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逐浪花，
空余忆，悲白发
独自惜尘殇，
剪不断，理还乱
盛世繁华，如何寻一个人
烟雨朦胧，如何葬一段情
如若有缘
蓦然回首，人海深处
是你倾城的笑靥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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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之绵绵不如春雨之绵绵，连绵不断，绵绵如丝，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模糊，如烟似雾。烟雨——世人的智慧就是在这些形神兼备的名谓里吧。
烟雨中，隐现一间破落而潦倒的木屋，敞开的一扇摇摇欲坠的木窗，露出一个俊美男子的身影。粗布衣裳，掩不住他不可一世的孤傲。略带上挑的眼角，曾经的戾气仿佛被秋雨冲刷地干干净净。
“吱呀——”窗框抵不住秋风的蚀骨，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病态呻吟。男子神情木然，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前的一池碧波。“留得残荷听雨声”只可惜白玉般素净的湖面只有几片孤黄落叶，残荷雨声，品茗赏诗，佳人在侧，终是一场空想。
“唉——”男子若有似无的叹惜轻轻地落入雨幕，鼻翼上缭绕着木头浸水的湿气，眼眸雾气氤氲，凝成一团，化为一抹蓝影。
巧笑嫣然的蓝衣少女，撑着一把青油纸伞，信步湖边。青竹的扇骨，青色的油纸上隽着几朵玉簪花，轻风拂起她青色的腰带，娇嫩的嘴角弯起温暖的弧度，倾城的微笑渲染了墨色的雨幕，如画的眉眼舒展，敛尽天地间的灵气。眼波流转，恍若璀璨星辰。一袭蓝衣隐于雨中，洗尽铅华的出尘。
“蓝，你——还好吗？”男子喃喃开口，清朗的声音里万般的缠绵，“你的世界里已经没有我了，但为什么我的世界里满是你的影子？”浓郁到化不开的思念，经过多年时光的发酵，愈加香醇清芬。
嘴角浮上一丝微笑，却苦涩得让人忍不住落泪。轻颤的睫毛如蝴蝶敛翅般阖上，在眼睑处留下一片斑驳。窗外雨丝夹着寒风打在身上刺骨地痛，男子静寂地隐入阴影。
桌上的一杯清茶残着余温，男子饮了一口，口腔内溢满温热，可入腹时却如冰般寒冷。正如当年，他以为女子是他冰冷世界唯一的温暖，抛下一切靠近了才发现，暖玉般的容颜下面却是一颗冷漠的心。冷了他的人，更冷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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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荷雨声，佳人独斟。
湖心亭中，一袅清冷孤寂的背影如柔软柳枝般随风飘摇。一池清荷败谢，空余残叶独守。女子猛地灌入一壶烈酒，呛得咳嗽不止，衣裳凌乱。“呵呵！”女子癫狂地笑着，笑出了满脸的泪痕。
“虹，天真冷。可是你知道吗，我的心更冷。”女子抚上了亭中的大理石桌，寒意从指尖直窜心底，“冷得就像这大理石，硬硬的，毫无生气。”
女子扬手砸了酒壶，锒铛落地，溅起的碎瓷片割伤了她的手。她望着伤口处汩汩流出的鲜血,“哇”的一声坐到了地上，抱着双膝，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虹，你在哪儿？你快回来，你快回来好不好？我想你了，我想你了……”哽咽的声音和着空灵雨声飘散在残败的湖面，恍若那一曲幽怨的汉宫秋月，述说着女子的柔肠百转。
“宫主——”娇小的粉衣女子撑着一把素色小伞，抱着一件轻裘大衣，奔向亭子。女子发髻上的蝴蝶簪子随着她的动作舞动，额上细微的汗珠从鬓边滑落到鼻尖。“宫主！”粉衣女子冲进亭子，看见地上的一片狼藉，手中的小伞滑落，清秀的眉蹙紧。
女子扬起了梨花带雨的脸，绝美的脸庞布满了蜿蜒的泪痕，胜雪肌肤染上了几分病态的苍白，惹人怜惜。清澈的眸子空洞茫然，暗淡却美得恍若天人。暗夜的蔷薇。粉衣女子脑海里蓦然想到了这个词，妖艳却没有灵魂，独自在暗夜绽放悲伤。
粉衣女子为她盖上大衣。冰冷的身子触到一丝温暖，眸子逐渐清明。看清来人，她嘴角浮上自嘲的浅笑，喃喃自语：“我怎么会以为是虹呢？”她蜷紧了身子，躲回那名为思念的角落。
