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儿扳过筑，仔细瞅瞅，不认识，便抱起筑走到嬴政面前，让嬴政看。
当嬴政看到“荆棘路远，轲舆难至”八个卫国文字时，脸瞬间黑掉，一把推开音儿，走到高渐离身后：“你究竟是何人？！”
高渐离笑道：“将死之人。”
“转过身来！”嬴政怒喝。
高渐离缓缓站了起来，转过身，白衣绝尘，萧疏轩举，傲然若神，目光平视嬴政。
“高渐离！”面若冠玉的湘君惊呼，博浪沙的时候，他的扬灵之术被水寒剑生生冻住了，这个人就算是长了一脸胡子，他也记得。
黑鹰的剑瞬间架上了高渐离的脖子。六剑奴也一跃而上，将高渐离围住。
“陛下，高渐离是反贼啊！”赵高大呼。
扶苏也拔出了佩剑。音儿惊愕得合不拢嘴，抱着“离魄”呆在那里。
嬴政的目光在瞬间变得狠戾，深冷得让音儿害怕：“你，想刺杀朕！”
高渐离没有丝毫惧色，轻笑一声：“不错。”

“墨家不是讲君主应当王天下吗？如今寡人横扫六合，威加海内为天下之王，你们又为何要处处与朕作对？”
“爱民谨忠，利民谨厚，忠信相连的圣贤之主才可王天下、正诸侯！好大喜功、劳民伤财、穷兵黩武、残暴无道，你有什么资格为天下之王？”
“什么仁爱圣贤？！假仁假义是亡国之道，宋襄公的仁义让他身死国灭，迂腐可笑！若是讲仁义王道，穷山僻壤的秦国早就被六国瓜分干净了！哪还能一统天下？！”
“虎狼之秦，好战杀伐！以不义之战兼并六国。天下流血飘橹，你为一己之私惹此苍生浩劫，食你骨饮你血，不能解天下之恨，你又如何让万民臣服？”
“愚蠢如猪！寡人销毁天下兵器，停止天下几百年来的互相攻伐，这苍生都应该感激朕！只有你们这些顽固不堪的蠢物才会被国仇家恨蒙蔽双眼！恩将仇报！”
高渐离在一瞬间失言，不知如何相对，其实他的刺秦本来目的就没有多高尚，他是为了荆轲报仇，为自己的兄弟，为酬知己而已。若不是嬴政开始就将话题定得太高调，他也不会做这长串的煌煌大论。
片刻犹疑之后，他终于又找到了理由：“以虎狼之基立国，杀伐盘剥，不厌其胜，如何能给天下彻底的安宁？你统一天下不过是为了奴役天下罢了，你根本就不配做天下之王！”

小科普一下：皇帝陛下口中那句的宋襄公典故，宋襄公的仁义误国误己——
公元前638年，春秋时期的宋国与楚国作战，宋襄公命令军队早早的做好准备严阵以待，而此时楚军正在抢渡泓水，司马子鱼对宋襄公说，敌众我寡，趁敌人未全部渡河，请你下令进攻他们。宋襄公说，不行。楚军渡过泓水，还未列队成阵时，子鱼又说，趁他们立足未稳赶快攻击。宋襄公还是不许。等到楚军完全渡过河作了充分的准备后，宋襄公才下令开打，结果宋军被楚军打的大败，宋襄公的卫队全部被歼，自己差点成了俘虏，大腿和屁股受了伤仓惶而逃。
战争过后，宋国人觉得襄公可笑并将过错归咎于他，襄公却振振有词的说，君子是不会杀害已经负伤的敌人，也不会俘虏年老的敌人，古代打仗，不以险要的地势为凭借，我虽然是亡国的商朝后裔，但我是仁义之师要等待双方击鼓鸣金时才能进攻。不久宋襄公因受伤严重不治身亡。
——————————————————————————
楼主按：在春秋战国乱世中空谈古时君子风度很不切实际，遵守迂腐的信条在政治军事斗争中必定处于被动，把仁义滥用在敌国甚至是敌军身上，是为自取其辱
襄公空有霸主心，却无霸主气，始皇帝嬴政才是真霸主

