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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往事如风，梦断都成空
紫云神殿里头，夜明珠润泽的光华泻满整间屋子。床上斜倚着一个面容苍白，一脸病态的女子。女子清美的脸上，秀气的眉紧蹙着，仿佛及其痛苦的样子，女子身边的婢女拧了一块云绸帕子，替那床上女子抹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采儿，别忙了，陪我说会儿话吧。”暮雪勾着干裂苍白的唇笑了笑，泪水却无声的滑落，洒满一床的珍珠。伸手抓住采儿忙活着的手腕。
采儿感受到那覆在她手腕上的冰凉，心疼的落泪。
“娘娘，娘娘，您这是怎么了？采儿这就去寻殿下，娘娘，您等着。”
“不用了，素女刚刚险些小产，瑾柍不会过来的。咳！咳！”暮雪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泪水也不断放肆。“他，不会再来了。”
宫门外的喧哗打破这凄凉的氛围，太子瑾柍带着一干人怒气冲冲的冲进紫云殿，看着床边哭丧着脸的女婢和面容苍白的暮雪，勾起薄唇，露出鄙夷的笑。
“怎么，本宫的未来帝后竟病成这副凄惨模样？真是自作孽啊！”瑾柍冷冰冰的话撂下，一干仙婢只是低垂着脑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嘴脸，采儿跪在床边，感觉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暮雪支起半个身子，面上依旧浅浅的笑着。
“迟暮雪，你在装什么，既然不想要我们的孩子，你不要就算了，你也不让别人有我的孩子，哼！你真是太放肆了。看样子，是我纵容出你这副德行，你是时候回巫山了吧。”瑾柍的言语冰冷，决绝，暮雪听得出他的恼她没留下那个孩子，不，不仅仅是恼，而是恨。
暮雪还是浅笑着，终是开了口。
“我想回家，让我回家。”暮雪的声音带着沙哑，又带着哭腔，格外的让人心疼。短短两句话，却让瑾柍心头一滞。
宫中陷入许久的沉默，终于在暮雪耐心就要磨尽，欲再度开口时，听见瑾柍微弱的叹息。
“回吧。回吧。”瑾柍摇晃着头，拂袖，离开紫云殿。
再回素女宜云殿的途中，瑾柍才反应过来，自己本事要去兴师问罪的，倒反而要放她走了，这才苦笑出声，自己怎么是这般的对她狠不下心，但是也无法原谅她，宁愿丢了自己的性命，也不要那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九重天上，谁会看得惯暮雪，一个身份低贱的异族。
出身的确是个鲛人，修炼飞升，算有了仙身，但其中也还是有瑾柍渡她飞升，替她受了天劫，否则，不过两万岁的小身板早被天雷打个飞灰湮灭。在巫山，刚万岁的暮雪邂逅了的瑾柍，两个人倒是对上了眼，后来瑾柍的不告而别，却未能断了暮雪心中对他的念头，直到前几百年，被暮雪救下在仙魔大战中负伤倒在巫山的瑾柍，暮雪更深信他们的缘分不浅。
暮雪为瑾柍哭了整整三天，万滴鲛人泪与一半的修为凝成的灵丹，耗了她大半条命，也因为这哭太久，失明了三四百年。
瑾柍心里头也是真真欢喜这个天真率直，憨厚可人的傻丫头，也真真心疼为了让他早日复原，险些丢了小命的暮雪。
他和暮雪在巫山成亲，过着凡间那些神仙眷侣般男耕女织的日子，瑾柍的日日陪伴，更是在她失明时当她的眼睛，两人相濡以沫的日子，却终是要断的。
天界的元君来请瑾柍，暮雪才知道，同床共枕的夫君竟是这天界的太子，将来要即位的帝君。她气恼，但是在两人的离别之际，又飞出她有孕的消息，这真让瑾柍舍不下她，非要带她上九重天，非要渡她飞升。
最终两人上了九重天，暮雪才真真认识到，自己在天界根本就是无名无分，扒着瑾柍不放的下作女子，天宫没有人搭理她，唯独那个叫采儿的侍婢。
很快，天君给瑾柍定了婚事，是东海龙族的六公主，素女。她知道那个女子的矜贵，知道那个女子的美艳，知道不能为难瑾柍，于是一定要装作自己多不在乎。好在瑾柍只是许了素女一个侧妃。因为瑾柍曾经用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说，“瑾柍今生的帝后，只有你，迟暮雪。”
当她饮下那碗苦涩的汤药，那碗苦得让她险些死去的汤药。
第一章 芳菲已尽，濯墨桃花。
“师傅，等等七姻啊！”梳着双髻，长相娇俏可爱圆乎乎的小女孩，用肥嘟嘟的手抓住墨子荀白色的衣角。
墨子荀蹙了蹙眉，伸出纤长白皙的手，紧紧的握住那只小小的，软绵绵的手。