粉衣女子默默退出亭子，独留女子流了一地的悲伤。
——人为什么会哭？
——那你知道天为什么会下雨吗？
——不知道。
——因为，天也会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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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漫步，我何时有这样的兴致了？”水墨的小伞，素净的衣衫，随风飘起的衣袂竟残缺了一角。男子自嘲地勾起了唇角，笑容安宁美好，连眉眼都添上了几分淡雅远致的味道。
枯叶打着旋儿落下，铺了一地的萧条。自古逢秋悲寂寥，世人皆说深秋落叶徒添伤悲，一树繁茂才是叶最美好的年华。世人没看透落叶啊——落叶既已枯败，落入泥土便是它最好的归宿，又何来伤悲一说呢？大千世界，生死轮回，不会为谁而改变。驰骋天下，终是逃不过入土为泥的宿命。
男子驻足，望着一片蹁跹落下的枯叶，目送它回归尘土，然后平静地离开。看透了生死，世事无常，与我何干。
男子步若闲云，懒散地行在道上，仿佛在享受着墨染的山河，雨中的宁静。绵绵雨丝似乎为男子披上一件薄纱，渐行远去的背影固然坚挺，却也孤寂而悲凉。
一抹淡蓝跌跌撞撞地闯入，不管不顾地直直向前走，没有意识，没有目的，唯有坚定的眸子透过重重雨幕望向那未知的远方。女子的褶裙溅上了斑斑泥垢，眼角的泪水混着汗水雨水一并落下，扰了那一个个小水坑，凌乱地泛起涟漪。
她的脚步虚浮，模样狼狈，自己已记不清摔了多少回。累了，困了，却不敢睡，她怕她晚了一步就少了一分找到他的机会。冷！冻僵的身子清晰地感到一阵蚀骨的寒意。她颤抖着身子，双腿哆嗦，撑伞的双手失去了知觉。她咬着干裂苍白的唇，抵住一阵接一阵的倦意，一步一步艰难地行进。
“虹……虹，等我……”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看见了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年，温柔地笑着：“蓝，我在这里等你。”
一阵困意袭头，女子的目光又些涣散。忽然，一个素色身影映入了女子清澈的眸子。女子猛地惊醒，欣喜若狂，现出一缕绝美的笑容。“虹，是你吗？”女子吃力地加快了脚步，“虹，等我。”
女子走近了那个身影，白衣飘飘，墨发翻飞，遗世独立。那不是她的虹。女子心里叫嚣着，失望的阴霾布满了一张瘦削的小脸。但那个身影那样熟悉，她又忍不住靠近。她疑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才有这样看破红尘的孤寂。
一个不羁的身影晃过脑海，记忆中那个不可一世的男子总是留下一句“这是我自愿的”和一抹孤傲的背影便飘然离去。同样的孤独，同样的背影。女子惊呼，他，还没有死？
诧异过后，她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名字唤出：“黑小虎？”不确定的疑问。
男子的背影僵硬了，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三年了，她的音容笑貌时时刻在他的心里。记忆中的声音蓦然出现在耳畔，他不知所措。
“黑小虎？”女子再唤了一声，向他走近了几步。终是看透了世事的人，男子扯唇一笑，转身，任那铺天盖地的蓝淹没了自己的眼，自己的心。果真是蓝，他朝思暮想的女子。他笑得愈发波澜不惊。
“黑小虎，真的是你！”女子的泪没由来地落下，她颤抖着手抚上了黑小虎的脸，那样轻，那样温柔，仿佛在抚摸着一件稀世珍宝，一用力便会破碎。“蓝兔。”早已烂熟于心的名字轻轻地吐出，“是我。”黑小虎唇边的微笑又深了几分，那样平静，那样安心。
“黑小虎！”伞滑落地面，蓝兔突然哭着扑到黑小虎的怀里，“你知道吗，所有人都离开了我，虹离开了，莎丽离开了，逗逗离开了，他们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留下我一个人了……”仿佛是回到妈妈羽翼下的小鸟，蓝兔倾诉着她的苦，她的痛。
黑小虎身子僵硬，不习惯地挪了挪脚步。蓝兔环住黑小虎腰身的双手紧了：“黑小虎，你还在，真好……”她抬起了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怯怯地望着他，“不要离开，好吗？”那样期待的眼神，那些滚滚落下的泪，尽管不清楚她发生了什么，黑小虎还是着了魔似的答应她：“好！”