嬴政怒不可胜，天问倏然出鞘，剑锋直指高渐离。
高渐离轻笑，临死能骂一回解解气倒也死得其所。
“父皇！”音儿惊呼，倏地一下跪倒地上：“不可啊！”
“音儿，你大胆！”嬴政愤怒的双眼瞪着自己的小女儿！
音儿迎着父亲似来自地狱般的目光，略定了定神：“父皇！先生乃当世第一乐师，杀之有损父皇求贤之名；秦国礼乐之风不盛，世代见讥于六国，多因秦国无良才，父皇何不让先生将功折罪，作《秦颂》以传万世千秋！”
一通话说完，连音儿自己都诧异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
向来仁义的扶苏也奏道：“高渐离的确是不出世的乐才。大秦江山稳固，岂是高渐离一人之力可以撼动的？父皇杀之，是向天下示怯也！”
赵高大呼：“陛下养虎贻患啊！养虎贻患啊！”忽然又觉得自己只是中车府令不该过多干涉国事，便跪下喊道：“小臣只是为陛下安全考虑啊！”
音儿急了：“杀了他，无人能奏出‘离魄’神韵了！父皇！”
音儿的话提醒了嬴政，也让嬴政下了最后的决定：“姑且留下你的性命，看朕如何做这天下之王！”
音儿长舒一口气。
赵高仍然大叫：“陛下，养虎贻患啊！养虎贻患啊！”
嬴政冷笑一声：“斫瞎双目，废其武功！”

高渐离原本无惧的脸色在这一刻变了，挖瞎双目，废了武功，高渐离从此就是废人了！忍辱偷生，还是慷慨赴义，高渐离的选择当然是后者。
自尽，这是高渐离的心中的念头，但是这个念头还盘旋在脑海，他就感觉到奇痛袭来，全身筋脉尽断，眼前倏然一片血红，全是血红，这是他能看见的最后的颜色，血红色后面的那个人是嬴政。
从见到嬴政的第一天起，高渐离就只能看见黑暗了。
高渐离气竭，轻呼一声，单膝跪地，口中殷红的鲜血渗出。
额头，汗珠一滴一滴，摔落在地，溅起好看的水花，如碎玉，如明珠，可是高渐离看不见了。
眼角，血珠一滴一滴滑过如玉般的面颊，落上白衣，在如雪的衣衫上晕成一朵朵梅花。白雪红梅，很美，可是高渐离再也看不见了。
高渐离能听见踉跄的脚步还有环佩清脆的伶仃，他能感觉到音儿跪在他身边为他哭泣，可是他再也看不见这个小姑娘眨着水灵灵地眼睛一脸好奇地问着：“这个弦应该怎么拨呢？”
“音儿，对不起，师父骗了你。”
音儿哭着，泣不成声：“音儿不要对不起，音儿要师父活下去。”
高渐离一声苦笑，刚才一刹那想死没有死成。现在，那就活下去吧，活着才有机会的，不是吗？只是——
阿雪，对不起！高渐离终究还是负了你！
高渐离晕了过去，晕过去那一刹那，他的眼前是雪女的倾国的巧笑和倾城的一舞。
蕙带翩飞，惊鸿顾影；凌波踏雪，凤凰失色。
这容颜，这舞蹈，高渐离再也见不到了。

