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119 KhunA】何以笙箫默（改文）

正文第一章 重逢 2
　　整整七年……她还晓得回来吗？
　　尼坤垂眸。“以玫，我们走吧！”
　　何以玫惊讶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坤：“你不想去打个招呼吗？也许……”
　　“她早已不是我生活中的人了。”波澜不兴的语调，仿佛真的没有什么。
　　以玫细细地打量他的神情，却找不出蛛丝马迹，最后只得低叹一声：“走吧！”
　　最后一眼看向林允儿，却发现她也正好偏过头来看到她，视线在空中相撞，允儿好像愣了一下，然后脸上浮现了浅浅的笑容，朝她点头致意。
　　以玫慌忙回头叫：“坤……”
　　“嗯？”
　　“她……”以玫愕然打住，再回首川流的人群中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怎么了？”
　　“没、没什么。”以玫低头。只是，她明明就看见他们了，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走了？而坤，也明明看见了她……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回到这里。
　　主编面试的时候问她：“林小姐，你为什么选择在A城工作？”
　　允儿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为什么呢？因为曾在这里念过一年多的大学？因为曾在这里认识他？因为曾在这里经受过很多很多？
　　她开始也不知道，回国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直到那天见到他才明白，她是想见他，虽然他已经不属于她，但是，她就是想看看他。
　　只看看而已。
　　“可能是因为不能回家吧。”允儿说。主编奇怪地打量了她良久，留下了她，成了某女性杂志的摄影记者。
　　然而主编过分地看重她在国外杂志工作的经历使她不安。
　　“那只是一个小杂志社。”允儿这样对主编说。
　　“哎！允儿。”四十多岁的女主编亲热地叫着她的名字，“你是在夸奖我的博识吗？我居然连美国一个不起眼的小杂志社都一清二楚。”
　　允儿笑了起来，不安也一扫而空。
　　主编正色地说：“允儿，我知道一个中国人在美国当一个摄影师多么的难，你必须比大多数白人优秀。他们总以为我们中国人是没有艺术细胞的。”
　　就这样安定下来，她仍然去那家超市购物，却再也没有遇见过他们。直到有一次，超市的保安叫住了她。
　　“小姐，请你到保安室来一趟。”
　　允儿一愣，直觉没有好事，报纸上有太多的关于超市保安强行搜身甚至打人的报道。
　　允儿谨慎地盯着他，保安无奈地说：“小姐，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你一个月前有没有丢了东西。”
　　一个月前她刚回国，难道她丢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好奇地随他走进保安室，保安递给她一个黑色的皮夹。
　　允儿不用看里面就知道不是自己的，笑着摇摇头说：“你弄错了，这不是我的。”
　　保安出乎意料地固执：“你打开来看看。”
　　她接过打开，然后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保安得意地说：“小姐，这是你的照片吧，虽然和现在差别很大，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差别是很大的，因为那是刚上大学时拍的入学照。她还是长长的头发扎成马尾，傻乎乎地笑着。
　　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陌生的皮夹里？
　　允儿把皮夹还给保安：“这的确不是我的。”
　　保安傻傻的：“照片上的人不是你吗？”
　　“是我，可是皮夹不是我的。”
　　“可一定是认识你的人的，小姐，说不定这个皮夹的主人暗恋你……”
　　哎，谁说中国人没有联想力的？
　　“可是……”
　　“你拿去吧拿去吧，一直没人来认领，放在这里我们也很难处理，交上去也是充公，还不如给你，你和皮夹的主人肯定有点关联。啊！说不定我还促成了一段美好姻缘呢……”保安沉浸在电视连续剧似的想像里。
　　一个月前，大约也是她碰到尼坤何以玫的时候，会是他掉的吗？怀着这样可笑的猜测，允儿把皮夹拿回了家。
　　晚上洗完澡在床上仔细地研究它，简单的式样，名贵的牌子，现金不多，完全不能确定失主的身份。
　　而那张照片，允儿小心地取出来，上面还有钢印的痕迹，应该是从什么证件上撕下来的。无意地翻过来，她突然怔住，背后有字！那潇洒凌厉得仿佛要破纸而出的字迹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是坤的笔迹，用黑色钢笔写着——
　　my sunshine！

正文第一章 重逢 3
　　复杂城市里的生活一样可以过得很单纯，工作、吃和睡，如此而已。一段忙乱的适应期后，接下来就是麻木的重复。
　　“允儿啊，我到处找你。”
　　允儿刚踏入杂志社，就听到老远有人在喊。
　　“老白，有什么事情？”
　　老白其实很年轻，是杂志社的另一个摄影师，姓李，因为老说白字所以大家戏称他老白。他哄明星很有一套，所以杂志封面人物的拍摄都由他负责。
　　“我老婆要生了，明天帮萧大模特拍照的事能不能麻烦你？”
　　萧筱？允儿有点为难，“我是没什么问题，但听说萧筱的脾气很怪，不是熟人根本不配合。”
