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情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从冬至夏,温玉总是个没有时间观念的人。
只知酿酒,似乎对其余琐事都不曾放在心上。
玫瑰开尽之前,用饱经露水滋润的花瓣酿的最后几坛美人醉总是最醇厚的。
温玉亲手把他们埋在干枯的玫瑰枝下。
等待这一年的初雪。
又是一年夏末,沉风照旧傍晚来到宁安城外的山谷。
等待他的,不是以往刚下山的温玉和美人醉,而只有空空如也的院子和门板上的字条。
“纵情山水不记光阴,请自便。”
沉风笑了一阵,甚至能想象到写下这张字条时别扭的样子。
这一年江湖盛传,性格不羁特立独行的龙吟剑客,终于也有了红颜知己。两人形影不离,携手一同在漠北联手解决了几处匪患,一时传为佳话。
怕是温玉也听到了传闻吧?
其实不过是因为他给自己今年的单子上有几样东西太难找,那个姑娘又恰巧知道下落,于是便做了一场交易罢了。
从门上取下字条,沉风并不着急,反而走进屋内躺倒在床上,扯扯嘴角闭上了眼睛。
数日之后,温玉回到家中,见到的就是水米未进,只是喝光了家中半坛新酒,已经人鬼不辨的沉风。
温玉一时气急,竟不知道该从何骂起,便把手中把玩的玉扇朝着床上只剩半条命的男人砸过去。
还砸了个正着。
沉风做个了痛苦的表情,不是不想说话,只是他现在真的连求饶的力气也没有半分了。
“你!”
唉,袍袖一甩,温玉转身还是去了厨房。
“你今天不能再喝酒了。”
可是话音未落,沉风早就自觉的去后院的花圃下挖出了美酒。
“为何不醉?江湖年年相似,我沉风每年但求一醉。”
几坛酒很快见了底,只是今日的两人却异常的沉默。
温玉拍开今年埋的最后一坛,只觉得天旋地转,只差眼前一黑了。
其实今天自己并没有喝多少,几乎都是沉风在喝。
或许是喝闷酒醉的特别快吧。
又或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看着睡死过去的温玉,沉风不禁伸手触碰他因酒醉而嫣红的脸颊。
人生是不是总是如此,他一年数月四处漂泊,南疆漠北都曾险些成为葬身之地,但总是有什么,支撑他一次次重伤昏迷之后又醒了过来。
游历山水,日暮田间,常看到荷锄返家的佃农,只要看到不远处自家的炊烟,便知是该放下农活回家吃饭的时候了。
家,或许是他一生的奢求。
只有每年宁安城外的一盏孤灯,几坛美人醉。
让他知道这一年的漂泊到了终点。
“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温玉,若你我不曾有过往,你一定会愿意让我在这里陪你终老吧。”
“终究,是我错了。”
喃喃自语唤不醒早已沉入梦乡的人,沉风捡起从温玉袖间滑落的扇子。
羊脂玉在主人常年的把玩之下发出淡淡的柔光。
这是自己第一年来喝酒时抵的酒钱。
从那时起他年年都让自己醉倒在宁安城外,醉了,才不用面对第二天的离别。
今天却不知为何,美酒美人却灌不醉自己。
如此也罢。
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