今天更到这里 ，下次更可能要等很久了 下周周末吧
小预告：下章 是卫庄 嗯 小庄的主角

（十一）故人？故人！
“大叔，为什么要闭上眼睛啊，我什么都看不见啊！”
“大叔啊！为什么要闭上耳朵啊，我什么也听不见啊！”
鬼谷被高山环抱，盖聂带着天明登上了最高的一座，天明尚在感叹这在这千山之巅俯瞰下去壮观无比，仿佛整个天下都在自己脚下一样。还没感叹完，盖聂示意天明盘腿坐下来，然后闭目，闭耳，所以，天明才会发出如上惊呼。
这样一动不动坐了两个时辰，天明又大呼：“大叔啊，我们要坐到什么时候啊！我屁股疼了啊！”
盖聂略皱眉，加了一条：“闭嘴！”
在高山之巅闭上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天明只能靠皮肤来感觉风向，或者说感觉气流。没有任何娱乐的情况下，用皮肤来判断一下风的强弱大小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情。
复一个时辰后：“现在是什么风向？”
“东风。”
“强弱怎样？”
“按大叔教的那个划分，算一等吧。”
盖聂点头，复道：“这第一等里还可以划出五个等级出来。”
“什么？！大叔，你没开玩笑吧！？这能吹动毫毛也要划五个等级的？！”
“一等风吹动毫毛之末，二等风吹动毫毛之中部，三等风吹动毫毛根部，四等风吹动毫毛全身，五等风皮肤有感觉了。”
天明发出了怪异的声响，吞吞口水：“大叔！咱们这样吹风，练这么细有意思么？”“所谓剑气，就是剑带动气流，也就是风。准确判断风的流向强弱，在迎战的时候才能区分剑气走向，从而不被剑气伤到。”

天明喝了很久的热风，也没有明白这吹动毫毛的风究竟应该怎样来分辨，继续发问：“大叔啊，这个一等风这五个级别到底该怎么分啊？！”
盖聂闭着眼，略想，说了两个字：“胎息。”
“什么？！？！”
一个时辰后。
“天明，感觉怎么样？”是盖聂在问。
“我感觉呼吸变慢了，变轻了！天地好像都静止了！我能感觉到微风了。”
“吐惟细细，纳惟绵绵这只是鬼谷吐纳术入门基本功！”
“那我要练到什么境界啊？”
“吐纳练息达到高层次时，则无息可调。那时呼吸微微，忽然遽断，进入胎息境界。”
“胎息境界！？”
“胎息是相对正常的凡息而言的。一般人的呼吸都是通过肺实现的，这就是凡息。而胎息是用皮肤、肚脐、丹田来呼吸！”
“皮肤呼吸？！大叔，好神秘啊！鬼谷这些东西好神奇啊！”
“也不神奇，每个人在母胎中都具有这种特殊的本领，一旦出世后，这种先天的功能就开始在体内潜伏，要靠后天的艰苦锻炼才能重新得到。你怕苦吗？”
“当然不怕！大叔能练成我也可以的！”天明说得很有气概，其实心里暗想：这么神奇的东西一定要学会啊，哪天实在顶不住了，拿来装死很不错啊！胎息啊！装死啊！最好的啦！

上党城外，发鸠山奇峰矗立，如三尊傲立苍穹的巨人，蜿蜒南北，雄伟壮观。
嬴政登临绝顶，俯瞰雾罩云腾，翠奔绿涌，巍然浩渺颇有仙境气势。高渐离一曲《高山》，更使嬴政觉得天下河山尽在胸中，豪迈之情顿生，不禁赞叹：“上党雄踞天下之脊，与天为党此言不虚也！”
李斯也赞道：“以太行为宗，群山皆分脉络；以漳水为大，诸水为之汇归。洵乎钟灵毓秀，为宇内大观！上党，自古兵家必争之地也。”
“然也，得上党而望中原。昔秦得上党，中原方定。”
“陛下雄才大略定策天下。韩王昏聩，出让上党以致国灭身死。”
嬴政大笑：“李斯如今也学会溜须拍马了，当年写《谏逐客书》那份勇气去哪了？定上党乃先昭王之策，政不敢夺大父之功。”
李斯略讪笑道：“大秦历代圣主，韩王世代庸懦。”
嬴政复又大笑。

清水回看一脸沮丧的白凤，笑了：“你要是用这样的方法偷袭他，永远也不会成功。”
“为什么？难道我的身法不够轻，不够快？”
“不，你轻功世上无人能敌，能躲过所有人的耳目，但是你躲不过鬼谷弟子。”
“为什么？”
“因为鬼谷弟子会修习胎息之法，皮肤异常敏锐，不仅能感受到微弱的气流，还能判断气流来自何方？”
“难怪，我虽然身法轻灵，但是行动必然要带出气流，他可以凭气流判断我的方位。看来我是没有办法成功了？！”
“那倒也不见得。”
“哦？”白凤挑了挑眉毛。
“他靠气流来识别你的偷袭，那么……你懂的。”清水觉得白凤是个聪明人，所以没必要把话说完。
白凤微微一笑，他的确懂了：扰乱气流，或者利用自然风作为干扰，卫庄就不能识别了。

