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连一千年的尘封都不再遥远
那么就是因为你
为你守候的岁月
永远是生命中最美丽的永远
——楔子
【壹】如何良缘误，一生何苦
不知道这是绿岭的第几个早晨了，相思渠里汩汩的流水，到着他千年来的寂寞。
月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一朵平凡的花，到修炼成花妖，每天看着这个少年日复一日的在绿岭来往，他不和任何人说话，自己亦是一样。
一千年，过往不经。
月暖终有千年修为，化成人形。只是在相思渠上看到自己的样子时，轻笑了一声。
就连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变成她的样子。
斜阳幽草，破日残云，月暖对于那件事情，终是要记起的。
她月暖，是第一个来到绿岭的人。一般的人是不会找得到这里的，命中注定，必有此劫。
那时的月暖，只是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正当豆蔻之年。当晚失迷与绿岭，偏偏遇上容烟，“姑娘若不嫌弃，可往寒舍，绿岭夜晚狼虫居多，实在不安全。”
这便是他对月暖说的第一句话。
只是一句，却使月暖春心荡漾
月暖在绿岭一住便是一个月。直到收到那封鸽书，才打算要回家。她不想告诉容烟。
“孤楚，我该回去么？”
阴暗的树丛里闪过一个白色的身影，长发随风而逸。
“你这又是何苦？难道，你怕了？”
“呵，怕.......”月暖自冷笑一声，“我有什么好怕的呢？”便直径走去......
纵使在一千年后，”也要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出现，才有资格爱他，多讽刺啊
“孤楚，你在吗？
月色如昔，而她得到的答案，只是树叶的一阵作响，只是蝉儿的几声鸣叫。靠在树上，她再次变回一朵花。其实这样也很好，不会伤害到谁，不会让谁受伤，相思之苦，只有自己知道就好了。不是么？
第二天一早,容烟依旧如往常一样，走过灵树，走过相思渠。
“容烟——”
容烟怔住了，这个女孩的声音如此熟悉，那一刻，往事浮现心头。他微微的转过身去，看到灵树下笑面如花的女子，不是她，又是何人？

【贰】相思渠边话相似，思郎恨郎郎不知
他不知春秋已逝，不知季节更迭,只知相思苦，只恨月光凉。
到了如今，再想起那个让她哭笑不得的女子，心中辗转之味，竟是苦的。
是你么？会是你么......千年之期亦如转瞬，月影如昔，她仿佛不是那个莽莽撞撞的她，而他却从未改变。
“容烟，是我，一直......都是我。”我，好想你。
月暖，一株不起眼的山茶花，是第一次有勇气跟这个她心念着几千年的少年说话。只是，跟他说话的，真的是自己么?
容烟伸开五指，月暖对应着，也伸开了五指
——还记得当初，月暖说，五指相扣，一生相守。
“十指相扣，一生相守。”
容烟当然记得，当初的誓言，曾经的他们，是那么美好。
如今，十指相交时，触碰得到那一丝冰凉的温暖，又怎不是这千年以来的夙愿？
此刻，鸟无啼，蛙无鸣，静得连风都不敢吹了。
“月暖，你可知，相思渠的水是向西流的？”
“怎会是向西流？自古都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怎是向西流？”
“我不知道什么恨什么东的，只是我天天经过相思渠，才发现它是向西流的。”
“好啊，你说向西流，就是向西流。”
相似渠经的是灵树的根，就同是月暖的根，相思渠终日向西，她有怎会不知？只是有他在身边，管它什么向西流，什么向东流，都不重要。
“月暖，你什么时候会走？”
“容烟，你是在赶我走吗？”
“我岂会赶你走。只是我不想和从前一样。在我希望最大的时候，你却给了我失望。”容烟看向月暖，才觉她已哭得梨花带雨，连忙怪自己不好，急着道歉。
月暖“扑哧”一下笑了。容烟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
月暖笑了一会，停下来。
轻轻靠在容烟的肩头道：此生定不负君，任凭死生契阔。