“师傅，我们是要回苍丘么？”七姻仰着一张可爱的脸，睁着水汪汪极其惹人怜爱的眼睛看着目光远眺的墨子荀。
“嗯。”墨子荀并没有收回远眺的目光，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
“师傅，这山下，好吃的可多了，小七可以带点上苍丘吗?掌门从来没带慕樾师兄下过山，他定是好久没吃过这山下的东西了。”七姻举起手中一大堆的合欢酥，羊奶饼。
“带吧，只是不要扰了你师兄的修为，私下拿去便是，别给掌门看见。”墨子荀宠溺的揉揉她的发髻。
走了好久，离苍丘的山脚还相距甚远。七姻终是忍不住了。一路抱怨着，一直说自己胖嘟嘟的小短腿要断了。
墨子旬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突然感觉手上一沉，看见那个才及腰的小肉球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七这又是闹那般？”墨子旬心中又气又笑，看着七姻，俊美的脸上隐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师傅，你驾云吧。小七走不动了。”七姻撒娇的抖着小短腿，虽然可爱，但是墨子旬不吃这套，丢下一柄随身的扇子给七姻，自己驾云走了。
半空飘渺如泉清冽的声音告诉七姻她要自食其力的事实。
“若是记得御剑的咒语，这扇子就先当你的剑了。别让为师等太久啊！”墨子旬丢下话，消失在云际里。七姻顿时站起身，捡起扇子，向苍丘方向走去。
切记，是走去。
“师傅肯定是故意的，我学了三年了，除了会吐纳之外，什么也没学会啊。诶……这倒是难办了。”七姻拍拍身上的尘土，一脸忧伤的45°角仰天。
天边渐渐暗了下来，不远天际一片紫红的云雾弥漫，七姻在欣赏这奇景的同时不忘塞一块合欢酥到嘴里。不一会而，山谷上空一整片都是紫红。
“糟了，这不会是瘴气吧！”七姻吓得赶紧捂住口鼻，合欢酥撒了一地。身后是女子妩媚的轻笑。
七姻回过头去，看见一个漂亮得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女子，一袭月白色的滚雪细纱曳地望仙裙，水袖轻扬，上面细细银丝绣着的芍药花纹若隐若现，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头发松垮的绾了一个望仙九寰髻，额前几缕细发在风中飘摇着，一支碧玉兰花步摇给这繁琐的发髻添上几分随意。女子轻轻抬起手臂，向七姻走来。
“丫头，吓傻了不成？还不起来。”女子说话声音慵懒，纤细素净的玉手抓住七姻肥嘟嘟的胳膊。
第二章 慕樾
腾云驾雾就是不一样，不过眨眼功夫，月缁罗便将她送到苍丘山门前。月缁罗俯下身子，扯扯七姻肥嘟嘟的小脸娇笑着，“丫头，姐姐走了，可别告诉你师傅认识我哦。不然，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为什么？”七姻一头雾水的样子倒是吸引人，师傅怎么会不然她见神仙姐姐呢，何况姐姐这么美。师傅会喜欢她吧。
月缁罗一脸神秘的用一根手指封住七姻撅起的嘴，“我是妖，你师傅不喜欢妖。”
从那一天起，七姻对妖有了深刻而又彻底又准确的定义，妖，就是会变好吃的，会在困难时挺身相助的，且长得极美的一种动物。
月缁罗挥袖，掀起一阵紫风，便消失于苍丘山门。
山门被打开，一个清俊少年伸出脑袋看了看，看见坐在山门外石阶的七姻开心得欢呼。
“小七，你回来了。”慕樾跑出来，抱起地上的七姻在空中抛了抛。七姻看着这个不比她大几岁的骚年轻而易举的抱起她心里一阵辛酸。
师傅啊，看看你养的徒弟啊，就比人家小五岁就被人扔来扔去了，你看看，都你是那伙食不好。（PS：是你自己不勤加修炼好不好伐。）
“慕樾，你怎么知道我在山门外啊？”
“师叔叫我出来接你啊，我就出来啦。”慕樾放下七姻，牵起矮墩墩的七姻，踏进山门。
七姻看着阔别许久的苍丘，格外怀念，几个路过的师兄妹也点头问好。七姻将手上始终拿着的糕点伸到慕樾面前，“喏，给你。”
慕樾受宠若惊的看了看七姻，接过，斯文的打开，轻咬一口羊奶饼。
“慕樾啊慕樾，你怎么吃东西就这么好看啊。”七姻仰头看着秀气的少年，口岁打湿了衣襟。（PS：有这么夸张么，不要损坏我在慕樾心里的形象好不啦。）
慕樾。“……”
浮屠殿。
三个苍丘中权位极高的男子坐在那边议事，几个辈份较小的弟子已被屏退开去，偌大的前殿空寂无人。其中一个年轻的男子站起身向窗边走去，一袭雪白宽大的衣袍，微微曳地，宽大的袖子下隐去一只颜色温润亮泽的玉箫。一枚精致玉簪束发，却仍余些许青丝散垂下来，长长的顺着被流泻而下。倒也是仙风道骨中带着几分冷冽不羁。