小白转头蹭了蹭清水的脸，清水高兴得不得了，抚摸着小白爱不释手。
“它很喜欢你。” 白凤对自己的这只宝鸟感到无奈，他原以为这凤凰只听他一个人的话。
清水抬起手拍拍小白：“你虽是异类，却是这里最懂人性的，是不是啊，小白？”说着又舞了一个手势，小白竟然扑扑翅膀跳起舞来。
白凤清俊的脸上眉头打了个结，他吃醋了，吃清水的醋：小白啊，小白，我才是你的主人，这个女人只是偷学了我的手势，你就跟着瞎起哄么？你还真当你有人性么？
白凤按下一脸不高兴，冷声：“这里的人不需要懂人性，只需要懂得如何杀人就够了！”
“这就是为什么这里永远这么冷。已经夏尽了，却还是寒意刺骨！”
“正好，因为心都是冷的。”
清水闻言，转头对着白凤调皮一笑：“如果哪天你们死了，一定是冷死的！”
白凤一怔，随即语声幽幽：“如果哪天你死了，但愿是笑死的！”
“也许，是笑着死的。”
“一样！”白凤笑。
清水亦笑。
白凤微微瞄了一眼清水有点难看但很和煦的笑颜，问：“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的杀气？”
敢于抗衡卫庄让白凤对这个曾经给它的小白采摘竹食的奴婢另眼相看。清水的要命之处就在于武艺不俗却没有半分杀气。白凤很想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一个杀手如果能练到这个境地，那就真正无敌了！
“没有杀人之心，哪有杀人之气。”
这是一句对于白凤而言没有任何价值的废话。

夏日，风云突变和东边日出西边雨的事情很常见，金乌普照在顷刻间变成了雨落清寒。
小白伸出翅膀，为二人遮住漫天飞雨。
风雨侵袭，清水的伤口慢慢渗出了血，蚀骨的疼痛让她支持不住，身体摇摇欲坠。
白凤觉得应该把这个女人送回去，毕竟老大有交代这货不能死。
拎着？扛着？背着？抓着？吊着？驮着？好像都不太合适。
白凤横抱着清水回来时，卫庄和赤练正在门口。
白凤旁若无人地将清水放在床上，走出房门时，卫庄的声音在背后冷冷响起：“以后不许碰她！”
一个破了相的丑女人，要不是小白喜欢她，我才不懒得搭理！
白凤微挑秀眉，飞身而去。
“你，退下。”卫庄平静地命令赤练。
赤练没说话，三分恨意七分幽怨的逶迤而去。

卫庄顿住傻笑，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翠玉璧。
对这块玉璧，他也有印象，因为上面的文字就是他刻的。
小清水屁颠屁颠跑到正在练“仰手接飞雁”而将一群山鸡毛拔得干干净净的卫庄面前，说：“庄哥哥！爷爷给我的玉璧，你帮我正面刻‘聂’字，反面刻‘庄’字，好不好？”
少年卫庄哂笑，提剑一挥。
正面是好看且霸气外露的“庄”，反面是难看且猥琐的“聂”！
小清水大眼一瞪，怒了。
卫庄嘴上解释道：“‘庄聂’多顺口，‘聂庄’多别扭”，其实心下暗笑：庄在前，聂在后，卫庄终于可以排在盖聂前面一次了！
夜幕垂下，如豆的灯火将流沙主人的身影映上窗棂，庞然的黑影森然可怖。
“为什么？”流沙主人用深冷而威严的语气质问躺在床上的白衣女子。
“什么为什么？”清水看着漆黑的屋顶，这是他们相认之后第一次对话，她有点失措。
“为什么在我身边四年却不与我相认？”
“认了你就杀不了你！”
“杀我？！为什么？”
“因为爷爷！”

