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之白花
一
一切都过去了。
第一外科的教授办公室空了出来，阳光洒落在陈旧的尘埃痕迹上，雪白的墙壁悬挂着历代教授的画像。
看起来最新的一幅画像，上面的人有着俊朗而不羁的笑容，穿着白色的长衣，在虚无的时光里静静看着他。
画像下面有一行小字：第一外科教授，财前五郎。
里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画像上男子洒脱的面容，抬起手，缓缓抚摸着那张年青但沧桑的轮廓。
那个人一直微笑着，蓄起的嘴角怀着无与伦比的壮志和希冀，又含着小孩子一般，得意的成分。好像在向他炫耀着，又好像在期待他的认同和肯定。
只可惜，他一辈子都没有等到那句赞赏。
里见静静地凝视着那张画像，把它取下来，细心用纸包好，刚要推门出去，迎面金井医生推门而入。
礼貌性地点点头，里见随即擦肩走向门口。
“等等。”
金井回头，“里见医生……你拿着的是财前教授的……”
“抱歉。”里见吸了口气，“我想……我想留着这一张。”画上的男子有着骄傲而飞扬的气息，如同他们共同学习，共同工作时，那一股倔强不服输的霸气。
虽然，他终究没能战胜死亡，离开了他们。
金井医生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点点头，眼神包容：“我了解了。我会和有关人员说，再装祯一张教授的遗像。”
里见感谢般鞠躬，抱紧怀中的画像，默默推门出去。
在浪速医大的天台上，里见点燃一支烟，吐出的云雾飞向蓝天。
他从不吸烟，但是，财前死后，他忽然眷恋上那种味道。
抽烟的时候，他会想当年那个人，是以怎样的心情独自思索着向上爬的道路，独自站在星空下的大地，遥望着不可及的顶峰。
虽然那个人是如此偏激，有时他会觉得不能认同他的想法，但是，关于他的一切，他都不想忘。
可悲人类，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祭奠死者。
在真正弥留之际，却什么都不能做到。
二
曾经有很多机会能够让他满足。
比如，教授争夺激烈的时候他请求他的帮助。比如，当上教授后那个男子微笑着要他祝贺。
但是，当时他不能认同他。所以，别说帮助，连句祝贺他也不能给。
他死了之后呢？是否会感到后悔？
但这个时候说人也听不到了。
他看过很多患者的死亡，到现在也没法坦然以对。但是唯有财前。唯有他。真真切切让里见知道了人世的无常和悲惨。
前一秒，那个潇洒而意气风发的男子还在拍他的肩膀对他笑，接着就成了一堆黄土。
他从未觉得死亡和眼泪原来离他如此之近。他也不能坦然，那个一生不服输的伟大的外科医生，成为消瘦的，默默等待死亡只能束手无策的病患。
他更不能接受，自己竟然无法救他一丝一毫。
就算在临死前，那个医术精湛的男子拖着病弱疲惫的身体来找他确诊时，无论佝偻着身子咳嗽得多么厉害，无论他们曾经几度成为敌人，看见他以后，那个人只有轻轻一笑，然后说，嗨。
随后，听他讲解自己的生命已到尽头时，那个人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轻松，甚至打趣他。
而他，无法冷静。只想让他坚持下去。只想要他不要死。
那个人嘲笑着他，带着一贯洒脱的语气：“怎么对快要死了的患者用这种口气。和平时的你截然不同哪。”
而他喉咙干涩，吐不出一声艰难的安慰，甚至连笑容也做不出。
那个意气风发，骄傲自信潇洒得无人可比的男子。他不想让他害怕。他想救他。他应该在天上闪耀，不该沉眠在凄凉的地下。
“我不是恐惧。”那个人压抑着情感的波动，静静说，“我只是，感到遗憾。”
遗憾，还有不甘心吧。在盛放的岁月，不能再次站在手术台前，为心爱的医学投入精力，而要作为一个衰竭的病患，死在病床上。
那个人那么骄傲，怎么能接受。
他哽咽了，看着他对他伸出麻痹的右手，却最终无法握住。
财前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然后推门出去。
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张虽然消瘦憔悴但依然英俊潇洒的脸庞上插满了呼吸管，屏幕上的电压闪动着。
那个人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投出一道阴影。呼吸微弱艰难地起伏着。