　　老白也想到了这一点，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先去试试，如果实在不行再叫我。”
　　第二天，当允儿见到冷艳动人的萧筱时，她完全呆住了。她对国内的明星不熟，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萧筱的照片，不知道她竟然……竟然跟她大学时代的好友长得那么像。
　　可她的好友是那样一个纯朴而笨拙的农村姑娘，眼前的人却跷着修长的玉腿，抽烟的动作熟练而妩媚……
　　允儿不敢认，也许只是相像的人罢了。
　　可萧大模特眯着眼瞅了她一眼，踏着优雅的步伐走来，停在她面前。
　　“怎么，不认识我了？”
　　“……少梅？”
　　“呵！”她讽刺地轻笑一声，“可不就是我。”
　　“允儿，你跟萧筱认识？真是太好了。”一起来的同事兴奋地说。
　　“大一的时候她是我的上铺。”
　　“大学里的上下铺可是最要好的。”萧筱的经纪人也凑上来说。
　　“不是要拍照吗？快拍吧！”萧筱不耐烦了。
　　她真的变了好多！允儿一边拍照一边想，镜头下的人不再是那个笨拙得可爱的少梅，那么她是谁呢？
　　也许谁都不是。一个好的摄影师能够摄取镜头下人的灵魂，而允儿捕捉不到萧筱的灵魂，也许是她功力不足，更也许是镜头下的人根本没有。
　　萧筱很空洞！一种让人绝望无力的空洞，也许正是这种空洞才使她红得发紫。
　　拍完一组，萧筱挥挥手。“今天就到这吧。”
　　“可是萧筱，下面还有……”她的经纪人急切地说。
　　“就到这儿。”萧筱毫无余地地说，转头对着允儿，“我们去喝杯咖啡。”
　　“久别重逢应该喝酒，可惜最近我的胃出了问题，只好喝咖啡了。”
　　“呃，喝咖啡很好，或者你应该喝点牛奶。”允儿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有太多太多的事想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身体比较重要，节食也要有尺度。”允儿找些不着边际的话说。
　　“我从来不节食。”萧筱似笑非笑，“我酗酒。”
　　“少梅！”允儿惊愕于她一副自我厌恶的神色，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她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萧筱反射地甩开她的手，允儿一愣，气氛尴尬而沉默。
　　“你变了很多。”半晌，允儿涩涩地说。
　　“是的，还记得大一的时候我暗恋过一个人吗？”萧筱冷漠地叙述自己的故事，“有一天我告诉他我喜欢他，他接受了，但他不爱我，然后少梅死了，我现在是萧筱。”
　　三言两语，蚀骨穿心。允儿一阵心痛，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过了一会儿，萧筱冷讽地说：“你倒没怎么变，还是一副虚情假意的样子。怎么舍得从金光闪闪的美国回来的？”
　　这话多少伤了允儿，但想一想毕竟是她理亏在先。当年一声不吭就走了，七年杳无音讯，是她对不起她们的友情。“那时候，我是走得太匆忙了……”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萧筱打断她，“这些话你应该向尼坤说。”
　　尼坤？怎么会扯到他？允儿想起那日他和以玫俪影双双，“我想他并不在意……”
　　“不在意？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无情无义没心没肺？”萧筱的声音激动起来，“你刚失踪的那几天，他找你找得快要发疯，后来干脆整天在宿舍楼下等，可是他等来了什么？”萧筱目光冷冷地指责她。“来了几个人把你的东西都拿走了，然后告诉他告诉我们，你已经去了美国，可能永远不会回来。”

正文第一章 重逢 5
　　她拿出茶叶，低头掩饰自己的神色，她无法像他那样无动于衷，只能藏起自己的激动，“你要喝点什么？”
　　“谢谢，不用。”他的目光冷峻，“我说几句话就走。”
　　“哦，你来找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他停顿五秒才开口：“萧筱。我是她的律师。”
　　“有什么事吗？”
　　他口气透着寒意：“林小姐三天前到鄙事务所时曾说会再度光临，却迟迟不见你来，我只好亲自过来拜访。”
　　允儿愕然，抬头迎上他灼灼的眸子。“你怎么知道……”她并没有留下名字，他怎么知道还皮夹的人是她？
　　“林小姐，我恰好有正常人的推理能力。”他嘲讽地说。
　　也许当律师的都有这种“正常人的推理能力”，允儿盯着墙壁：“我是去还皮夹，你既然已经拿到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尼尼坤眸光一闪。“除了还皮夹，你没有别的事？”
　　她还可以有什么事吗？允儿怔怔：“没有了。”
　　“很好。”他眼中仿佛掠过一丝失望，移步到她面前，“可是我有事。”
　　他拿出那个黑色的皮夹放在她眼前：“这里面原来有一张照片，林小姐知道下落吗？”
　　当然知道，允儿低头：“有吗？我没有注意。”
　　“哦？皮夹里除了钱什么都没有，林小姐如何知道皮夹是我的？”
　　允儿哑口无言。差点忘了他是律师，善于找出对方言辞上的一切漏洞，想骗他先得掂掂自己的斤两。
　　他欠身：“林小姐可否把照片还给我？”
　　允儿突然觉得莫名其妙。他是什么意思？一边摆出一副“你是陌生人”的模样，一边却又讨要她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我，为什么要给你？”
