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也许我的脸上写着“患得患失”四个字
这个星期一下着小雪,一大早我又来到了琴行。今天并没有我的课,我只是来,呃,来做什么的呢?
我又想起了昨天那个穿烟灰色大衣,右手虎口处有翅膀纹身的女孩来。她看起来很瘦小,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像是忽然从卡通画上蹦出来的一样。她不属于这个小镇,却在这个冷得没人愿意随便出门的冬天来到这里,寄一张明信片给自己。
从来没有一个人,让我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想要去了解她的冲动。
琴行旁的咖啡馆里空空如也,问了老板,说是没有人来过。心里忽然觉得有点失落,当然不是为了老板生意不好而失落。为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就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大早跑到这里来一样。
从咖啡馆里走出来,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似乎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多晃一会儿,就能与那个女孩再次相遇。她会不会已经离开了?刚刚有这样的念头,心里就油然而生出一股难过。
也许我的脸上真的深刻地写着“我不太好”四个字,不断有熟悉的人经过身边,满脸关切地问东问西。
又碰到了阿艺,他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翔哥,昨天你带的是谁啊?不是我们镇上的人吧?”
很久没起过这么早了,我也提不起精神,看了他一眼,说我也不知道。
阿艺抓着我来来回回打量了好久,又把手伸到我额头上探了探,啧啧地叹气道:“翔哥,你不会是害了相思吧?”
“怎么会”我推了他一把,忽然感觉脸上涌起一股热气。
“哇,你脸红了..”阿艺像围观UFO似的又盯着我看了好久,我知道我此刻的样子真的是糗爆了,可是该死的偏偏现在浑浑噩噩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说。
“好吧,翔哥,我不捉弄你了。”阿艺说,“我知道她在哪里。”
——我就这样被阿艺一句话弄得满血满状态复活了。
“刚才我从魏婶那边过来,好像听到魏婶在和别人吵架,就过去看了一眼,好像是你昨天用单车带的那个女生。”阿艺抬头看了看下个不停的雪,哈着热气说。
魏婶是一家小旅馆的老板,作为单亲母亲,为了拉扯大两个儿子,不得不逼着自己成为一名悍妇,她在镇上是出名的泼辣。我听阿艺这么说,顾不得再跟他闲扯,立刻朝魏婶的小旅馆跑去。
到了附近,就听见吵闹声。几个人围在魏婶店门口,一边围观一边窸窸窣窣地议论着。
我搡开他们,走进前厅。魏婶的两个孩子也都上大学了,为了节约开支,前厅没有暖气火炉之类的设备,围观的人也一个个脸冻得通红。
果然是那个女孩,她把鲜红巨大的背包敞着口撂在前厅柜台旁的沙发上,包里的东西散落得到处都是,女孩只是蹙着眉头一言不发地站在那。
魏婶仍然大着嗓门喋喋不休地对她叫喊着:“没钱你就直说,我当发发善心收留你,何必往我这里泼污水,你叫我以后怎么做生意?怪我看走了眼,我说好好的小姑娘会在自己身上弄个纹身?大家可都看在眼里哪!”
那女孩仍是一脸局促不安的样子,我实在看不过去,便先跟在旁的人问明情况。原来魏婶的旅馆从来都是住一天算一天的钱,女孩出门吃早饭被魏婶叫住结账,回房间待了一会儿就提着她的旅行包出来,说钱包在魏婶的店里丢了。魏婶认为她是想赖账,女孩则咬定是魏婶监守自盗。
见这情形,我明白得差不多了,这一个穿着体面的外地姑娘背着个那么夺目的包独身在镇上逛了一天,所以被小偷盯上了,偷光了她所有的钱。
我忙上前招呼道:“魏婶,这是我大学同学,来旅游的,昨天家里没收拾出地方给她睡,就叫她先来你这。她记性不好,我也忘了,昨天她把钱包放我那了,估计她还以为丢了急得慌呢,您别见怪,我帮她给了。”说着我掏出钱来放在柜台上。
“小翔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昨天在街上看见小翔骑着自行车,带着的就是这个姑娘。”身后一个叔叔说道。
“小翔这是不是你女朋友啊?带回来见父母的吧?”——每个地方都不可或缺的八卦妇女。
我结了账,又走到沙发边把她的背包整理好,拉着她从旅馆里走了出来。
外面的雪下得越来越大了,伴随着凛冽的寒风。我一只手拎着大包,一只手扯着她的衣袖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回身看看她,一言不发地低着头。我能明白她在想什么——第一,她确实在刚才的事情中感到了羞辱和委屈;第二,钱丢了,之后怎么办。
“你的钱应该是去找旅馆的路上就丢了,”我说,“魏婶人虽泼辣,但她不是贪不义之财的人。”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嗯。我相信你。”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先暂时到我家去住吧,至于其他的事情,先安顿下来再想办法。”我说。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