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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从《南都繁会图》看到活在那个转型期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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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3-02-03 12:35回复
    早在出版界掀起明史热之前,2004年白先勇力倡的全本昆曲《牡丹亭》,实际上已经活色生香地为现时的人们展示出了明人的生活图景和文化品位。2006年由新锐话剧导演田沁鑫排演的昆曲《桃花扇》,视觉表现更加奢艳,大有晚明遗风。最抢眼的是作为舞台背景的那幅明人绘《南都繁会图卷》,放大到与舞台的三面长墙等高,做成纱屏,人物皆沿图进出。前场灯光暗下后,南都繁会之景如烟如现,秦淮河水光潋滟,让人唏嘘不已。
    这副《南都繁会图卷》又被称为“明代的清明上河图”,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全图纵44、横350公分,图绘人物1200余个,学界多认为真实反映了晚明南京城市生活的面貌。展开画卷,若能扑身跃入其中,人们一定会发现,遇到的一切绝不陌生。
    进城,进城!
    《图卷》开首是一片田园。是时正江南早春,田里可以依稀看到有农人在耕作。只是比起明初,种田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因为种田挣不到钱。曾受土地束缚的人们开始逃离农业,有些为有钱人家服务,有些从事商业和手工业,还有很多变成城市流浪者。
    有个叫谭参的农民,他不进城,他把别人抛荒的土地收来,高地种稻,低地挖鱼塘,架子上养鸡鸭,搞生态农业。他还雇人在草丛里捉蝈蝈、蟋蟀,编到漂亮的小笼子里,卖给城里人玩。谭参很快致富,但他死后,家人为了争遗产打官司,耗尽了家财。
    明初的时候,户口制度很严格,行动超过百里就要有路条,到了晚明,这种制度已经名存实亡。乡居地主开始向城市流动,大部分乡绅永久地离开农村,搬入城区的豪宅。
    《图卷》中,在乡村通向城区的广阔的大道上,一骑快马在飞奔,一乘四人大轿中抬着一个官人,正向城里奔去。
    钱神的微笑
    离城越来越近了,经过一片悬着“牛行”“猪行”“羊行”“驴行”“鸭鸭行”等各式招牌的家禽家畜市场后,《图卷》进入市区。南都沸腾的商业生活在此一览无余:琳琅满目的招牌幌子冲天高挂,仅南市街至北市街的一段,各色买卖就有109种之多。画中人行色匆匆,不无喧闹地告诉我们,这是个商业化的世界。
    后人谈到晚明,不啻动用“天崩地解、纲纪凌夷”这样吓人的词语,似乎那时的人心已像脱僵的野马失去了任何统一的准则。实际的情况可能恰恰与此相反,正是在那时,明人发现了一个新的准则,而且是唯一可能超越所有等级的准则,那就是金钱。
    在晚明的各色酒席中,席上总是先将酒敬有钱人。在出商人的徽州,妇女们以丈夫能否挣钱作为择偶标准。
    “富者愈富,贫者愈贫。金令司天,钱神卓地。”那个时代的见证人为我们记录了当时的贫富分化和拜金风尚。
    在钱神的注视下,每个人都不再安分守己,传统的“士农工商”的阶层定位揉乱了。士商开始互动,士很想介入商业活动,商则乐于标榜自己的文化品位。
    然而钱神在这片土地上,除了遇到现实的膜拜以外,并未得到更多舆论的支持。人们骂钱骂得很直接:“孔圣人怒气冲,骂钱财,狗畜生!朝廷王法被你弄,纲常伦理被你坏,杀人仗你不偿命,……思想起,把钱财刀剁、斧砍、油煎、笼蒸!
