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ying Involuntarily
Part1 枯朽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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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没有人再爱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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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地等待死亡的，美丽而孤独的古城。之所以说它孤独是因为城镇已经失去了活力，在街道上行走的都是年过半百的人，年轻人寥寥无几，各种店铺虽然开了门但却冷清到了极致；之所以说它美丽是因为冬末春初的城内开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不远处公园内在黄昏光芒映照下一边盛开一边凋零的樱花以及与之相衬的脚下的石板路。泛黄的石板路明显地流露出沧桑。黄昏的太阳在提艾尔多身后缓缓沉入地平线，拉长的影子被突兀地印在铺满耀眼光芒的路上。
这座接近枯朽的城镇出人意料地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息。提艾尔多正是因此进入城镇的。实际上他是在徒步旅行的过程中迷了路而意外来到此处的。古老得不为人知，以至于连死去都是默默无闻的城镇；兴许这便是提艾尔多眼下的城镇的风烛残年吧。
提艾尔多东张西望着加快了步伐。作为一名艺术家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如此这般的古城不明不白一点痕迹不留地从历史中消失的。先在城内给各个角落留个影，然后再在城外找个高处将全景绘出吧。提艾尔多如是计划着。
比预料的还要夸张一点，在他停下脚步的那一刻为止发现的会活动的生物总和不超过十。还真是悲哀啊。对于这里原本的住民来说这座城市就那么没有魅力吗。提艾尔多这么想着，取出随身携带的画材。
旋即徐徐而来的脚步声闯入提艾尔多的思绪。
“啊——这里居然还有人来呢。”
原本不打算抬头去看看来者何人的提艾尔多在听到这句像是自言自语却清脆响亮的话后有些滞缓地抬头并将视线转向走来的人。就在不远处的前方站着一位推着自行车的卖花的大婶。年老的妇女毫不掩饰外在所体现出来的时光流逝。她推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而自行车本身仿佛就成了花架，车前车后能利用的地方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
“……嗯？”
——不知是因为花过盛的美丽还是因为巧妙的打搭配，和鲜花们站在一起的大婶都给人以一种惊艳的错觉。提艾尔多就在这一瞬间惊艳的错觉之下听完了她的最后一句叙述。
据其所述城镇很美丽但也很贫穷，因为交通不发达所以举办花展无人到访即使是运花出城也几乎从未成功过。山路盘曲绵延，以当时当地的交通技术等带着花赶到出售地点鲜花早已失去了姿色。年轻的人们不甘苦寂，抛弃了这座无人问津的小城。花朵再美丽，换不来他们理想的生活又有何用呢。青年们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离去。遗憾的城镇。即使如此也挽留不了少年们的心。
小城所散发的超脱凡俗般的与众不同的气息有如在驱逐人们一般；城镇实在太独特了，以至于人类无法居住。提艾尔多看着逐渐远去的卖花大婶的背影，很快背过身去重新开始专心地绘画。突然间他随身携带的圣洁对某处的任务产生了反应。提艾尔多愣了愣，从大褂内取出闪着美妙绿光的圣洁，扬起视线，在可见范围内寻找可能是圣洁适合者的人物。
在他转身时，不远处又显出刚刚那位卖花大婶的身影，只是她的身边多了一个小孩。提艾尔多环顾四周，旋即确认那孩子便是圣洁的适合者，因为除了大婶和小孩以外周围再也没有一个人。他看了看手中的圣洁，然后看了看尚未完成的画作，接着短短地叹了一口气，收起笔纸、将圣洁置回大褂内，走上前去。小孩已经离开大婶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大婶听到脚步声回头便再次看到了提艾尔多。
“先生你还有什么事吗？”卖花大婶看着凝望小孩远去背影的提艾尔多，关切地问道。
“我想问一下关于刚刚和你交谈的那孩子的事情。”想不到更为婉转的表达方式的提艾尔多果断地选择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地询问。
大婶很快收敛了眼底的惊讶，侧身远望小孩的身影早已消失的方向，以包含着复杂感情的语调缓缓开口道：“那孩子真的是……”
提艾尔多一言不发地穿梭在城镇幽深的小径中。——那孩子真的是，太可怜了。卖花大婶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令他难以忘怀，如果当时她不是背对着提艾尔多的话，估计那会儿大婶的表情亦会让他终生难忘吧。小城宁静得像不曾有人居住过的迹象。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小城上方的天空中缀满闪烁而的繁杂星光。星光照亮了提艾尔多眼前的路。他绕着绕着又重新走回了一条笔直的街道上，离开了看起来仿佛没有尽头的曲折的巷子。宽敞而没有一个行人一辆马车的街道显得无比荒凉。今夜无月。他在街头呆立了一会儿，随后有些迟疑地提起脚步前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方向在哪里了。美丽而寂寞的小城内的街道就像迷宫一样错综复杂，说起来如果不是本地人或许真的会迷路吧。
就在这时提艾尔多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物。如你所料，所谓人物便是提艾尔多在黄昏末时发现的圣洁适合者。小孩的身影在浓重的夜幕下看起来倍显单薄，像是要被黑暗吞噬一样的瘦弱的身躯。
小孩似乎面朝着提艾尔多。他愣了愣，旋即快步走上前去。直至与小孩相距约五步远的距离时，他停了下来。微弱的星光映衬下提艾尔多可以隐约辨出小孩仰面看着他。