流沙主人默然，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鬼谷艳阳高照，一片生机盎然。
他飘着一头比鬼谷子还白的头发站在鬼谷子面前，奉上一盏茶，说：“师父，请传弟子鬼谷绝学！”
鬼谷子接过茶，呷了一口，悠悠道：“小庄，你输了！你不应该妄想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我没输！我的流沙已经名动天下，而他盖聂还只是秦宫里的一个侍卫。”
“是你选择韩国，韩国亡了，所以，你输了。”
“韩国之亡，罪不在我！”
“我早就说过‘选择韩国便是选择注定的失败’，作为鬼谷弟子，你求索的应该是必然的胜利！”
“这不公平，凭什么他选择强秦他就赢了？秦国与韩国本就国力悬殊，秦国与韩国的较量不代表我和盖聂的比试！”
“你扪心自问，新郑之战，是谁与谁的交锋？你应该输得心服口服！”
“韩王懦弱，与我何干？”
“没有估计到韩王的反应便是你最大的失误！”
“你胡说，那不过是盖聂侥幸罢了！”
狂怒，让卫庄失去理智：“师父，从一开始你就偏心。盖聂比我进门早了足足半年，半年时间，你多传了他多少东西？出谷之时的决战，是他自己放弃了鬼谷，而你还是痴痴地等他回来，不肯将鬼谷绝学传给我！你就是偏心，盼着我死！”
“不肖子弟！”鬼谷子将茶杯怒摔在地。
“不肖弟子卫庄，请师父传授鬼谷绝学！”卫庄的声音恭敬而阴沉。
“你……”鬼谷子觉得喉咙发干，血气上涌。
“不肖弟子卫庄，请师父传授鬼谷绝学！”
鬼谷子狂笑，“你——永远——得不到！”
卫庄攥紧了手里的解药，静静地看着鬼谷子睁大着双眼，气息渐渐微弱。
卫庄凑近鬼谷子的耳畔，恨恨地说：“为什么？卫庄在你心里就如此不堪！你宁死也不愿传我鬼谷绝学！我要让你知道，我一点都不比盖聂差，我比他强一百倍！一千倍！”
“清水，清水……”鬼谷子的喃喃之语让原本已经绝望的卫庄看到了希望。
“说出百步飞剑和鬼谷绝学秘籍藏身之处，我就放过她。她的命，在您老人家一念之间！”
卫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这个老人的眼泪，浑浊的泪水沿着沟壑纵横的脸静静流淌。阳光在老人的白鬓边流转，照耀着泪珠闪闪发亮。
鬼谷子只说了百步飞剑秘籍的藏身之处便开始喃喃地呼唤清水的名字，一直到没有了气息。
纵横天下几十年的鬼谷先生，宁死也不愿屈服的鬼谷子，只因为顾念自己的小孙女，坏了鬼谷几百年的规矩！
师父，你说“鬼谷弟子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你自己却忘记了！

流沙主人没有忘记他用这个女孩的命来威胁自己的恩师，这个女孩的确有足够的理由恨自己，杀自己，但是：“为什么又不动手？！”
清水默然，许久，才缓缓说了五个字：“我，杀不了你。”
“杀不了还是下不了手？”
清水双眸微微翕动：“杀不了。”
流沙主人怒喝一声：“撒谎！”
清水终于愤然起身，对着流沙主人咆哮：“是！我没用！我下不了手！每一次我都想把你碎尸万段，但是每一次又都会不争气地想起你是庄哥哥，庄哥哥……”
泪水，沿着脸庞滑落，滴滴答答，落在被褥之上。
当年的小庄总会在小清水伤心的时候擦去她的泪水。今日的流沙主人刚伸手就犹豫了。
当年的小清水总是用一只小野兔就能哄住，今日的清水又该如何来哄？又为何要哄？
清水低眉，落泪，低语：“一切也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你却早已经不是了！”
流沙主人的手倏然落下，起身，拂袖，转身，快步而出。
透过窗棂，迷蒙的泪眼目送卫庄的背影走远。
是的，早就不是了！
从鬼谷子死的那一刻开始，那个清水十岁以前记忆中的黑衣少年就已经葬掉了。
床褥之上，晶莹的翠玉璧发出淡淡的绿光，清水抚摸着玉璧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