　　“林小姐，我劝你不要和一个律师讨论物品的所有权问题。”尼坤冷冷地说。
　　允儿气馁，这样的尼坤她不熟悉而且无法应付。“照片不在这里。”
　　“明天给我。”
　　“明天我有……”
　　“林小姐！”尼尼坤打断她，“我想我们都不想和对方有太多的纠缠，何不早死早超生。”
　　早死早超生?允儿默然半晌：“你要那张照片干什么？”
　　“谁知道呢。”尼坤目光沉沉，“也许我想把它放在我身边，时时提醒我那段愚蠢的过去。”
　　愚蠢……是啊，多愚蠢！她居然会有所期待。
　　尼尼坤径自做出决定：“我明天会来取，你若没空，可以请别人转交。再见，林小姐。”
　　他举步离开，手刚刚握上门把，听到身后的允儿低声说：“等等……明天，我会送过去。”
　　“好。”尼坤面无表情地回头，“谢谢你的合作，明天见。”
　　允儿怔怔的目送他高挺的背影离去。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们重逢会是什么样子，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连说一句“好久不见”的情分都没有了。
　　愚蠢的过去吗？
　　允儿站在卧室里的镜子前，审视镜子里面与她对视的女人。
　　如果一头短发变长扎成马尾，如果晒黑的皮肤变白皙一些，如果还能毫无顾忌地笑得灿灿烂烂……最重要的是，如果眼睛里减掉这七年多出来的沉郁，添满张扬的天真——那么，她就变成了初上大学刚认识尼尼坤的林允儿。
　　“尼尼坤尼尼坤……”
　　“尼尼坤尼尼坤……”
　　尼坤是怎么被她缠上的她也不太清楚，尼坤更是莫名其妙，反正那时候她就追着他跑。直到有一次他受不了了，板着脸问：“林允儿，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
　　换成现在的她大概会羞愧得无地自容吧！然而那时候的她是那么的不知羞，睁大眼睛问：“尼坤，是你笨还是我笨，哎，你那么聪明，一定是我笨了，我怎么这么失败，追了半天人家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犹记得尼坤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后来他提到这件事，曾好笑又好气地说，他本来是想用质问的口气让她感到羞愧的，谁料到这世上居然有脸皮这么厚的小女子，反将了他一军。

正文第一章 重逢 6
　　所以当时法律系的高才生迟迟反应过来后，居然只能结结巴巴地说：“我不准备在大学里找女朋友。”
　　她那时候单纯得连借口都听不出，一鼓作气地问：“那我现在先排队，等你大学毕业了，可不可以有优先录取权？”
　　面对毫不讲章法的对手，口若悬河的最佳辩手顿失滔滔，抛下一句“有课”就落荒而逃。
　　她当然没有就此气馁，可在她想到更好的办法之前，居然听到学校有人在传：法律系的那个尼尼坤听说有女朋友了，叫什么林允儿，名字挺拗口的。
　　她一听几乎是飞快地跑到自习教室找到尼坤，急忙澄清：“谣言不是我传出去的，你要相信我。”
　　尼坤从书中抬头，目光清明地说：“我知道。”
　　她傻傻地问：“你怎么知道？”
　　尼坤神色自若地回答：“因为那是我传的。”
　　这回终于换她瞠目结舌，耳边是他在冷静地分析：“我考虑过了，如果三年后你注定是我女朋友，我何不提早行使我的权利。”
　　呵！那时候啊！
　　镜子里的人嘴角微微弯起，然而笑意还没到达眼底，已经收敛。
　　茫茫然走到阳台上，看那月朗星稀，明天应该是个好天

正文第二章 转身 3
　　允儿假装没听到他的冷嘲热讽，小心翼翼地问：“你要请我吃饭吗？”
　　“你捡到了我的皮夹，于情于理我都该谢谢你。”
　　“其实不用这么客气。”允儿讷讷地说，一阵沮丧涌上心头，什么时候他们到了说这种话的地步了呢？
　　晚餐是在著名的秦记吃的，优美的环境，美味的菜肴，周到的服务都无法改善允儿的用餐心情，对着对面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注定要消化不良。
　　悦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餐桌上的沉闷，尼坤接起手机。“喂……对……我在秦记……不是，还有林允儿……恰好遇见……好。”
　　他突然把手机给她：“以玫想跟你说话。”
　　允儿一呆接过：“喂。”
　　“喂，允儿。”轻柔的嗓音从彼端传来。
　　“以玫，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两头都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还是以玫说：“允儿，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还不错，简直要乐不思蜀了。”允儿故做轻松地说，没注意到对面的尼坤动作突然一滞。
　　“嗯。”又是一阵沉默，以玫说，“你可以把联系方式给我吗？我们找个时间见一见。”
　　“好的。”允儿报上手机号码。
　　“嗯，那再见了。”
　　“再见。”
　　收了线，她合上手机还给尼坤，他却没接。“把你的手机号码输进去。”
　　允儿一怔，低头输入号码，却在输入姓名时犯了难。
　　“你是用什么中文输入法？”
　　“笔画。”
　　“哦。”
　　还是打不出来。“允字怎么打？”
　　尼坤伸手拿过她手中的手机：“我来。”
　　允儿尴尬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银灰的手机上优雅快速地跳跃，几秒钟时间就打好，合上收进衣袋。
