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蝉鸣。
清脆的风铃声随着大门的开合响起,打破这午后凝固了的隐谧。
有客人。
在这个时间,还真难得。
空气中静静地飘浮着咖啡的香气。绿色的藤蔓在浅木色的天花板上层层缠绕,沿着吊梁一路垂下至径自间隔开小小的一片空间。
听见风铃声她也没抬头,依旧懒洋洋地半倚在藤椅上翻着杂志。整个人都快要隐入这片绿色里去了。
夏日的光斑还是有些过份的明亮了。她揉了揉干涩的双眼。
“……欢…欢迎光临……”
外厢男孩子迟迟疑疑的细柔嗓音从空气中传来,她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这新来的工读生实在是太害羞了,连打个招呼都这么温温吞吞的,亏他还是个男的!
手上却不消停地翻着杂志。啧,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全是索然无味的八卦新闻,真是无趣得很哎。
嗯,天气好热……
[XX姓高官贪污入狱]
[当红女星未婚生子]
……
哎……好想睡……
[名医世家惊爆同性恋丑闻]
[财团继承人公开婚讯]
……
手抖了抖,她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抓过手边的水杯正要往嘴边凑,那厢男孩子慌慌张张的声音再度落入耳中。
“呃……先生,你不可以……那、那个……呃我……呃……老板娘!”
……
= = +
这!又怎么了!难道是被调戏了不成?唧唧歪歪乱七八糟的吵死了!真是火大……
“啪”的一下合上杂志。才想发作,未曾抬头,已被一片高大的阴影笼罩。
有那么一瞬间她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一手端着水杯,另一只手里还抓着杂志,双眼却直直地盯着那双被擦得铮亮的皮鞋。
然而再懵然也只是短短一刹,因为很快的,那个人开口便说了句。
“好久不见。”
模糊在记忆之中低沉温柔的声线,突然又清晰鲜明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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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
是呢,好久不见,是五年了,还是六年?
……哎,记不清了。
咬着吸管,她开始有点懊恼了。刚才的表现简直就是一傻子,初时的震惊过去后只懂得傻笑地不停地说着“啊原来是你啊,真的好久不见了……”
有什么好震惊的,有什么值得傻笑?
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手里的饮料,冰块碰撞间发出了微小的声响。下午店里人不多,正好说话。
闲聊了一阵子,无非是一些问候,聊聊近况,总之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对话。很快的,两人便沉默了下来。
气氛有点安静,却也不会带着逼仄或奇怪的氛围。
不自觉地微微吸鼻子,却迎上了对方满眼的似笑非笑,“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在想你一大名鼎鼎的医生身上怎么都没有医院的消毒水味。”
笑了笑,她老实交待。扫了眼不远处一脸忧国忧民探头探脑望过来的工读生,干脆坐直了身子,大大方方地打量起坐在对面的男人。
头发比以前的长了一点,但依旧是黑得发亮,微微带着些墨蓝的漂亮光泽。眼镜还是圆框的,哎,这点一直都没有变……但不得不承认他戴起来还是很好看的。鼻子很挺,嘴巴,还有尖削的下巴线条,看上去还是一样的帅……
好像……没怎么变过,可是,确确实实的,又有那么些不一样了。
“我离开医院了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
她还有点恍惚着,就听到男人说话了。话虽落入耳中,强烈的不真切的感觉。
她很清楚,[离开]对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心下突然郁结了起来,无以名状的烦燥。
很想说些什么。但她只是沉默。
她看着男人低垂着双眼,好看却骨节分明的双手握着杯子,任凭水汽化成串珠滚落沾湿了微微突出的指节,顺势滑过左手无名指间的银色戒指,再滴落到雪白的桌布上渲染出不规则的形状。
C-a-r-t-i-e-r。
她在心里默念着那些字母,一个一个地。
之前烦燥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了。
她看着男人缓缓抬起头,墨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出灿然的芒泽,一丝一缕,一分一寸的,宛如电影里逐帧放映的慢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