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子
我是被身下粗糙的稻草扎醒的。睁开眼第一眼望见的是灰色肮脏的天花板,四周全是破败的土墙,我知道我是成功了。
前世患了癌症,医生说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母亲从乡下找来的偏方让我碰碰运气,是马钱子熬得汤药。我知道马钱子,它有一个很有名的名字,叫做牵机。服食少量可治癌症,一旦过量将会全身抽搐,蜷成弓形,状似牵机。之所以有名,是因为牵机曾经被用来杀死我最欣赏的一个词人,南唐后主——李煜。
我愿意去尝试,以面对死亡的代价。我是舞者,为舞而生,一舞盈盈散绮霞。我无法忍受黑色长发渐渐枯萎,也更无法忍受小腿的力量渐渐孱弱,我已无法再起舞了。不能再舞,等同于剥夺了我的生命。我将那碗黑褐色一饮而尽,没有犹豫。往前一步或许是生机,我可以恢复健康,再次起舞。
疼痛渐渐从腹中传来,我强忍住没有哀嚎出口,这种剧痛大抵就是死亡的征兆了罢,我捂住四处蔓延的疼痛,渐渐佝偻起身子。
我这短暂的一生,除了一舞,什么也没留下。
原来灵魂真的会飘往一个归所,我们且称它为地府。地君说我这一生无功无过,不过本性善良,做过几件善事,可给我的来生还一个愿望。我希望投一个怎样的来生?刚知道自己得了绝症的时候,我曾想过这个问题。结果很显然,我说我想要继续舞一生,还要一份前世没有品略过的无悔的爱情。
现在证明我成功了,不过我并没有从头活起,我穿越了。
我起身想找面镜子看一看我这一世的容貌,行动有些迟缓,被子下我的双足可称真正的三寸金莲,极小,用锦帛缠裹,状似新月。镜中我的容颜,黑发如瀑,生的一双异域的深凹的眸子,惊世美人也。地君待我不薄,皓腕、纤腰、曲臀,分明是舞者的身材。
环顾一下四周,家徒四壁一穷二白。唯一有的就是满屋子的白莲和莲子,空气中满是莲花的清香,看来这一世我是一个采莲女。
我甩一下袖子,轻盈的舞起来,一连舞了十七个莲花步。
院子里的柴扉门被粗鲁的撞开,一大队人马冲了进来。带头的官差抓住我的手腕,说:“宫中采选宫女,命你即日启程进宫。”
宫?我不知此为何朝。“官爷,现在是什么年代了?”
官差显然很不耐烦,“你是摔坏脑子了吗?现在是宋建隆二年,这里是南唐,李主子的天下。”
北宋建国初。李主子。难道是李煜?我竟穿越到李煜的年代了?
想到有可能会见到我前世最中意的词人,我没有挣扎,被官府的人推上满载着少女的马车上,颠簸摇晃的启程往金陵去了。马车里弥漫着女人尖细的抽泣声,她们背井离乡,没有人愿意去到那深晖如海的宫里,何况这南唐偏安一方,这天下早晚是宋家人的,堪称乱世。我却和她们不一样,我在这个时代没有亲人,前世也无值得我留恋的人事,我本浮萍无所依。不如去挑战,去见一见我中意的伟大词人,去领略一番这个被世人称为政坛败将,词坛不朽的千古词帝的风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