　　“你连中文名字都忘了怎么写了？”
　　“不是，你的手机我不会用。”允儿讷讷地解释。
　　他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晚餐就在这样沉默的气氛中度过，甚至一直持续到他送她回家。
　　允儿下车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点点头，开车飞驰而去。
　　允儿站在原地，只觉得茫然，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意识到路人怪异的眼光才如梦初醒，脚步匆匆地奔上楼。
　　“相、相亲？”允儿拔高声音叫道。
　　“你小声点！”花仙子捂住她的嘴，允儿咿咿呀呀的，花仙子警告她说，“不准叫出声，知道了吗？”
　　允儿赶紧点点头，等她一放开就问：“你要去相亲？”
　　“不是我，是我们。”
　　“我？为、为什么？”允儿有点呆滞。
　　“我们社里没有男朋友的就你跟我年纪最大，还不抓紧点就嫁不出去了，你知道不知道？”花仙子哗哗哗地翻行事日历，“今天的标的物是XX公司的系统工程师，两位，你和我去正好。”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他们有两个人哎，我应付不过来了啦……允儿，我平时对你好不好，我今年能不能嫁出去就全看你了。”花仙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活像被抛弃的小狗。

正文第二章 转身 6
　　什么意思？
　　“经过那么多年，我还是输给了你，一败涂地。”
　　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这么悲哀。
　　“尼坤，你在说什么？你喝醉了吗？”她不安地问。
　　沉默，然后他猛地推开她，漂亮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狼狈和恼怒，冷冷地清醒地说：“我不是喝醉了，我是疯了。”
　　他转身突然消失，如同他突然的出现，若不是唇上微微的刺痛，她会觉得这是一场荒谬的梦。
　　捡起地上的钥匙开门，进了门却在门口傻站着。要不是电话突然响起，她还不知道要站多久。
　　一拎起电话，就听到花仙子兴奋的声音：“允儿，你那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允儿一时转不过弯来。
　　“快说说啊，那个郑医生有没有什么表示？他有没有约你下次见面？”
　　“没有。”
　　“怎么可能！”花仙子大叫起来，“他明明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人家大概是满意有人如此合作地听他“心脏病与爱情”的专题讲座吧。
　　“你呢？”允儿不跟她缠，直接问她。
　　“他约我明天看电影，嘿嘿嘿嘿……”恐怖的笑声从那边传来，“允儿，从明天开始，我要装淑女！”

正文第三章 靠近 2
　　看着她显然迷惘的神色，尼坤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算了！”
　　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倏地回头，步伐迈得又快又疾。
　　允儿不明所以，直到眼前出现古色古香的校门。
　　这里，竟然是C大？
　　那么这条街，她惊愕地望着刚刚走过的繁华大街，竟然是老北街？
　　她和尼坤走过无数无数遍的老北街？
　　怎么可能呢！
　　那热闹透顶的夜市呢？那些吆喝的小贩呢？街道两边各种各样廉价美味的小吃店如今又到哪儿去了？
　　“你回国后没有来看看？”尼坤平复心情，声音平静地问。
　　“没有，我……”不是不想来，只是……“工作太忙。”她讷讷地说，这样的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尼坤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不用说什么，我明白。”
　　他明白什么呢？她不明白。
　　他们走进C大，百年老校是不怎么会变的，允儿置身其中，恍恍惚惚就像走在自己的旧梦里。那些大树，那些看来很陈旧的宿舍楼，那些欢笑着走过她身边的学生……一种惆怅的，酸楚的心情涨满她的胸腔，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原来，她真的已经离开了那么多年了。
　　“哎！”允儿指着路边转弯处的小杂货店，“这个店还在，不知道还是不是那对老夫妻开的。”
　　“不是。”尼坤说，“我还没毕业的时候就换人了。”
　　“喔。”允儿轻轻应了一声，抬头笑着说，“我去买点东西吃，我快饿死了。”
　　小店换了个年轻的女店主，一边照看着孩子，一边招呼他们。她买了面包可乐，尼坤也拿了一罐啤酒，他付的钱。允儿想起以前他们常常为谁付钱而起争执，那时候她年纪太轻，还不懂得一个男人的骄傲和尊严，尼坤和她在一起应该很累吧！
　　“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本来是随便问的，说完却想起昨晚那个带着酒气的激烈的吻，允儿不自在地别过头。
　　“就这几年。”他沉默半晌，淡淡地说。
　　是啊，就这几年。
　　“嗯，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吧。”
　　八点多的操场还有很多夜锻炼的人，多是年轻的学生，也有一些年纪大的教授在周围散步。
　　他们坐在操场边上，允儿笑着说：“这个操场上有我最痛苦的回忆。”
