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你是我的唯一，失去你，这个世界只剩下一个空壳，我只在等待某一天，你来迎接我，让我随你而去。
这是他们彼此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分离，相识二十余年，身边的一些人消失，一些人保留，他和她或以朋友，或以情侣的身份维系着这微妙的牵绊。这些年来无论以何种身份，何种目的他们已经如同家人般连血带肉地生长在一起，掀起任何一寸组织都是难以割舍的痛楚。他以为一旦给他时间，疼痛就会习惯，那么当初那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就会得到缓解，甚至痊愈。如今证实这是个错误，他从来不想习惯与她的分离，即使命运给了他一次足够长久的适应期，他还是无法接受这必须面临的分别。他再没有控制住情绪，躲在阴暗里，躲在角落中，再次流下泪来。
季如风从睡梦中惊醒，前一晚无数梦境的交织让血丝充满了眼睛，他努力安抚剧烈的呼吸，汗水一并落下。她一如幼时的那个公主，他在梦里笑了，可是醒来时眼角竟有湿润……
天色微亮，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这一天终于来了。季如风苦笑，走到酒柜拿出威士忌。
直到喝到两眼模糊，胃里开始泛出异味，季如风才识时务地起身向房间走去，内里的厮杀却变得汹涌起来。他的步伐一如刚刚进化尚可直立行走的人猿，很难保持直线前进，惯性的胃痛成几何倍数地蔓延到腹部，额前的汗珠却可以清晰地看到形状，大颗大颗的，很有规模地砸在地板上，很难不让他心惊胆颤。
开始只是局部，渐渐地久浑身都在颤抖，季如风意识到这一次的胃痛比往日来得狠，嘴唇蠕动着，却连自己都分辨不出在说什么，他倚着墙角，那情形就像是痉挛发作的病人。
拿起桌上沐之晴的照片，扯了扯嘴角，显然，他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孩子，希望一切没有想象中艰难。”汉尼用长者的语气告慰她。
沐之晴看着他，长久无言，“我终于要走了，这次却觉得分外平静，或许我们都用这短暂的时间尝试着接受这样的事实，我们再不可能谈及永远。”说完她便低下头去，泪珠一颗颗砸在地里。
这是让人无奈的委屈，爱情没有消亡，以死亡的决绝成全了它的壮丽。
他亲眼目睹过这年纪尚浅的两个孩子欲罢不能的纠结，行到此处竟也没有好的收场，这是他此生见过的最让人惊艳的爱情。然而就在她哭得几乎崩溃的某个瞬间，心被猛烈地抽了一下，她感应到世界的某个角落里一场悲剧正被蕴量。
季如风是在正午时分才被发现送往医院的，沐之晴正向汉尼告别。
医生诊断：过量的饮酒导致胃部痉挛，威士忌里**的份量至少可以解决一头大象……
这是让人难堪的结论，自杀意图太过明显，这不符合季如风的一贯作风。沐之晴靠在墙角，看着医生忙进忙出的急救，慢慢瘫坐下去。寂静的呼声穿墙而过，他的呼吸在氧气瓶的协助下起伏剧烈，她相信他的生命力足够顽强，不会在某个瞬间衰弱。她从来都知道他爱她胜过一切，却没有那个自信去相信他可以为了她去死，这是她未曾获得的清醒，如果结果早能预计，那么她一定不会为了自私的感情留在他身边。医生给他做胃部清洗工作，导管插进去几乎卡住他的嘴部，液体从口部流出，先是一点点，而后吐出一波一波的，她不知该庆幸还是心痛。
项天骐和刘小贝站在手术室外等候，“之晴，别担心，他会没事的。”
她已经不能辨清自己的立场，若是内心盲目的虚荣会因着这个男人的举动而欣喜若狂，那么若真是如此，为何会这样难过，不是说好了要互相放手的吗。面对生死他们表现出来的奋不顾身让人感慨，可是如果真的走下去，他们又能否有最好的结局？生命如此卑微，已经让她不敢再妄自揣测，或者从中抽离是最好的结局。
这样很好，他们躲过了互相埋怨，躲过了爱情终将会逐渐平凡，走向消失的定律，留给对方的是最美好的回忆，停在这一刻足以为这场爱情画上完美的句号。
“出来了。”项天骐的声音从手术室那边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