元少耸耸肩膀：“这会儿正在宿舍睡觉呢。不过你放心，他交代过了，把你当成我们自己的兄弟。” 听到“兄弟”两个字，我的心头暖暖的。此生第一次，听到这个字眼。我也有兄弟了吗？我看着元少和孟亮，他们就是我的兄弟吗？我的眼睛有些不争气的湿了，或许还有些红红的。我扭过头去，深呼吸了一口，压着自己心中汹涌的感动。 “哟，你哭啦？”孟亮钻到我前面来，嬉笑地看着我的脸。 “哪有。”我慌忙用袖子擦了擦泪，这种感觉真好，真好。 如果能有这样一帮兄弟，即便去读城南职院，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 “元少。”我回过头来，笑着对他说：“那就麻烦你们了。” “小事一桩。”元少笑眯眯地说：“那没事了。你先回去上课，告诉邹阳和洪力，让他们下了课来网吧找我们。就说是我说的。”元少指着他自己的鼻子。 我的心里一咯噔：“要打架吗？” 元少哈哈笑着：“打屁啊，我刚才是吓唬你的。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和洪力说说就行了。” “那好，那好。”我搓着手，心里激动万分：“麻烦你们了。” “快走吧。”元少拍了拍我的背，依旧是一脸的笑意。

“嗯。”我开心不已，转头便走。刚才从教室出来还是二节课后，现在估摸着时间也该上课了。 只是我走的太匆忙，没有看到在自己转身之后，元少和孟亮一脸的愁容，更没有听到元少对孟亮说：“去叫宇哥过来……” 回去的路上，我琢磨着得去告诉叶展实情，免得他生元少他们的气。到了学校，已经上课了，再把叶展叫出来也不合适，所以先回到了自己班上。这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一般都是老师布置自习的内容。我推开教室的门，班上瞬间安静下来，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便看向最后一排的邹阳。 邹阳也正看着我，仿佛已经等了很长时间，立刻站起来说道：“王浩，你上课迟到。我身为班长一定要管你！”同时挑衅地看着我。 我一边走回自己的位子，一边问道：“唔，你想怎么着呢？” 他大概以为我服了软，更加得意洋洋起来：“你要写一份检查，当着全班的面朗读！” 我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并没有急于坐下，而是看着他说：“写你****。”

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说脏话。 从小我就被家长、学校教育一定不能说脏话。我就是大家眼中的好学生：好好学习，尊重老师，尊敬同学，不说脏话，烟酒不沾，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像是活在桃花源里似的。过去的我迂腐不堪、顽固不化，坚持认为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可是我在碰过无数次的壁后，慢慢的有点醒悟出什么了。 在城南高中，我打了架，抽了烟，骂了人，而且把一帮职院的小混混看作兄弟。 这是堕落吗？ 我不知道，可我觉得很痛快。 尤其是我对邹阳说出“写你M了个比”的时候，感觉比抽了他一巴掌还要痛快。

班上有人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原来是夏雪那个可爱的姑娘。这个笑声就像是大坝的决口，一旦有了缝隙，就再也控制不住，几乎所有同学都笑了起来。 邹阳的脸憋的通红。其实我能理解他，对我这样一个被他欺负了三年的懦夫来说，现在不仅敢反抗他，敢豁出命去和他干架，敢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骂他，他肯定承受不了，必须承受不了。 可是他不得不承受。 我挑衅式地看着他。 “你敢骂我？！”邹阳吼了一声，脸颊上的肌肉在颤抖。 班上立刻安静下来。 我悠悠然走到窗边，再次抱起了那盆君子兰。 “怎么着哥们。”我说：“是觉得我上次没有砸着你的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