　　尼坤难得地微微笑起来：“八百米？”
　　“是啊。”允儿很不好意思地承认，“我八百米最好的成绩是四分十秒，我还记得当时你很不敢相信地说……”
　　她突然顿住，尼坤深邃的眸子盯着她：“我说什么？”
　　说，林允儿，你跑这么慢，我当初是怎么让你追上的？
　　“……咦，那个是不是你们系的周教授？”允儿指着不远处散步的老头。
　　尼坤掉转视线看去，点点头站起：“我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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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儿看着他走过去，周教授看到他，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说了几句话，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膀。
　　这个老教授的头发是越来越少啦！
　　说起来，她会认识这个法学院的名教授，完全是因为尼坤的关系。

　　那时候尼坤忙于学业家教系务，她这个女朋友也不太能找到他，为了有多点时间和他在一起，她没课的时候就跑去他系里上课，这个周教授的刑法学她从头到尾整整听了一个学期。不过到现在她还是连刑法学上最基本的“无罪推定”都弄不清楚。不像尼坤，被她硬拉去听了几节高等数学，期末的时候居然能帮她复习抓题。
　　不知道尼坤说了什么，周教授居然向她这边看过来，笑眯眯地朝她点了点头，才走开。
　　等尼坤回来，允儿好奇地问：“你和他说什么？”
　　“我说我和一个朋友回来看看。”尼坤奇异地看了她一眼，“周教授还记得你。”
　　“是吗？”允儿讷讷地说，“他大概对我印象深刻。”
　　她在这个教授的课上闹过笑话。
　　周教授上课是从来不看点名册的，叫人回答问题也是随手乱指，有一次允儿就不幸命中，她还记得当时他的问题是“你觉得甲乙丙丁四个人应该怎么判？”
　　她一头雾水。什么甲乙丙丁？还戊己庚辛呢！
　　手在桌子底下扯尼坤的衣服，不料他居然硬邦邦地回了她一句：“我没听。”
　　哦！对了，他们不久前才吵架，尼坤正生她的气。可是见死不救，也太小气了吧。
　　结果她一急，居然说：“把他们都关进牢里。”
　　整个教室静默一秒后，哄堂大笑，底下有男生大声喊：“教授，她不是我们系的。”
　　“哦？”周教授感动地说，“同学，你对我教的刑法很有兴趣吗？”
　　学生又是一阵大笑，起哄叫道：“教授，人家是跟男朋友来上课的！”
　　老头儿思想开通得很，居然兴致勃勃地追问：“这是谁的女朋友？”口气活像失物招领。
　　尼坤认命地站起来，丢脸死了。“我的。”
　　尼坤周教授自然是认识的，生性诙谐的老头儿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何同学，光自己念好书是不够的，家庭教育也很重要。堂堂法学院大才子的女朋友居然是法盲，我们走出去也很没面子啊。”
　　允儿现在还记得当时教室里爆发的笑声。
　　尼坤轻笑了起来：“的确是印象深刻。”
　　允儿呆呆地望着他，他在笑吗？终于不再冷着脸，把她当做一个陌生人？
　　“唔……”她蓦地转过脸，掩藏住心中的情绪，不再看他，不太自然地说，“谁叫你见死不救！”
　　她还在记恨这件事？尼坤心中五味杂陈，又有些好笑。他真的没听啊，她以为他冷静理智到这种地步，可以一边跟她冷战，一边专心听课？
　　如果他够冷静够理智，那他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不会和她在一起。
　　尼坤郁郁地吐出一口气：“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还是坐公车，回到楼下，允儿停住脚步说：“我到了。”
　　“嗯。”他也停住。
　　“那，再见。”
　　“再见。”
　　允儿走了两步回头，他还站在路灯下。“你？”
　　他眼睛越过她盯着远处，欲言又止，半晌才说：“昨天，我很抱歉。”
　　“……没事。”允儿颇不自在地说，“昨天你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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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尼坤顿了顿说，声音里微微带着讽刺。蓦地，他低下头，冰冷的唇碰上她的，一触就走，深沉难解的目光纠缠住她，低低地说：“允儿，我很清醒。”
　　一直。
　　很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
　　“你今天心不在焉。”讨论一个棘手的案子的时候，向恒突冒出一句。
　　尼坤镇定地抬眼望他：“我认为我的提议还不错。”
　　“是不错。”岂止不错，简直是好极了，“可是你还是心不在焉。”
　　“好吧。”尼坤扔掉手中的笔，“你想问什么？”
　　向恒笑起来，难得见他这么沉不住气，“我们的赵小学妹回来了？”
　　尼坤扬眉：“你怎么知道？”他反常得这么明显吗？
　　“那天我在楼下看到。”向恒解开他的疑惑，“她似乎……变了不少。”
　　是不少。尼坤不说话了。
　　这时老袁推门进来嚷嚷：“喂，今天联合的人请吃饭，你们一定要和我一起去。”
　　联合律师事务所和袁向何同为A城四大律师事务所之一，虽然难免在法庭上针锋相对，但私底下交情却还都不错。这次老袁帮了他们一点小忙，于是就在得月楼设宴请客。