另一个年轻一袭青黛色长袍面容好看的男子开口道，“大师兄又准备教训人了？”
一旁略微年长的黑衣长袍男子便是这苍丘掌门岑渊，严肃惯了的他毫无表情看了看窗边的墨子旬，“我只想说说子荀，提醒提醒他罢了。”
“子荀是有分寸的，至于我那不争气的徒儿。我先改日上天庭带她去开个光。”
着青黛色衣服的男子含在口中的茶水在墨子旬话落时一滴不剩的都喷了出来。接着是被墨子旬用眼神凌迟了几遍。
“子荀啊。那可爱的女娃还用不着开光吧。”
墨子旬：“……”
岑渊：“……”
第四章 长生宫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星斗稀，钟鼓歇，帘外晓莺残月。兰露重，柳风斜，满庭堆落花。
虚阁上，倚栏望，还似去年惆怅。春欲暮，思无穷，旧欢如梦中。】
瑾柍用手支着脑袋，坐在长生宫最让人向往的桃林中闭目小憩。高高束起的发冠被一直玉簪牢牢固定，却依旧无法不让垂下的发被风吹得凌乱。就像一些事情，你不想让它发生，但是你却无法改变它终将会发生的结局。
树欲静而风不止。
深紫色的织锦华袍衬得面容俊美无俦的瑾柍更显尊贵。身上的王者气息浑然天成，但是左眉骨一朵红梅无疑让这张脸显得几分女气。活了上万岁，也许就这一刻的他，最是真正的自己。
瑾柍，是三界最负盛名的战神，三千岁开始与妖界魔界相战，无往而不利。不仅有赫赫战功，又是天帝最看好的儿子，早早被封做太子。论文论武都不曾输给谁，就连相貌也是出了名的好看。这天庭那个仙女儿在心中欢喜着瑾柍。
如今的他，史上最年轻的帝君，他就像这传说般的在三界存在着。
一个清秀的高贵女子牵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向他的方向走来。桃树的花瓣落在这母女身上，好看得紧。
小女孩要拍醒小憩的父亲却被夫人捉住了那小手。
“嘘——父君很久没休息了，雪儿去一旁玩，听母妃的话。快，去吧。”女子的脸上洋溢着暖暖的笑。向身后的仙婢低语，仙婢出去一会儿，取回来一件裘衣。
女子轻轻的将裘衣覆在瑾柍身上，坐在一旁看着丈夫毫无警惕的睡颜，突然好像让时间停顿，不要再流逝去。
女子炙热的目光太强烈，瑾柍仿佛察觉到，睡意惺忪的睁开眼，眼里冷漠的扫了一眼眼前女子，又看看身上裘衣。
“你怎么来了？不要照顾念雪吗？”瑾柍看看女子，脱下裘衣，站起身准备离开。
“雪儿在林子那边玩耍，瑾柍，你别躲着我了。好不好。”素女扯了扯瑾柍的衣袖。
瑾柍甩开袖子，向林子深处走去。
“雪儿三千岁了，三千年，足矣让你忘记一个人，也足矣让你再重新爱一个人，你为什么就不能看一看身边的我呢。”女子清秀的脸上爬上了狰狞。大声嘶喊，仿佛用尽全力。用尽全力又如何，能唤回他吗？
“忘不了，也不想忘。即使如今的她在凡尘一隅，她轮回千百世，她的音容笑貌始终没有消失。”他侧着身子扔下狠心的话，留下心碎的素女一人哭泣。眉骨的红梅像在嘲笑她。
【忘不了，也不想忘】
【三千年，足矣让你忘记一个人，也足矣让你重新爱上一个人。为什么你就不看看我】
“呵……呵……呵……”女子仰天，苦涩的笑哽咽了喉咙，最后连笑声也发不出，只有呜咽声。
桃花深处，袅袅清香。七八岁女孩蹲在地上认真的捡枝头落下的花瓣。瑾柍走过去，蹲在她的身边，揉揉她的发。
“雪儿。”
女孩回过头，甜甜的对她笑着。瑾柍也笑了起来，抱住好久不见的女儿，亲昵的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父君，雪儿好想念父君啊。”粉嘟嘟，软绵绵的娃娃撅着嘴，带着撒娇的语气，让他看见了另一个女子。
在巫山的时候，她不知道他的身份高贵，她会对他撒娇，会与他争吵，会与他低声耳语，会威胁他去烧火做饭。就像凡人夫妻那样过着甜腻的日子。那些种种对于今天的他，无一不是讽刺。
从她开始什么都为他着想的时候，就已不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子。
“你可以娶什么素女，花女，但是，你不能忘记我。”
“我是半妖，没有人喜欢我。我多想讨好素女，只要她和我和睦相处，你就不会为难了。”
“我是半妖，与你共白头，何其有幸。”
“如果这个孩子让你为难，就不要好了。”
原来天庭的日子，她都步步惊心，每日对他强颜欢笑，渐渐麻痹，失去最真实的自己。努力温婉到他不需为她操心。
眼角润湿，瑾柍抱着娃娃喊着“雪儿。雪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