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铅灰色的确无法描绘这种完美还有烟火的绚烂，但是至少我想要把那份不切实际的光晕展露出来，因为我不知道，除了画，我再也找不到任何的其他举动来表达我的心情。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神经病了？正常人怎么会在这里做这种事情呢？”夏莉美轮美奂的容颜上露出笑颜。
我摇摇头，看着烟火渐渐熄灭，只有陷入绝美的时候，才不知道时间为何物，我看了一眼未完成的画，遗憾地说：“对不起，我还是没能把那一刻记录下来。”
“没关系了，我现在心情好多了，至少干了一件正常人不会做的事情。”夏莉看着火花有气无力地降下，“你知道我怎么理解正常人不会做的事情吗？”
我茫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摇摇头：“我不知道。”
“Dream，明白了吗？”
“Dream，原来如此。”我咧嘴一笑，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和我一样，为了不切实际的梦在生活着，“如果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觉得我会把它画完的。”

“那就等你哦，我先走了，我很开心，谢谢你。”夏莉双手负在身后，缓缓地向后退去，她眼角的泪痕似乎已经被风吹干，只余下嘴角恬淡的微笑。
我有些失落地看着她渐渐往天桥的那一头走去，然后转过头，继续看着外面的世界，在这里看这座城市，似乎和以前的感觉不一样，我一如既往地渺小，可是我却站在灯火之中，我是黯淡的，可是我的身旁辉煌依旧，我未变，不切实际的梦也没有变。
高跟鞋踏踏的声音急促地从我耳畔响起，而困惑地转过头去，却看到夏莉急匆匆地向我这边冲来，我刚想开口，她却又拉起我的手臂说：“快逃！快逃！”
我又被不知所措地拉着走，看着她焦急的模样，不由惊讶：“怎么了？谁在追你？”
她突然放肆地笑了起来：“还用说？当然是**，在这里放烟花，这么危险的事情，逮到肯定要关我们一晚上，快跑！”
**的声音在身后追赶而来，而我则被她拉着，踏踏地奔下了天桥的阶梯。

回到酒吧之中，齐书棋早已不在，我估计他已经骗到哪个女孩，这时候做什么去了也不用多说了，反正不是去吃麻辣烫。
夏莉在旁边小口地喝着伏特加，我是对这种东西没有什么好感，况且我现在应该保持清醒，因为夏莉已经醉了，再说这东西这么贵，喝一口我都觉得肉痛……
她喝醉以后不像我会变红，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看得人心疼，又将一瓶酒喝下去，她醉眼朦胧地拍着我的肩膀，声音倒是没有什么变化：“我说，在你们男人眼里，究竟什么才是永恒的呢？”
“永恒？我不知道……”我摇摇头。
“女人还是钞票？你选一个吧。”夏莉抬手捋了一下自己两边的刘海，因为酒醉让她的动作绵软，看上去极为妩媚。
“这怎么选？我不知道。”

“我知道！”夏莉一把把我的脑袋拽到她的跟前，“钞票你要大把，女人……你要好多，男人就是这样的。”
近在咫尺的眼瞳，让我呼吸渐渐变得急促，除了浓浓的酒气，我还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知道我为什么心情不好吗？”夏莉问。
“不知道。”我的声音紧张得颤抖起来。
谁知道夏莉居然整个额头顶向了我的脑门，语气显得有些生气：“你怎么只会说不知道？鲁鲁修？”
“啊？”
“算了，我告诉你吧，嗯？”夏莉突然放开我的脖子，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怎么了？”我讶异地看着她，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忘记了，我想说什么来着？”夏莉秀眉紧蹙，伸手捶着自己的脑袋。
“好了好了。”我急忙拉住她的手，这醉着下手也没轻没重，“差不多了，很晚了，还是送你回家吧。”

我狐疑地打量着她，她的年龄也就和我差不多，但是人却漂亮而透着高贵，这么多钱肯定不是她自己赚出来的，难不成是有什么老板包养了她？她今天心情不好，莫非老板又在外面找其他人了？
想着我就忍不住要抽自己一耳光，是不是在角落里住久了，我的心理也变得阴暗而消极了？怎么能这样去想她呢？怎么看，她都像个好女孩，好女孩不该遇到这种事情才是。
说着，她把钱包里的几张钞票摆在吧台上，然后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起来：“今天谢谢你陪我，我先回去了，反正我住的酒店离这里也不远……”
我点点头，但是很快又突然想起来，我看着她踉跄的身影，不由自主地上前扶住她：“我看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夏莉却没有回答我，她扑在我的怀里，像是睡着了一样，我在周围人的笑意中，缓缓将她带离了酒吧。