　　说起来联合的那帮人也不安好心，谁不知道联合的霹雳玫瑰对袁向何的尼坤很有意思，把他们凑在一起，分明是要看好戏。许霹雳擅长攻击，而尼坤的防守向来滴水不漏，可以想见，今天的晚餐必定热闹有趣得紧。老袁已经开始期待了。
　　得月楼位于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夜幕低垂，华灯初上，酒过三巡。老袁和联合的几个律师都是很会耍嘴皮子的人，笑笑闹闹吵得不得了。向恒坐在窗边，耳朵里听着他们瞎侃，眼睛却不自觉地瞥向窗外。
　　都市的夜晚灯火霓虹，宽阔的马路上熙来攘往的人**织移动。
　　等等，那是……
　　“老向，你不说话在看什么？”李律师凑过头来，顺着他的眼光看下去。对面的大街上，有一个女子手拿着相机在拍什么，不长不短的头发，套一件宽松的淡蓝色衬衫，牛仔裤，身上还挂了两三个长短不一的相机。
　　“这是你喜欢的类型？”李律师感兴趣地说，看不清相貌，不过感觉很像个学生。
　　这可不是他的类型。向恒转过头，见许大美女正锲而不舍地对尼坤穷追猛打，尼坤有礼地客气地应对。如果再加上她……那可好玩了！
　　“尼坤。”向恒引起他的注意，然后指指窗外。
　　这下不止尼坤，所有人都看向窗外，不过，看什么？大家都很茫然。
　　尼坤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正在取角度的林允儿，放下手中的酒杯：“我出去一下。”
　　除了向恒气定神闲，其余人都差点趴在玻璃窗上了。看着尼坤高大的身影快速地穿过马路，停在一个陌生的女子几步远的地方，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惊扰她。那女子似乎一无所觉，等拍完照片回头——啊！好可惜！她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表情，然后两人说了几句。
　　然后……
　　一帮人下巴差点掉下来了——尼坤！他、他、他……

正文第三章 靠近 5
　　他居然强硬地抓住了人家的手？
　　尼坤哎！向来对女人很冷淡的尼坤居然会有这么激烈的动作，怎么可能！
　　大家都很有默契很同情地看向在场的唯一女性，许大美女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也对喔！本来以为尼坤对女性疏远是天性冷漠，搞了半天原来人家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这么炽烈的。
　　这实在太打击女性自尊了！
　　虽然平时被许霹雳的伶牙利齿气得不行，但好歹是一个事务所的，总有同事之谊。胖胖的张律师开口打探敌情：“老向，她是谁？”
　　向恒的表情有点莫测高深：“你怎么问我？应该问尼坤才对。”
　　张律师敬谢不敏：“我可不敢指望能从尼坤嘴里套出什么。”
　　向恒笑笑说：“他的外套还在这，总要回来拿。”
　　一会儿尼坤果然回来，很抱歉地说：“老李，我有事先走了。”老李算是今天请客的东家。
　　老李还没说什么，向恒倒先开口：“你这样就走未免太不给面子，不如叫林允儿过来一起，我也好几年没见她了。”转头问老李：“介不介意多个人？”
　　老李连忙点头：“可带家属，可带家属。”
　　尼坤沉吟。
　　许霹雳阴恻恻地开口：“大律师交个女朋友都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吗？”
　　允儿还在马路那边的人行道上傻傻地发愣，想着她和尼坤这样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朋友不像朋友，情人不像情人……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手机又响了，接起来是尼坤。
　　“我走不掉……”
　　哦，那好啊，允儿松了口气。
　　“……你过来吧！”
　　电话挂了。允儿连跟他商量的机会都没有，看看对面的得月楼，收拾东西，穿过马路。
　　尼坤在门口等她，允儿犹豫地说：“我进去不太好吧。”
　　尼坤轻描淡写：“几个同行，没事。”
　　可是，她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呢？
　　这句话她还是咽了回去。这些日子，尼坤偶尔会找她，但都是刻意地保持距离，只是这样的接触已经让她不安。
　　不应该这样的，她应该离他远一点……
　　待他们一走近，一帮人老实不客气地打量起允儿来，长得还挺不错，穿着很随性，头发短了一点，少了些韵味。比起围在尼坤身边的女人，一般。
　　率先打招呼的是向恒。
　　“林允儿，这么快就回国了？”他笑得温和，话里却微微带着刺，“我还以为你要让尼坤苦守寒窑十八年呢。”
　　真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允儿还能怎么说，千篇一律的一句：“向师兄，好久不见。”
　　“师兄不敢当，不过真是好久了。”向恒似笑非笑的。
　　尼坤简略地介绍，允儿刚刚坐下，那个美丽的女律师已经很不客气地朝她开炮。
　　“林小姐，我听说尼坤是出了名的难搞定，你用什么手段把他弄上手的？”
　　不是听说，是心得吧。餐桌上一片静默。
　　向恒听得差点喷茶，这个许霹雳！

正文第四章 命运 1
　　她不明白，什么叫他也这么认为。
　　“我至今仍在怀疑，当年我的那些话，是不是正好给了你远走高飞的理由。”
　　尼坤的声音不高不低，却一字一字重若千斤地敲在她心头。
　　他怎么可以这样说？他居然这样说！