    爱秀的人们
    明人对金钱及传统的感情都是复杂的。“当时,在思想方向上有所突破的不是自由城市商人,而是士大夫。但他们本身又是旧体制的一部分。在茫然的思想夹缝中,他们找到的出路就是表现自我。”明史学者、中国社科院研究员商传这样认为。
    在晚明,自我表现的动力和金钱的动力搅和在一起,由上至下,形成了席卷全社会的奢侈之风。陆楫还在《禁奢辩》里第一次提出了鼓励消费的理论。
    明人重视装修,在房前大厅里雕花,有个文人家居时坐榻四周环列梅花100盆,水仙100盆。请客吃饭讲究上海外的鱼肉。养家奴有超过一、二千人的。大齤事讲究排场,“千金之家三遭婚娶而空,百金之家十遭宴宾而亡。”
    明人爱秀,最明显体现在穿衣上。明初关于什么人穿什么衣服的规矩全被僭越:原来士大夫戴的瓦楞棕帽,早成为市井小民的流行装;优伶、娼妓遍体绫罗,满头珠翠;宫廷内管洒扫、烧火的勤杂工都有穿上蟒衣的。各地人们的衣服模仿京城的款式,南京妇女的衣饰,在嘉靖年间十多年一变,自万历以后,不到二、三年就是一个大变化。读书的士子对外表的追求更是到了变态的地步:用红丝绳束发,还化妆。首辅张居正,出门必喷香水涂面膏,接待一位客人的功夫里,能换四套衣服。


    2楼2013-02-03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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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卷》上之,与衣饰有关的店铺占了很大比重:“专染纱罗”“绸绒老店”“涌和布庄”“网巾”“帽巾”“京式靴鞋店”“极品官带”“画脂杭粉名香宫皂”“梳篦老铺”等等。人物衣服五颜六色,骑马、乘轿者衣饰更鲜。
      爱玩的人们
      万历年间的《顺天府志》记载:“大都薄骨肉而重交游,厌老成而尚轻锐,以宴游为佳致,以饮博为本业。”《图卷》上所绘南市,正是歌馆酒楼之地。各种茶楼、浴堂、酒楼、歌馆招牌林立。晚明,不仅大城市中已经有了夜生活,江南的一般市镇也“夜必饮酒”。
      晚明时期妓女的社会地位很高,妓院就设在考场对面,很多有文化的名妓充当了才子们的“二奶”。有名的秦淮河河房,“便寓、便交际、便淫冶,房值甚贵“,而从无闲置。
      性解放的风气不仅局限在男子身上。大户人家演堂会,流行点荤段子,家中妇女隔个帘子就看。杭州也出现过女狎客嫖男童的事。明代的春宫画更是深入人心。上到大画家唐寅、仇英,下到天津杨柳青的村妇都擅长此道。这幅《图卷》的尾署就是“实父仇英制”五字,但可判断是伪托的。
      明人爱玩,有俗一路,还有雅一路。当时名家所著《时尚》《格古要论》《长物志》等书都可看作是购买高档文化手工制品的消费指南。在传统的“古玩”外,明代出现了“时玩”这一新名词,诸如永乐之漆器,宣德之铜器,成化之窑器,其价已可与古玩相匹。有不少人认为晚明是中国及全世界器物文明的巅峰。《图卷》上,“铜锡老店”“上细官窑名磁”“漆盒”等时玩店铺及古玩摊子都有显示。
      骗子、术士、赌徒、流氓
      今天的人们,如果有机会走进晚明的市井,看到有人在案子后面给鸡肉注水,会不会感到很亲切?明朝时来华的外国人利玛窦在当时可不这么想。
      晚明时期的南京,就连金饰也可以作伪,如金丝有银心,金箔用银里。各种时下流行的骗术,剔除高科技成分,那时都已出现。由于骗子盛行,市面竟有《江湖杜骗新书》出版,类似于现在小品里的“防忽悠守则”。
      给利玛窦留下深刻印象的“风水术士”“星象术士”也在《图卷》中有大量的表现,如各种高悬幌子的“卜卦命馆”“阳宅地理”“相馆”。
      《画卷》中来来往往的面孔里,一定还有不少赌徒。明代从皇帝到小民,都爱赌博。方式有射注、压宝、斗牛、斗鸡、斗鹌鹑、斗蛐蛐、斗纸牌、斗叶子、麻将牌等。文人张岱在龙山脚下设斗鸡社,朋友们就携古董、书画、文锦、川扇之类作注。
      因赌博而倾家荡产的多见,因赌致富的多半是流氓。明代南京的流氓有“四十三太保”“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流氓靠打齤砸抢过日子,警齤察来了就和警齤察对打,聪明流氓则懂得“纠合豪棍,中通营兵”。
      未完成的转型
      明史学者、西南大学教授陈宝良把晚明社会的种种乱象称为典型的转型期表现。他认为那段时间充满了积极的意义,将其称为中国社会、文化史上最具活力和多样性的时代,除了“全社会对fu败的淡漠”。他赞同日本学者沟口雄三的见解:中国近代化从那时已经开始,但这个过程很长,一直没有完成。
      另一位明史学者商传在回顾那一段历史时,流露出惋惜之情:“有一些启发,更多是教训。虽然彼转型期与此转型期颇有相似之处,但它给不了我们答案。”
      继续穿行《图卷》。过了衙署,仍有店铺数间,不久,“大小文武官员下马”的石碑已出现眼前,它警告着人们前面就是陪都皇城。热闹嘈杂的气氛慢慢消失,金碧辉煌的楼阁台榭和肃立的亲兵隐约可见。一片片的云彩,遮住了视线。至此,整个《南都繁会图卷》也就结束了。


      3楼2013-02-03 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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