【叁】何似情过往，只叹一生长
月暖，你去哪？
去看看，一会就回来
那你快点，别冻着
月暖笑了几声。是是是，知道了。这才让容烟放心。
独自走到绿岭最美的地方——灵溪洞洞口，月暖轻叹一声
你叹什么气？
月暖一怔，没有回头，没有转身，转而化为释然。
孤楚，你终于来了。
月暖，你...变了......
我们都变了，只有他没变。
他......？孤楚心底涌出一丝苦涩，曾几何时，这个姑娘，他也是爱着的。
这份苦涩，月暖没有察觉。孤楚，这些年，你过得好么？
何谓好？何谓不好？说完，那个白色的身影，匆匆闪过了灵溪洞。
月暖转身时，他已不见。
这，还真是你的作风。
想起来一千年前，若不是因为孤楚的一句“会有别人来的”，事情，也一定不会是今天这样。
仔细想想，也罢，便真是机缘巧合了。
月暖回到屋子，坐下，倒了一杯茶。奇怪，容烟呢？
月暖——
容烟从背后出来，用什么东西挡住了她的视线。
是块红盖头。
容烟，别闹。月暖轻轻拿下盖头，握在手心，脸红的跟那帕子没什么两样。
月暖，你可愿嫁于我？可愿与我厮守终生？
再过些时日吧
为何？
看你，三天后便是十五，你说为何？
虽说是有婚约，但毕竟还未剪过红烛，自是要隔开睡的
【肆】任凭多惆怅，只恨离殇
翌日，容烟同往常一样，上山，砍柴，打猎。只是走时，月暖多嘱咐了两句，要他带些发香的木头回来。容烟不明，欲要再问，又止住了口。转身便去了。
看着容烟的身影消失，月暖再次变为一朵茶花，栖身于灵树下。
而这一切，都被那个白色的身影看的一清二楚。
她，到底是谁？
即使容烟不知季节更迭，不知宿命轮回，自己又怎能不知？
夜色四合，月暖又变回人身，回到屋中，不出半刻，容烟也回来了。
月暖，你要的，可是这个东西？
月暖定睛一看，烟紫色的木头，散发着淡淡幽香，正是上好的紫檀木。
吃过饭，月暖又出去了。容烟虽惑，却也没问什么。
这一次，是没有等月暖先开口，孤楚便已站在洞口，恶恶的问：为什么？
月暖一惊，孤楚，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最清楚，是吧，紫茶？
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就跟你无干了。只是我劝你一句：人妖殊途。
说罢，转身不知去向。
人妖，疏途。
月暖怔怔的走回木屋，停在门口。纵是万般天谴，他又能奈我何？
既而嫣然一笑，推门进去。
又是平凡的两日，月暖不再守候在灵树下，只是在家研究着那块紫檀木。容烟也不过问。
八月十五那天晚上，绿岭最里处的一户人家，，红烛映月。
这里不比外处，也不大操办，月暖轻轻扥下一根发丝，也扥下容烟的一根发丝，轻轻的绕在一起，系成同心结。
烟郎，你可知，在我的家乡，人人都道“结发为夫妻”。
我们从此，便是夫妻，月儿。他是第一次如此唤她。
烟郎，等等。半晌，见月暖抱一物进屋来。容烟看了看，正是那块紫檀木。只是那木，已打磨的圆润，雕了两朵山茶花。换句话说，那紫檀木，已成了琴。
烟郎，从此以后，我教你吟诗、抚琴，你叫我做炊，生生世世隐居此地，好吗？
好，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容颜从月暖头上，摘下一朵山茶花，笑道，我说这几日，怎么没见着它，原来是让你给摘去了。
月暖一惊，曾几何时，他也留意过自己？
月暖转过身，紧紧地抱着容烟。

【尾声】末世踯躅，人妖殊途
月暖紧紧的抱住容烟，从发间取下一只长簮，从容烟的后背，深深插入他的心脏。而容烟，并无表情。
孤楚踉踉跄跄的推开门，走近月暖。
为什么？为什么杀人？珠泪？
月暖淡定，如果我们都死了，就不存在人妖殊途了。
孤楚错愕，难道你......？
她只是笑了笑，又下了五分力。
离开的那一刻，她笑了，亦哭了。
她说：孤楚，谢谢你，再见了。
孤楚拉开门，走了出去，现在，他们都走了，诺大的绿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其实，孤楚以为的自己全都知道，并不是全都知道。
比如，容烟不是人。
再比如，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人妖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