蓝兔突兀地笑了，带着满面的泪。突如其来的惊喜吞噬了她的坚强，她不由自主地放松，连日来的疲倦一下释放，身子一软，倒在了黑小虎的怀里。
墨色的雨幕中，俊朗的男子撑着一把水墨小伞，怀里躺着一名倾城的女子，男子的笑颜安宁，女子的泪光晶莹。两人的衣带在风中纠缠，宛如一幅绝美的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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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绵绵，丝丝不绝。屋子里潮湿的气味挥之不散，吱呀吱呀的老桌子上，一支昏黄的蜡烛默默地垂泪，一滴一滴落在发黑的桌面，红得惊心，仿佛感染了女子的悲伤。
“……两年前，我一时兴起，叫上大伙儿一起到了西域去。西域很美，有妖艳地跳着蛇舞的女子，有大片大片的红色曼陀罗花，西域那里的人头发是卷的，眼珠子是蓝色的，很美……”蓝兔陷入了两年前在西域的那段日子的回忆中，嘴角微微地往上翘，“我们一起去游山玩水，无忧无虑，无拘无束，那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日子。可是……”蓝兔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阴影，“那天，我看见一大片曼陀罗花海，贪玩走进了花海后的一片森林，大家跟在我的身后。不知怎的，我们就走失了。突然，那个林子转动了起来，那是一个阵……”蓝兔艰难地回忆着，那是她心上的伤。
“我被逼到了阵的中心，发现大家都在那儿。我们用尽了一切办法，可就是出不去，大家都受了伤。那阵法很厉害，我们无计可施，只能七剑合璧。可是那阵突然变了，吞噬了我们的功力，却被我们打开了一个缺口……”蓝兔的声音哽咽，黑小虎把一被杯热茶递给她。她接过，喝了一口，很涩，有一股淡淡的霉味，但是很温暖，给了她说下去的勇气。
“大家都被困住了，眼看着那道缺口慢慢闭起，我们绝望了。突然，虹……虹他……”泪滴在茶上，升起一股雾气，遮了她的绝望的眼睛。“他用最后一成功力，把我推了出去……”她说得艰难，一字一句仿佛是刻入了她的皮骨，说出来便如割肤抽骨般痛得撕心裂肺，
“我安全了，可是虹他们却困在那片林子里，再也没有出来过。”
蓝兔说这一切时脸上挂着微笑，除了蜿蜒的泪痕，否则看不出她的伤悲。但黑小虎知道，那是深深的绝望，绝望到可以微笑着来面对那铺天盖地的忧伤。
黑小虎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他知道，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聆听，只有陪伴。
“当地的西域人说，那片森林的名字，是‘地狱’，那是他们千百年来的禁地。千百年间，有无数勇士进去，却从没有人走出来过。森林前面的那片红色曼陀罗花，每一朵都是一个人的生命催开的。他们说，曼陀罗花也叫“曼珠沙华”，是地狱之花。花开彼岸，千年绝望。”
蓝兔直直地对上黑小虎的眼睛，让他看见她眼底的坚定，“但是——我不会绝望的，我不相信虹会就这样离开我的。我了解他，他不会这样丢下我的。他不会的，永远不会。”
黑小虎移开了视线，望着窗外朦胧的山影，轻叹：“你是不相信他会离开你，还是想给自己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想不到最懂我的人，是你——”蓝兔嘲讽般勾起了嘴角，“我是在给自己找一个理由，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他希望我好好活下去。我也希望自己好好活下去，我要找到他们，一直一直地寻找他们，只有这样，我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当年我雷区遇险，所有人都以为我活不下去了。但我想着，我还没有帮我父皇一统武林，我还没有和虹猫一决高下，我还没有——弄懂什么是正什么是邪，我还是那么眷恋这个冰冷的世界，我不能死。”那样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只有那双幽黑得如一池深潭的眼睛，历数着沧桑。
