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老天只是随手扯下一大块黑布,就把城市遮的密不透风。母亲打电话告诉我奶奶突发心脏病,我仓皇地从教室跑出来,然后跳上出租车。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好像被人轻轻点了鼠标按了格式化的键子,于是所有的思索乃至关于奶奶的担忧,全部都变成当下的木然。
直到我下了出租车,初冬的凉气瞬间给了我一巴掌,我才清醒过来,今晚月亮很圆,宛如装点在天空的一面小镜子。不过我没有心思去看那月亮怎么把夜空装点得不那么单调。我急忙走进医院,漫长的走廊像是一面湖,走得我摇摇晃晃。
急诊室外面站着父亲,他站在那儿坚定地不合情理,当然我知道他心里其实早已泛起了波澜,跌跌撞撞的一次次地动摇他的心理防线。母亲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看见我才抬起头,然后拉着我坐下。她什么也没有说,没有告诉我事情发生的始末,我也便没有问,就这样守着那一扇紧闭的门,和凝固了的气氛。
不多久姑姑来了,她脸上带着淡妆,五十五岁的人,在岁月里摸爬滚打却仍然有着一张倔强的脸。看样子是刚刚表演完话剧。她急急忙忙地跑过来,高跟鞋打在地上让人心慌。她过来拉住母亲的手,神色森严地问怎么回事,母亲没说话,轻叹一口气,姑姑看看我,我也摇摇头。
“是不是淑然她们家的事?她又问。
不过没等母亲回答,急诊室的门打开了,我们都冲上前,父亲拉住大夫不住地问怎么样了。大夫摘掉口罩,这一刻我们所有人屏住呼吸,生怕听到那一句“我们已经尽力了”。大夫只是说了句“没有危险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神情冷漠地让我怀疑,怀疑在他心里是不是一个人的命真的就那么无关紧要。
护士们推着奶奶进病房,我们一众跟在后面,我看见奶奶脸色苍白,如果忽略她戴着的氧气,更像睡着了。
等到一切安排好,大家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姑姑把母亲从病房拉出来,我也跟着出来了。
姑姑看着母亲,仿佛视线要钉进母亲的身体。
“是淑然她们一家,赵聪和她媳妇打起来了,嚷着要离婚,淑然也跟着闹,最后找你二弟评理来到我家,老太太正在吃饭,看着她们哭闹一下子昏了过去。”
正说着我看见三婶来了,就是母亲和姑姑口中的淑然,我赶忙迎上去大声说“三婶来了”母亲听了也走了过来,只有姑姑站在原地,两手放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