一
一切都过去了。
第一外科的教授办公室空了出来，阳光洒落在陈旧的尘埃痕迹上，雪白的墙壁悬挂着历代教授的画像。
看起来最新的一幅画像，上面的人有着俊朗而不羁的笑容，穿着白色的长衣，在虚无的时光里静静看着他。
画像下面有一行小字：第一外科教授，财前五郎。
里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画像上男子洒脱的面容，抬起手，缓缓抚摸着那张年青但沧桑的轮廓。
那个人一直微笑着，蓄起的嘴角怀着无与伦比的壮志和希冀，又含着小孩子一般，得意的成分。好像在向他炫耀着，又好像在期待他的认同和肯定。
只可惜，他一辈子都没有等到那句赞赏。
里见静静地凝视着那张画像，把它取下来，细心用纸包好，刚要推门出去，迎面金井医生推门而入。
礼貌性地点点头，里见随即擦肩走向门口。
“等等。”
金井回头，“里见医生……你拿着的是财前教授的……”
“抱歉。”里见吸了口气，“我想……我想留着这一张。”画上的男子有着骄傲而飞扬的气息，如同他们共同学习，共同工作时，那一股倔强不服输的霸气。
虽然，他终究没能战胜死亡，离开了他们。
金井医生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点点头，眼神包容：“我了解了。我会和有关人员说，再装祯一张教授的遗像。”
里见感谢般鞠躬，抱紧怀中的画像，默默推门出去。
在浪速医大的天台上，里见点燃一支烟，吐出的云雾飞向蓝天。
他从不吸烟，但是，财前死后，他忽然眷恋上那种味道。
抽烟的时候，他会想当年那个人，是以怎样的心情独自思索着向上爬的道路，独自站在星空下的大地，遥望着不可及的顶峰。
虽然那个人是如此偏激，有时他会觉得不能认同他的想法，但是，关于他的一切，他都不想忘。
可悲人类，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祭奠死者。
在真正弥留之际，却什么都不能做到。
二
曾经有很多机会能够让他满足。
比如，教授争夺激烈的时候他请求他的帮助。比如，当上教授后那个男子微笑着要他祝贺。
但是，当时他不能认同他。所以，别说帮助，连句祝贺他也不能给。
他死了之后呢？是否会感到后悔？
但这个时候说人也听不到了。
他看过很多患者的死亡，到现在也没法坦然以对。但是唯有财前。唯有他。真真切切让里见知道了人世的无常和悲惨。
前一秒，那个潇洒而意气风发的男子还在拍他的肩膀对他笑，接着就成了一堆黄土。
他从未觉得死亡和眼泪原来离他如此之近。他也不能坦然，那个一生不服输的伟大的外科医生，成为消瘦的，默默等待死亡只能束手无策的病患。
他更不能接受，自己竟然无法救他一丝一毫。
就算在临死前，那个医术精湛的男子拖着病弱疲惫的身体来找他确诊时，无论佝偻着身子咳嗽得多么厉害，无论他们曾经几度成为敌人，看见他以后，那个人只有轻轻一笑，然后说，嗨。
随后，听他讲解自己的生命已到尽头时，那个人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轻松，甚至打趣他。
而他，无法冷静。只想让他坚持下去。只想要他不要死。
那个人嘲笑着他，带着一贯洒脱的语气：“怎么对快要死了的患者用这种口气。和平时的你截然不同哪。”
而他喉咙干涩，吐不出一声艰难的安慰，甚至连笑容也做不出。
那个意气风发，骄傲自信潇洒得无人可比的男子。他不想让他害怕。他想救他。他应该在天上闪耀，不该沉眠在凄凉的地下。
“我不是恐惧。”那个人压抑着情感的波动，静静说，“我只是，感到遗憾。”
遗憾，还有不甘心吧。在盛放的岁月，不能再次站在手术台前，为心爱的医学投入精力，而要作为一个衰竭的病患，死在病床上。
那个人那么骄傲，怎么能接受。
他哽咽了，看着他对他伸出麻痹的右手，却最终无法握住。
财前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然后推门出去。
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张虽然消瘦憔悴但依然英俊潇洒的脸庞上插满了呼吸管，屏幕上的电压闪动着。
那个人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投出一道阴影。呼吸微弱艰难地起伏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