“呃……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坏人，她喝醉了，我送她回房。”我知道这名招待小姐在想什么，急忙解释。
“对呀，他不是坏人，他是鲁鲁修……”夏莉从包里取出房卡，那名招待小姐核对完毕之后便让服务生带着我去找她的房间，临走时，我看到这招待小姐极为暧昧的眼神，我知道，她是彻底想歪了，我真的只是单纯把她送回来而已，没想到就连我外露的正气也无法抵御她的目光，难道我长得很猥琐？还是很好色？没道理呀？
从电梯里出来，服务生将我们领到夏莉的房间，夏莉虽然嘴里话还挺多，却并没有出现什么激动的酒疯情况，也算是喝醉酒以后比较文的女孩。
服务生走在前面，而她就勾着我的脖子，凑到我的耳边，吐着温热的呼吸：“我想起来我要说什么了，我对他那么好，而且是我养着他，他居然还敢拿我的钱去养别的女人，真是活见鬼了，这是什么烂人呐，我当初怎么会找上他？”

我尴尬地看了一眼正在门前按密码的服务生，刚想说什么，夏莉就紧紧地抱着我：“还是你好，你今晚可要留下来好好陪我哦，鲁鲁修。”
“我还得回家呢，你进去以后好好睡觉，明天一早就没事了。”我安慰着她。
她却突然带起了哭腔：“不要，你怎么……”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我有些困惑地低头望去，她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而我似乎意识到将会发生什么一样，想要做一些动作，却已经来不及了……
翻腾而出的呕吐物毫不客气地喷吐在我的胸口，然后缓缓的渗透我的衣服，流到裤子乃至地上的瓷砖上，虽然那阵呛人的异味非常恶心，但是我想我此刻已经把味道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服务生开完门，听到后面的呕吐声，转过头来，先是看了我和夏莉一样，然后冷静得有些不可思议：“里面的浴室里有洗干净的睡袍，先生您先洗澡，衣服可以现在脱下来交给我，我帮您拿去洗，明天一早会送到房中来。”

我长舒一口气，其实我真的没有想过要留下来，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要么我穿着睡袍跑马路，要么我光着身子跑马路，前者我可能会被人以为被女朋友赶出来买什么奇怪的东西，后者我会直接被带往***。
走进房间，这里的房间配备齐全，甚至像是一间单身公寓，不愧是高规格的酒店，我这辈子都没见过。
帮夏莉擦干净嘴边的异物，然后放到床上以后，我把衣服脱下来交给服务生，他把房卡交给我之后，有礼貌而诡异地笑着退出去，临走还不忘对我说一声：“祝您今晚愉快。”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拿着毛巾准备走进浴室时，突然被一个身影所吓到，她就挡在浴室之前，用一种暧昧的目光注视着我：“你脱光衣服想要干什么？”

“洗……洗澡啊。”我拿毛巾遮着我的下面，我真不知道夏莉究竟真喝醉还是假喝醉，但是那吐了我一身却是真真实实。
“洗澡？小坏蛋，就知道你们男人只想着做坏事，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随便的女人。”夏莉指着我的鼻子，渐渐明亮起来的眼瞳，让我有些惊恐，她难道真的酒醒了？
不过下一刻，她却又瘫软在地上，柔软的红毯子，哪怕睡在上面都不会有什么，我一手扶住她，一手还要遮着自己，这尴尬的场面，简直要我的小命，如果她真的突然醒过来，看到我这个样子，且不说她会做什么反应，我就足以觉得自杀的心都有了。
“要不这样，我陪你一起洗？”夏莉突然抱住了我的手臂，妖娆地歪着头。

“等我洗完，你再洗，我身上被你吐一身，有味道，你让我进去，有什么事我们等下再说，你现在沙发上乖乖等着，明白？”我不得不哄着她，而她的心智也像是瞬间回到了三岁，听话地做到沙发上，朦胧的美眸依然带着那层醉意。
然后我这才如释重负地踏入了浴室，看着头顶上亮如白昼的浴霸，热水的水汽正不断地这刺眼的光上面蒸腾，人醉了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呢？我想并没有真正醉过，我是只觉得世界是圆弧形的，而夏莉，她醉后，眼中看到的是什么呢？
我从水中扑腾而起，走到镜子前，看着浑身水珠的自己，在那么一刻，我有过这个念头，夏莉是个好女孩，而且她好像很有钱，又漂亮又有钱，还是这种机会，即便发生了什么，也只是正常事态的发展而已。

