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日的争锋过后，便觉得累了，身也累，心也累，哪里都觉得不舒服，爷这里出发在即，陪不了多少日子了，我舍不得，也想整日伴着，可府里头其他的人也少不得有这个心思，作为嫡福晋，我能做得只有尽力理事罢。]
[。桃夭端了糙米薏仁汤过来，知道我整夜难寐，瞧着我的脸色，道：格格，咱们出去透透气罢，今日的事也弄好了，瞧了瞧眼前的账册，看着是差不多了，便吩咐叫上轿子，往府外走。]
[。行至夜市时，行人络绎不绝，商贩吆喝不断，好不热闹，一时来了兴趣，带了桃夭下来遛遛。到了一处买面具 摊子上，瞧着那小贩雕画的各式脸谱面具，伫了脚步，桃夭拿了一个马面的递给我，笑着接了过来，细细看着。]

（夜市里戚戚的彩袖殷勤，雯雯的清辞小曲，歌尽桃花扇底风，化了清波涟漪，载着游思过了夯实的石桥。车如流水马如龙，川柳万条拂去旌，灯笼影瑰逸湖边随着小曲清波亦留驻了行人的目光。稍回顾，却闻馨香如故。摸索至前，佳人执面具，似好风如水嗅柳清。）

[。这里正看着入神，马面具，恍然想起多年前在夜市上曾见过的那一个面具，随手拿起面具扣在脸上，蓦然回首，扬声笑道。]
桃夭，你瞧瞧这个如何
[。许是这几日难过紧了，这会子难得舒怀了心情，调子里也带了笑意，可当抬起头时，却映上一双差异的眸，倒不知什么时候，跟在自己身后的桃夭不见了，换上了一位姑娘，顿时一愣，面具掩盖下的面容也染上了一丝错愕，转而抬手拿了面具下来，不好意思的勾起嘴角，笑道。]
不好意思，原是以为跟在身后的是我的侍女呢，让姑娘见笑了
[。说完了话才又抬起眸来，说是陌生的姑娘，容貌俊秀，透着清丽之感，可眉眼之间我却依稀觉得熟悉，我不晓得这熟悉之感从何而来，或是这京城偌大，在那处见过罢，微微颔首，保持的柔和的笑意。]

[。仿佛，见过？她这话说的倒像是验证了我所思之事了，唇微微抿起，脑海里思索着何处见过呢？是荣宝斋的笔墨纸砚间还是玉树兰芝的汀兰荷榭间呢，亦或是旧日江南小镇，青石瓦巷，梨花纷飞下偶然一瞥呢，难不成是前日回眸不曾？我淡淡笑了笑，道。]
到底我也有这感觉，就不知何处有缘相识了
[。我细细打量着她的容颜，渐渐的眼前的容貌与昔日旧景渐渐重合，莫非？是她，我扬手将马面具递了过去，见着她接了过去。]

（白净的指尖在半空中凝滞，游思追溯，仿佛峥嵘古道，某一树白杨，屹立在流时一隅。随着洪流顷刻坍塌，又重塑，回环往复。眼底一直晃过的影儿，关于京师铜街梦华，小宿江南温水乡。不自觉接下了面具。）
“梨染阿姊……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
（我曾吟哦在她耳畔的戏说。一月一梨花，疏影总相随。）

[。她抬手接过那马面具，眉心翕动，我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转而便听得“梨染阿姊……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是她，是她呢，昔日幼女如今已经亭亭玉立，亦如我也从少女嫁为人妇，时光荏苒呢。]
[。一时光影流转，霁沈在我面前淡淡笑着，一如当年，我霎时不知该言何，就两两相对，望着。久了，才吐出一句。]
昔年一别，如今再见，当真难得。霁沈妹妹，如今这么大了

“阿姊可曾有夫家。”
（金缕早尽东风，微雨洗潋滟春，湿润的雨气犹在鼻尖萦绕，袖儿含泪玉脂揾。乍惊夜时湖上凫，惟有枝头鸟儿笑迤逦，虽不可睹之，然夜阑珊犹可聆，当属今来人宜欢，物由怡。昔去雪如花，今来花如雪。）

[。此处恰逢喜相遇，却有那不识趣的主来这儿做些好事，我俩拿着那马面具说着话，那买东西的小贩却忙赶过来道：这位夫人，可是要下这面具，我还要做生意呢，眉轻轻一挑，这会子桃夭倒是回来了，瞪了那小幺儿一眼，让她去结了帐，拉了霁沈往一侧的茶摊去，柔柔笑意难掩，道。]
你瞧不出我这打扮是嫁人了么？孩子都有了呢，倒是你，算来也该十三四了，也该许人家了。当日一别，倒不想还有机会再见喏。

“霁沈改日还得去会会姐夫呢。”
（小贩温厚的嗓音持着几许迫切，未来得及反应，便顾盼阿姊结了账，移步随着她共追茶铺。莺清台苑，不胜人生一场醉。故人座前，闻听细语，无穷其状，胜金樽映月一段情趣。偶闻后边言语，故正色。）
“许不许人也就罢了。好好医人方是要紧的，若有人可以容我这般做。倒也无妨旁的，合意即是。”

[。姐夫？听得她的柔柔声响却是笑了出来，到底不知有多少人敢叫他姐夫呢，怕是真真见着了，都换成一句贝子爷了，我吩咐上了两盏名目清心的杭白菊花茶，抬手掀开盖子，抿了一口，糯糯。]
罢，改日我领你去见见罢，北城荣贝子府就是了。对了，你原先志向如此，如今终于实践了，此番来到京师，可是定居下来了？寻了住处么？
[。我想着府里那么些客房，安置霁沈定是没什么问题的，若没找着地方，跟我回去住，也好。]

（茶叶在滚烫的水里书卷，碧熬曼曼，袅袅白气萦回。脸颊上如同染却了微微的水气，湿润蔓延。忽忽的热气席卷来复又轻轻去。惟有她婉和清丽的音像玉碎一样总是比世上的一切都慢上半分，在耳畔绕着。我知道阿姊嫁给荣贝子并非图求什么，荣贝子的名讳纵然比草野莽夫好听了许多，然荣膺其上者诸数，温馨其上者千千万万。阿姊懂得权衡，木已成舟，亦不愿多言谈。）
“霁沈原是京师人氏，故尚存旧宅一所。”

[。这我倒是不知道了，既然这样当然还是自家住着舒服些，轻轻点了点头，依旧笑意不减，今日因着难过才出来的，倒是能碰着这许久不见得人，当真是惊喜了。]
[。我又同她说了许久的话，两人似想把那错过的种种经历都相互告知，也就不觉得时间过去，当又抬头时，已是月上梢头，桃夭儿担心自己出来的时候太长了，轻声过来说了一句，眉轻蹙，可想想她说的也是，这才无奈笑笑，道。]
霁沈，我到底比不上你自由，今日既然有缘重逢，那么往后就多走动罢，我还有你许多的经历想听你讲呢
[。瞧着她一脸不舍，素手覆上了她的柔荑，紧紧握了握，这才松开了，又说了一会子话，同桃夭回去了。]

（颔首应下，听她娓娓道来了许多事。风漾柳影兰州，旧时风光写成闲话轻轻碾过岁月，来也无踪去无痕，钿车罗帕，笙箫连城。她温暖的玉指扣住玉脂悠悠呢喃着，罗绮温厚着身，山间树老，桑榆日落，她却也只是安静，慢慢随着。夜已寂，相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