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即便从画眉哪里得知了寒鸦初次任务的来龙去脉,即便那个寒鸦和心中的寒鸦的身影开始交错,季鸟也丝毫没有对于寒鸦的选择感到怀疑。然而他还是有些害怕,八角在身边,让他心中安稳。
阴云密布,无月的夜。更鼓响了第三遍的时候,绵密的雨声密不透风地将整个世界封住。这潮湿又安静的空气强烈地呼应着季鸟记忆中的那个部分,更为这第一次任务平添几许宿命的意味。任务交待,要把目标的首级割下,挂在城楼上。深仇大恨。大致看起来像是江湖恩怨,如是最好。因为这个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果成功,丢失任务单的小队怕事情暴露,自然只能闷声认倒霉。如果失败,被组织发现是寒鸦偷来的别组的任务单,后果不堪设想。但,越是危险,季鸟的迫切就越发膨胀。因为霜狼说过:“比起课堂上每一次失败,战场上的弯路到达成功的距离都更短。”
当季鸟和八角两人蹲踞着落入目标的院子中时,目标早已戳着长枪早有预感似的站在那里。纵然季鸟和八角今年才开始学习各种杀人的技巧,****培养杀人机器的方式,绝对和一般的江湖武士的成长方式不同。因为经验不足,季鸟身上被长枪掠出几道口子。八角没有兵器,仗着指力惊人,硬是扯下目标大腿上一块肉。目标剧痛之下不支踉跄,季鸟冲上去一刀割断了目标的喉咙。
细雨沙沙,血混着雨水流淌,像极了梦里那个咸腥的夜晚。“我……终究还是……做到了。”季鸟撑着颤抖的膝盖,却一阵阵欲呕。八角正熟练地切下目标的头颅,那狰狞的布满血污的头颅被八角装进袋子里。不一会深蓝色的布袋子就被染成更暗更深的颜色。
“为什么我还是害怕?”季鸟的匕首叮叮当当始终插不进刀鞘。
“小哥小心!”一声闷响从身后响起,季鸟猛地回头。一个小男孩被八角一脚踢飞,手中还紧紧抱着当做武器的铁锹。铁锹敲在男孩子头上,流出一缕鲜血,那孩子滚在泥泞的地上,挣扎着爬起来,黑暗中一双眼睛只看到眼白。那是困兽的眼神。季鸟不禁后退一步。男孩子很理解自己与对方巨大的实力差距,纵然百般愤恨,却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无法上前。季鸟想要说点什么,却无法说出口。“八角,走了!”只有,仓皇逃出。
完成第一次任务的季鸟,并没有寒鸦那种兴奋和找到目标的自信。简朴的宿舍里,季鸟蜷缩在床上。窗外的雨还是下个不停。八角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在厨房里鼓捣剧烈运动后一定要补充的夜宵。
也许是真的不适合做杀手,季鸟做不到八角的若无其事,也做不到寒鸦的斗志昂扬。季鸟只是不断地问着自己,我做到了,为什么还是害怕?答案只有一个——就是自己还不够强,远远不够。更遑论杀光所有的杀手,现在的自己,执行一个普通的任务都会吓到腿软。那个小男孩困兽般的眼睛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季鸟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完成的背负多年的夙愿,这一直以来支撑自己努力的复仇的计划开始变得残酷无比。季鸟似乎感觉到血液溅在脸上的粘热。伤口的疼痛如炸药般轰炸着季鸟的意志。
于是季鸟决定拿出两倍于以往的毅力,加强体能的训练,因为那是弱点,想要变强,就要从消灭弱点开始。比起堂堂正正的失败,不断地努力却收效甚微的事实更加能够挫败一个人的意志。所以,只有用更强大的毅力去克服。
从前一天晚上开始,季鸟的下腹就开始一阵阵地疼痛。他开始以为只是岔气,并没在意。第二天早起仍然没有好转,甚至头也开始昏沉。这让季鸟惊讶不已。经过这么久的锻炼,基本上各种小病睡一觉一定会好了,万万没有睡一觉醒来更重的道理。而在季鸟的日程计划表里,并没有给生病留下档期。所以他绑好沙袋,凭着毅力挺直身体走出院子。而这次的疼痛显然不是那种故意忽视就会自讨没趣地消失的病症,痛感不断地牵扯着季鸟全身的毛孔,后背瞬间就被汗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