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点着沉香,淡淡的游散开来令人心安的味道。
床上的男子紧紧合着双眼,唇瓣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不过二十余岁,看上去却仿佛已经沧桑地活了数十年。
“吱呀”一声,老旧的红漆木门被人缓缓推了开来,院子里走进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长身如玉,俊秀的模样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尤其是他一双暗红的眸子。
他的气质是清冷无疑的,但是他的神情却是淡淡的忧伤,迈着步子进了房间,他环视一周之后缓缓的坐在了镶嵌了青玉的桌边,为自己倒上了一杯清茶,不声不响的品味了起来。
是倒水声。
在他第三次添满自己的茶杯时,床上的人发出了衣服摩擦的轻微响动。
“你醒的很准时。”
“你倒是来得早。”
那人掸了掸自己的墨色泛蓝的衣衫,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如同琉璃的蓝眸淡淡的看向他,“你的药还算不准时间么,已经喝了第几杯茶了?”
“恰好第三杯。”
银发的男人皱了皱眉,“今日怎来的如此之早?”
“无事可做,来看看你这常年药罐子。”
对方“呵呵”的笑了几声,然后从枕边翻出一块丝巾来,轻轻的咳了几下后收回在手心里。
“这么多年,亏得你的药,不然我也无法安然入睡。”
“是药三分毒,你这身子骨本就不应该被我如此折腾。”蓝紫色长发的男人皱了皱眉,“十月,你自己可要思量着。”
“我自有分寸。”被称作十月的银发男人将丝巾放入袖口,抬眸的同时在唇边抿起了一个清浅的笑意,“看完我这药罐子,你可满意了?”
对方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视线在他的袖口和唇边来回移动反复再三,最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十月轻微的动了动,却没有再挣扎,只是保持着微笑的姿势静静的看着他。
“气虚血弱,还有肺痨之势……十月,你的命到底还想不想要了。”
听到最后一个“命”字,十月唇边的笑意在顷刻之间幻灭成灰,一抹浓厚的阴霾浮现在他苍白泛青的脸上。
“命……?哈……可笑,可笑!”他猛地一下子从床边站起来,泛蓝的眸子紧紧盯着红眸的男子,字字句句道。
“如今的我,还有何能力谈‘命’?一死了之,才是我该走的路,玄月。”
十年前的一役,十月虽然侥幸死里逃生,但是活下来的也只是个残破的躯壳,他的心,已经死在了那场战役里。
“既然活下来,你就要对得起他……以及他为你换来的十四年寿命。”
十月蓦地有片刻失神,神情有五分痴恋,五分无奈,喃喃自语道,“是啊……他拼尽一身修为,也不过换的我这等躯体的十四年时间而已……他到底……为什么呢……”
答案除了爱,再无其他。
十月不是不知道答案,只是这个答案的现实太过残忍。
那个人,叫做硫星。
那一年,他们所有人都只有十四岁。
十年之前,他是城内赫赫有名的阴阳师,在十四岁那年元宵佳节,邂逅了一个少年,那个人有着墨兰色的碎发,而那双棕色幽深的双眸,却是让他连带着心也一块儿陷了进去。
“玄月,我就是记着他,才活到了现在。”
“如果这十四年是我自个儿的,你信不信我早就死了。”
沉默半晌,十月微微笑着透过袅袅沉香的烟,看见玄月轻轻开启的唇。
“我自然是信的——你若是就这么死了,便不是我认识的十月。”
相识近二十年,他们的个性互相知晓。
“唔,也是。”银发的男人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伸出细细的手臂,用常年不见日光的手替自己拿了只青花瓷的杯,慢慢地倒满了一整杯茶。
茶水淡淡的绿色,清香缕缕不绝,十月盯着茶半晌,忽而开口道。
“玄月,我快死了。”
“……时日确实差不多。”
“将我埋在那个地方,你知道的。”
“恩。”
饮下了满满的一杯茶水,十月似是感叹般,“死后我就享受不到这人间的乐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