如此这般黑暗中的对视维持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终于提艾尔多在经过再三思忖后决定依然还是以开门见山单刀直入的询问方式、并尽量以自己认为的最适合的语气问道：“孩子你……愿意成为驱魔人吗？”
话音落下后又是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小孩没有回答他，而仍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提艾尔多。小孩的瞳孔反射着的微弱光芒这双瞳孔在模糊的夜色中显得异常清晰。良久之后，提艾尔多面前的小孩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问得提艾尔多有些措手不及。他俯视着小孩不清晰的面孔半晌，才反应过来并报上了自己的名字。相比之下很快便听到提艾尔多回答的小孩，在经过约莫一两分钟以后，转过身去，跑向了前方。小孩的身影瞬间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今夜无月，然而抬眼便可见的璀璨星光在恍然间仿佛刺痛了提艾尔多的眼；星星点点像是巨大天幕的无数伤痕，密密麻麻而不见其终了。
半夜里小城刮了风，然后一直持续到次日。风力并不强，但吹得街道两旁枯黑的树枝哗啦啦作响。真不知那些树究竟是准备在抽芽了呢还是已经开始腐朽了，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早晨这条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提艾尔多当前所在的街道是南北朝向，是故看不到初升的旭日。只有光从天空的四面八方毫不吝惜地落下，一次又一次地被反射，照亮无尽广袤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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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和提艾尔多相遇的时候，小孩正坐在地面上铺满樱花的公园内的长椅上。此时正值阳光明媚的上午，小孩坐在长椅上，目光始终向上；仿佛是在看天空，又仿佛是在看樱花。提艾尔多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声也没有刻意加重，尽管如此小孩在提艾尔多走到身边之前也没有动一下。
被接连不断的微风凄凄惨惨地从枝头扯下的樱花瓣在空中恋恋不舍似地翻飞盘旋。几片花瓣落在小孩的头发上。小孩的头发是墨黑色的，深黑深黑的发丝像要染黑了落在上面的花瓣一般，而小孩的瞳孔却是浅金色的；曈色与发色略显不协调，加之毫无光彩的眼神，给人以一种奇妙而不愉快的感觉。更何况小孩的眼睛是温柔的浅金色，而眼神却是冷冽而漠然的。会不会曾经有人感叹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人类呢，提艾尔多有些夸张地想着，站在长椅边静静地看着小孩。
他发现小孩受伤了。比如左手腕上缠着绷带，比如颊上贴着的纱布。这些医疗用品更凸显了小孩的瘦弱。提艾尔多准备开口的瞬间，小孩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入他的耳际。
“妈妈她，爱我吗？”
停顿了片刻后，小孩又说道。
小孩的声音很平淡。听似不加以思考便出口的语句但听起来却格外冷静。
“……不爱我吗。”
记得之前卖花的大婶告诉过提艾尔多，小孩的母亲酗酒。
提艾尔多沉默了片刻，在小孩身边坐下。仿佛就是在等待他的这个动作似的，小孩在提艾尔多坐下后，很快便开始了提艾尔多概念中的叙述。但与其说是叙述，还不如称其为自言自语更恰当：
“她总是喝酒，几乎每天都喝酒。明明都是些劣酒也能让她喝得酩酊大醉。于是她醉了以后就会打我，酒醒了却又会抱着我痛哭，然后帮我包扎。为什么她总是那样。明明会哭为什么还是要喝酒。但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爸爸因为妈妈不是他的妻子所以抛弃了她。我从来没有见过那家伙的模样。喂……是不是爸爸让妈妈变成那样的呢？”
小孩面无表情地说着，同时目光一直没有任何偏移。提艾尔多一边咀嚼这些平淡无奇的字句，一边凝视着小孩的侧脸。
“……还是说，是我让妈妈变成那样的吗。”
依然是没有任何变化的语调。只是这句话在小孩口中听起来却格外悲哀。
提艾尔多不知该怎样回答小孩好。但谁知道小孩有否真的在问他呢。对此束手无策的提艾尔多，一言不发地坐在小孩身边。
身边的小孩不再言语。二人就这样一直坐着，在纷飞的樱花间一动不动，静默着感受时光的流逝与景象的交融。终于正午时分太阳爬上头顶的碧蓝天空，提艾尔多抬起头，看着远方天空和樱花的交界线，说道：“孩子，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吧。”于是片刻后小孩站起来，看着面带微笑的提艾尔多，默默地低下头，跟着初识的中年大叔走出公园。
出乎提艾尔多意料的是出了公园接连穿过五条街才看到一家的餐馆。总体来说一条街上开张的店铺也只有三四家。一家店一种类型算起来的话就差不多把全城的店算尽了。——真是的，这座小城真的这么没有魅力吗。提艾尔多一边想着，一边拖出椅子坐下。
直到午餐结束之前小孩都没有对提艾尔多说一句话，是故两人之间一次对话都没有成立过。最后，是在二人用餐都结束之后的近半小时，小孩起身走向店外，提艾尔多匆匆结账后也跟着走了出去。
下午阳光正盛。二人步行在溢满温暖与光明的街道上。
“驱魔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不知走了有多久，小孩的声音在城镇一成不变的宁静中响起，“是专门对付恶魔的那种人吗。”
“对。你将恶魔战斗。驱魔人是属于黑色教团的，各自持有自己独有的武器和恶魔战斗，而这武器只有适合者才能使用。”这种话，讲了多少遍呢。提艾尔多不经意地想着。
“我是适合者吗。”
“…是的。我的圣洁有了反应。”
语毕。小孩沉默地继续向前走着，如此这般经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小孩蓦地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知道了。”随后提起脚步飞快地向前跑去。
提艾尔多可以隐约看见小孩在远处拐弯跑进了一幢破旧的公寓。
他凝视着小孩身影消失的方向，终于沉默地转过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