　　她清楚地记着那天的情形。她听了以玫的话，立刻去找他证实。尼坤是不会骗她的，他说不是就不是，她绝对会相信他。可是如果他真的喜欢以玫呢，那怎么办……
　　去的路上她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尼坤告诉她他也爱以玫，绝料不到迎接她的会是他厌恶的眼神，和刀锋般凌厉的话。
　　“走，我不想见到你！”
　　“林允儿，我但愿从来没有认识你！”
　　那样决绝的语气和神情，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心神俱裂。可如今他居然说，她，负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允儿盯着自己的鞋子，低而清晰地问。
　　不断流动的人群中停伫的两人多少吸引了周围的目光，尼坤拉过她走到僻静的地方，松开她，点起一支烟。
　　要怎么告诉她？如实？
　　不行。
　　他定定地开口：“那天，你父亲来找过我。”
　　瞥见她骇然的神色，俊颜浮起淡淡的讽笑：“没想到？呵！我也没想到，我的女朋友竟然是市长千金。”
　　允儿脸色蓦地发白。市长千金！市长千金！多讽刺的一个称呼！
　　她和尼坤来自同一个地方——Y市。当年欢天喜地地把这个当作天大的缘分和巧合，如今却是天大的难堪。
　　如果他知道她是林清源的女儿，那么他必定也知道……
　　允儿不稳地说：“我爸爸的事，你应该知道。”
　　“是。”尼坤点头。林清源贪污受贿千万之巨，事迹败露于狱中自杀，举国震惊。
　　允儿闭眼，无所谓了。
　　“我爸爸，他对你说了什么？”
　　尼坤垂眸，那天林清源对他说的话还清晰在耳：“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年轻人，小笙很喜欢你，我也不想反对。如果你愿意和小笙一起去美国，我会帮你把一切都办好，签证、房子、学校都不用你担心……”
　　多么诱人的条件！

正文第四章 命运 2
　　半晌，尼坤沉沉地说：“我一个靠打工和奖学金度日的穷学生，你觉得他会说什么？”
　　允儿沉默，她了解她的父亲，没有利用价值没有背景的人他向来不屑一顾，她完全能想像出他对尼坤说了多过分的话。否则，以尼坤的冷静，怎么会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对不起。”真相竟然是这样的！长久以来的认知遭到彻底地颠覆，允儿思绪纷杂，只觉得翻江倒海一般的乱。
　　“你这个‘对不起’是为谁说？为你自己，还是你父亲？如果是代你父亲说，那大可不必。”尼坤冷冷地说。
　　允儿薄弱地辩解：“我……当时并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来问我？”
　　尼坤的声音宛如从地狱中来的冷酷犀利：“你连问都没问就判了我的死刑，林允儿，你猜猜我这几年有多恨你？”
　　恨？
　　允儿惊惶地后退一步，却逃不开他的掌控范围，双肩猛地被他抓紧，力道之大让她怀疑自己的骨头会不会被捏碎。
　　“我从来没有招惹你，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既然招惹了，为什么半途而废？”这样绝望而愤怒的质问语气让允儿连“对不起”都说不出口了，只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敢看他。
　　“我现在只想问你，”尼坤渐渐平静，灼人的视线盯住她，“如果当时你知道这一切，你还会不会走？”
　　她还会不会走？允儿愣住，想不到他会问这种问题。
　　如果是七年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不会”，毕竟当时在她来说，去美国真的单纯是为了逃避感情失败的痛苦。可是现在呢？现在她已经明白七年前的一切都是爸爸早已策划好的一场逃亡，否则，签证怎么可能在几天内就办好？否则，美国的一切怎么会早已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决定，她毫不怀疑当年就算她不想去，也会被押上飞机。
　　允儿低下头：“对不起。”
　　尼坤明白了，倏地将她放开，眼中的失望和怒意简直可以将她生生凌迟。
　　良久他才勉强镇静地开口：“那现在呢？”
　　什么现在？允儿不解。
　　“你现在要不要回到我身边？”尼坤有些僵硬地说。
　　外面的世界突然寂静，允儿惊愕地望着他，只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我不打算在这方面浪费太多时间，也没有兴趣去重新认识一个人经营一段感情，所以你最适合，不是吗？”
　　是吗？允儿怔怔地听着，一颗心渐渐下落。
　　因为认识，因为合适？
　　可是尼坤，你真的认识眼前的这个林允儿吗？这个她，有时候她自己都会觉得好陌生好陌生……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再没有力气去追逐一颗遥远的心，再不想拥有一份随时会覆灭的感情，那种整个世界在自己周围轰然崩塌的声音，她再不能承受第二次。
　　所以，尼坤，“对不起。”
　　原谅我的懦弱。只是我没料到，原来竟连你都无法给我勇气了。
　　她竟然这么快就拒绝他。尼坤定了定说：“你不用这么快回答我，你……”
　　他的话被允儿轻轻打断：“我结过婚了。”
正文第四章 命运 3
　　话音猛然煞住，尼坤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字一字清晰无比地问：“你说什么？”

　　允儿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低低地说：“我结婚了，三年前，在美国。”