但是我很快就压下了这个邪恶的念头，我知道那一瞬间是我又不是我，至少在我的梦里，有些美好是不能被打破的。
穿好白色的睡袍，从浴室之中走出来，我呼喊着：“夏莉，可以洗……”
我的话说到了一半，便知道不用再说下去，我所看到的，是她像是一只慵懒的小猫一样，蜷缩在沙发之中，沉沉地睡着，我走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美丽精致的容颜。
刘海微微地遮挡了她的一部分侧脸，身体蜷缩着，却并不是因为寒冷，这里的暖气已经足够暖和，只是她像是回到了什么状态一样，像个可爱的孩子也像只乖巧的小宠物。
安静的房间，幽蓝色的平静灯光，铺照在她宁和的容颜还有长发之上，我觉得在那一刻，我看到了虚弥的光晕，是我一直所向往的完美线条。
我找到了大叠的白纸，坐在沙发，夏莉的身旁，在这个时候，我才敢肆无忌惮地注视着她的每一寸每一厘，她是那样富有高贵的气质，只是在此刻的安静，足以磨去所有的棱角，让一切暂时变得柔和起来。

我一个人来到这座城市，究竟已经几年了，我想我记不清了，因为我每天要数的数字只有一百张乃至更多的画稿还有食物的费用，以往我的每一笔划过白皙的纸面时，心里已经无所奢求，我只是为了活下去，我知道我的笔一旦停下，我就将跌倒在地，而且不会有任何人来扶我起来。
我不断地将夏莉的弧线勾勒下来，我想，我因为找到另一个可以画画的理由，而感到兴奋快乐，我想我们的缘分也只在今晚而已，我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看这奢侈的酒店客房，我们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
而我，也不打算用什么其他方法赖上她，不是我有多么伟大，我其实比任何人都要自私，我只想用我的笔，把她牢牢地素描进我的内心，永远记录在这一刻的绝对完美，至少是我的心里的完美。
齐书棋以前说过，我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像我这样的人，死在这样现实的世界一点也不奇怪，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可是我还是不甘心，不甘心死在这个轰鸣刺耳的喧嚣尘世，而原因，也是因为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我总是认为，还有梦境的存在，那么我就还有活下去的意义。

一夜宿醉，足以让人撕心裂肺地痛苦，也足以让人忘却其他的痛楚，夏莉从睡梦之中醒来时，觉得头痛欲裂，她明明知道自己不是这么感性的人，怎么会突然这么冲动地喝成这样，不由觉得后悔，她从沙发上直起身，捂着自己的脑袋，但是身旁却像是多了什么东西一样，她困惑地望去，是一张白纸，或者说一张画。
她将画取过来，看着每一寸都刻画得无比细致的图画，就像是在自己的相片，而照片里，自己正在沉沉地睡着，眼角边似乎还是带着泪光。
昨晚自己喝醉了，送她回来的应该是那个画师，自己的记忆有些模糊，却又像是近在咫尺，很快便能想起来。
她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移向了右下角，除了那个熟悉的名字之外，还多了一行字：没有按照约定帮你画好之前的场景，所以想要补偿一下你。

夏莉在呆滞片刻之后，将挡着自己视线的画纸缓缓移开，在她美丽的眼瞳之中，倒映的是，铺满一地的画像，每一个画像都是自己不同的表情，只不过或许他对自己的印象只有一个，那就是悲伤与忧郁的情绪，所以画像之中的自己，显得极为黯然，加上了那铅灰色的阴霾，让人看得心酸。
夏莉却已经惊讶地长开了嘴，她急忙从沙发上下来，越过满地的画纸，跑出房门，外面的服务生刚刚路过。
“昨晚是谁送我回来的？”夏莉瞪着那名服务生。
“哦，一位自称是您朋友的男子，个头不是很高，人还算清秀，有什么问题吗？”服务生回答。
“他什么时候走的？”夏莉追问着。
“今天一早我把衣服送过来的时候他就走了。”
“衣服？”
“是啊，昨晚小姐你把他吐了一身，衣服我便拿去洗了。”

“他有留下什么话来吗？”夏莉茫然地看着服务生。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服务生嘴角微微一抽，似乎在强忍着露出嘲笑的笑容，也许在他眼里，夏莉这是被人吃完抹嘴走人了。
夏莉点点头，挥挥手：“没事了，你忙去吧。”
她略显失落地走回房间，然后跪倒在红毛毯上，一张一张地将地上的画纸收起来，脑海之中似乎开始回想起昨晚的事情，想起自己吐了他一身，想起他脱光衣服准备进浴室时被自己拦住，想起他像是哄孩子一样哄自己。
其实昨晚哪怕发生了什么，夏莉也没有任何抵抗的力量，她美眸凝视着每一张画纸右下角的那两个字，口中喃喃：“严楚……严楚……”
“鲁鲁修吗……真是个大傻瓜……”嘴角不由自主地绽放起美丽的微笑，似乎之前的痛楚和阴霾在这一刻尽数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