蓝兔莫名有了一丝心痛，她望了一眼身边的男子，如当年一般俊朗的外貌，只是那种睥睨天下的霸气，再也不见了，淡然恬静，无欲无求。
“你一定要活下去，我救了你那么多次，你说过你会还我的，我现在就要你好好活下去。”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心愿。
“我会的，小虎。”蓝兔郑重地说出这五个字，这是她唯一能为身边这个默默守护她的男子许下的承诺，“为了你，更为了虹。我要好好活着，我要找到虹。”
她心中最重要的还是他！黑小虎扯出了一丝苦笑：“只要你相信他还活着，相信你们之间的感情，你就一定能找到他。”
“我一直相信他，从不动摇。”蓝兔伸手触上了发髻间的那一支精致的木钗，轻抚着上面刻着的“虹”字，这是他对她的承诺，也是她对他的信任，这一点，她不曾动摇。
“那就好，祝你幸福。”黑小虎真挚地送上了自己的祝福，从前的种种，他已经放下。对于虹猫，他已无恨，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没有错。对于她，他已无求，只要她幸福就好，这是他一生的心愿。对于自己，他已无欲，报仇有什么意义，徒添哀伤。没有了爱与恨，平平淡淡地了却残生，甚好。
“小虎，我也希望你幸福。”蓝兔咽了一口早已凉掉的茶水，“你是我的朋友，你幸福，我也会快乐的。”
“朋友吗？”这个词让他感到温暖，“原来我们是朋友。”真好，他们是朋友，那些正邪的区别不再是横在他们之间的鸿沟，抛去了道义，他们就只是这天地间一对普通的知己，品茶论诗，谈笑风生。
“是，我们是朋友，一直都是。”小虎，我们一直是朋友，只是那些所谓道义，成为我们的隔阂，一切尘埃落定，我们，相识相知，非敌，是友。
“我们是朋友——”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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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把伞，隐约在雨幕中，如尘世中两叶浮萍，飘忽不定。伞下一对璧人，对视，无语。
黑小虎率先打破了两人的沉默：“你要走了，你想去哪里？”
“去虹在的地方。”蓝兔执着地望着远方，“有虹的地方就是我的归宿。”
“蓝兔，好好照顾自己。”黑小虎把一方雪白的娟子递给蓝兔，娟子上写着几行墨字。
“我会的。”黑小虎，为了你，为了我，为了虹，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好好活着，我会幸福。
黑小虎转身，素白的腰带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不带一丝留恋。属于自己的，终会属于自己的，不属于自己的，怎么也是留不住的，现在的黑小虎，没有了当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勇气，他懂得了不伤人，也决不自伤。有时候，成全她的幸福才是最好的结局，放手，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蓝兔凝望着黑小虎远去的淡然背影，落下了两行清泪，这个少年，总是那样默默地守护着她，带给她悴不及防的感动。黑小虎，你知道吗，蓝兔一生有你这样的朋友，足矣。有友若你，吾复何求。
习惯性地抬手擦泪，蓦然看见了手上抓着的一方娟子，翻开，上面的几行苍劲有力的正楷小字刺疼了她的眼：
蓝，如若有缘，蓦然回首，人海深处，是你倾城的笑靥。
泪晕开了娟上的墨字，泪眼朦胧地望向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泣不成声。
黑小虎，我该怎样回报你？
你说，你希望我幸福——
我会幸福的，我会找到虹，带着我的幸福回来找你。
黑小虎，等我。
黑小虎，你也要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我希望我回来，能看见你和你的幸福，就像你希望看见我的幸福一样，我们都要幸福。
黑小虎，会有那么一天的对不对，一定会的。
转身离去，脚步蹒跚。
两个相背着离去的身影，记录了盛世下一场奇妙的相遇。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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