　　尼坤脸色冷冽阴沉，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可以把周围的空气都冻住，他恶狠狠地瞪着她，仿佛随时会伸出手把她掐死。
　　久久，她才听到他冰寒透顶的声音，“林允儿，我是疯了才会这样让你践踏。”
　　日子一成不变地滑过去，这天允儿在杂志社的布告栏上看到国庆放假通知时，才发现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九月底。
　　整个夏天就这么过去了。
　　越接近十一，杂志社里的气氛越放松，三十号快要下班的时候小红过来问允儿：“允儿，国庆七天你怎么安排的？”
　　“还没想过。”允儿正整理着桌上的照片。
　　“居然没想过,我从五一就开始盼着十一了。”
　　被她夸张的表情惹笑了一下，允儿随口问：“今年怎么放这么长时间？”
　　“年年都这样啊。”小红略微奇怪地说，随即了然，“哦，你在国外太久了大概不知道，七天长假实行好几年了，发展旅游业嘛。今年我打算去凤凰古城哦，你要不要一起来？”
　　看她一脸甜蜜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和那位医生先生一起去的，允儿侧首一笑：“要我全程随行帮你们拍情侣照吗？我收费很高的。”
　　“哎呀！你讨厌！”小红极卡通地掩面羞羞答答了一阵，放下手却发现刚刚还和她说笑着的允儿又陷入沉默中去了，恍恍惚惚的表情。
　　小红推了她一下：“允儿，你怎么啦？最近有点怪怪的。”
　　“嗯？哦，没有啊。”允儿回神，“突然多出来这么多天，在想干什么。”
　　下班后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去干什么好。街道上明显热闹了很多，商铺都焕然一新的样子，允儿沿着漂亮的橱窗漫步，偶尔停下来买点小吃，然后继续漫无目的地前行。
　　直到看到熟悉的古朴校门，允儿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C大来了，自己也吓了一跳，从工作的地方到这里，大概半个城市都被她走过来了。
　　学校门口应该比平时热闹很多，到处都是背着行李的学生，脸上带着简单快乐的笑容。允儿想起自己当学生的时候，也往往因为放假开心兴奋很久，现在想来，真是恍然若梦。
　　双手插在衣兜里，漫步在学校的林荫大道上，允儿的心情没有像上次和尼坤一起来时那样起伏不定，只是平静之余更觉惘然。自己的人生好像从走出这个学校就开始错了，然而事到如今，又要怎样走下去才是对的？
　　“你现在要不要回到我身边？”尼坤低沉的声音又一次在脑海里响起，允儿停住脚步，闭上眼，等心里的抽痛过去。

正文第四章 命运 4
　　回到他身边，曾经想像过无数次的情景。在国外的时候，常常一个走神，就会开始幻想和尼坤重逢，幻想两个人幸福地在一起。那是她漫长孤单的日子里唯一的慰藉，唯一的快乐，她所有的坚强和坚持都源于这种幸福的想像。然而，回国后，当尼坤以一种理性而冰冷的态度要把她的幻想变成现实时，她却退缩了。
　　他和她，都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单纯的少年少女，七年分离造成的裂痕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彼此的伤痛，也许只是细小的伤口，可是同样痛不欲生。
　　因为太在乎，所以受不起。
　　他们之间，其实在七年前就已经尘埃落定。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操场边，塑胶跑道上不少人在慢跑。
　　不知道现在她八百米要跑多久？
　　允儿矮身穿过栏杆，站在跑道上，踮起脚划出一条起跑线，默念“一二三”，用考八百米的速度冲了出去。
　　闭着眼睛，穿梭夜风，跑到终点。
　　“四分二十五秒，太慢了。”头被人敲一下。
　　“比昨天还慢。”她郁闷地嘀咕，然后抬头两眼发光地看着他，“尼坤，不如考试的时候你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吧，那样我肯定跑得很快！”
　　被他瞪了一眼后，允儿有点儿不被欣赏的沮丧，明明是个好主意嘛，“要不在我眼前吊着你的照片……”
　　“林允儿，你知不知羞！”尼坤终于忍不住开口训她，耳朵却悄悄地爬上微红。
　　……
　　微笑着，睁开眼睛，终点线上空荡荡的。
　　突如其来的钝痛袭上她心头，细节越清晰，钝痛越明显，眼泪先是一颗一颗地毫无预兆地落下，然后渐渐不能自抑，允儿坐在地上，埋首放声痛哭。
　　从此以后，任何一个终点，都不会再有尼坤。
　　火车的终点站是Y市。
　　昨晚从C大回来后，允儿很早就睡了。第二天早上四点多就醒了，怎么也睡不着，睁眼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起身收拾了一下，就去了火车站。
　　这是她回国后第一次回Y市。
　　火车正点到达Y市的时间是中午11点，Y市正下着雨，比A城要凉许多，冷风吹过来让人一阵瑟缩。
　　站在火车站的台阶上，手指拢了拢单薄的衣服，允儿抬眼望着这个养大她的城市，心底茫茫然而又似悲似喜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就叫近乡情怯。
　　“小姐来旅游啊，要不要住宿，全市最低价。”
　　“小姐要不要导游啊，国庆便宜优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