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琰卿
百了崖前。
他一袭素白祥云暗纹长衣，三千青丝用白玉簪略略挽起。眉眼如画，唇角微抿。风过，有，暗香盈袖。
对面帝王未戴旒冕，此刻微微笑着，长身玉立，负手对风。明黄色确乎是有些晃眼了。
“荀相。”帝王开口唤道，声音有些生涩。
帝王还很年轻。他也是。
他微微眯起明亮美目，敛衣再拜。“陛下。”
“荀相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么。”帝王略略点头示意他起身。
他茫然四顾，尔后心下了然，云淡风轻地笑道：“恕臣不知。”
帝王叹道：“此地是……百了崖。”
他心下微凄惶，终是要走到这一步了。“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了。”似自语，似作答。
“荀相一向聪慧。”帝王依旧笑道，目光却慢慢渗进悲凉。帝王闻不见他身上的香。
“臣还记得…当年臣逼一个人从百了崖跳下。不想今日……”他仿佛自伤，白皙的面庞上没有一丝除过淡漠以外的表情。“所谓因果循环，该当如是么。”
“是朕要你逼死他的，”帝王忽而大笑，“杀兄如弑父，你……果然是恨朕的。”
他久久不语，突然抽出白玉簪握在掌中，温润的触感，如他这个人一般。“亦早没这个哥哥，陛下又何尝不知呢。不过是为杀我，找个借口罢。”
“荀相错了。”帝王冷冷一笑，“朕为何要杀你？你是朕的良臣，朕杀你于朕何益？不过是你自愧逼死亲生兄长，无颜于世，才自我了结罢了。”
他微微抬高了手中的白玉簪。玉簪通透无瑕，隐隐泛着光彩。“陛下圣明。只是……若亦真是为逼死荀明而愧疚自尽，大可不必等到今日。”
“哦？”帝王仿佛毫不在意，“长夜多梦。心病成魔也是需要时日的。”
他笑了笑。“恐怕不能服众。”他忽然反手握住玉簪一步向前，迅速在帝王的颈上划过，一道细细的血痕蓦然出现，帝王却纹丝不动，依旧含着笑意。
“很好。”帝王眼中蓦然一冷。他微笑：“刺伤龙体之罪，足够了。”
他后退几步，单膝跪下，双手奉簪，低头语：“臣这一生跟随陛下，从未想过君臣之情会断在这儿。天佑去了之后，臣就不想再从官。无奈牵挂陛下朝中，不想小人馋言，竟落得如此地步……臣无怨言，只是妻儿无辜，望陛下不要为难。”
帝王眸中一紧，“大将军…荀相，你们的功劳朕不会忘。只是……”后半句话未曾言说，两人心下了然。“你的妻儿朕自会好好安顿。放心罢。”
他伏地再拜，“臣亦…叩谢陛下。只是…臣子愚鲁，不宜为官入仕。”
“好。”帝王上前执起白玉簪，上面的血迹微微凝结，画出些纹路，竟似血梅。帝王在他手心放下一枚玦，便背过身去。
他握紧了玦，起身，跃下百了。
帝王默然，听得风吹得衣袍猎猎，哪还携得冷香来。帝王握着白玉簪，清泪缓缓滑落。
“玉郎……你会懂的。我也是没有办法。最后一次……助我锄奸，好么。”
伊人不能回答。
大概古来君臣，皆是如是。
三年后。
帝王的朝中出现了一个少年，眉清目秀，策划谋断，皆如当年左丞相荀亦。
一日下朝后，帝王召少年至兰书台。
少年广袖携着丝缕幽香，帝王问道：“你身上怎会有香？”
少年淡然笑道：“小臣的师父家中焚香，小臣常处其中，故有沾染。”
帝王凝眉，“曾经朕的身边，也有一人，携着这样的香。这样的香……幽幽的，似有似无……就像那人一样，似乎总是冷冷的，淡淡的……却不会伤人。怕只有朕懂那香…”帝王见少年一脸茫然，暗自叹气，又问，“你师父叫什么？”
少年依旧淡淡笑道，“小臣只知道师父姓荀。”
帝王愣了愣。
end。
百了崖前。
他一袭素白祥云暗纹长衣，三千青丝用白玉簪略略挽起。眉眼如画，唇角微抿。风过，有，暗香盈袖。
对面帝王未戴旒冕，此刻微微笑着，长身玉立，负手对风。明黄色确乎是有些晃眼了。
“荀相。”帝王开口唤道，声音有些生涩。
帝王还很年轻。他也是。
他微微眯起明亮美目，敛衣再拜。“陛下。”
“荀相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么。”帝王略略点头示意他起身。
他茫然四顾，尔后心下了然，云淡风轻地笑道：“恕臣不知。”
帝王叹道：“此地是……百了崖。”
他心下微凄惶，终是要走到这一步了。“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了。”似自语，似作答。
“荀相一向聪慧。”帝王依旧笑道，目光却慢慢渗进悲凉。帝王闻不见他身上的香。
“臣还记得…当年臣逼一个人从百了崖跳下。不想今日……”他仿佛自伤，白皙的面庞上没有一丝除过淡漠以外的表情。“所谓因果循环，该当如是么。”
“是朕要你逼死他的，”帝王忽而大笑，“杀兄如弑父，你……果然是恨朕的。”
他久久不语，突然抽出白玉簪握在掌中，温润的触感，如他这个人一般。“亦早没这个哥哥，陛下又何尝不知呢。不过是为杀我，找个借口罢。”
“荀相错了。”帝王冷冷一笑，“朕为何要杀你？你是朕的良臣，朕杀你于朕何益？不过是你自愧逼死亲生兄长，无颜于世，才自我了结罢了。”
他微微抬高了手中的白玉簪。玉簪通透无瑕，隐隐泛着光彩。“陛下圣明。只是……若亦真是为逼死荀明而愧疚自尽，大可不必等到今日。”
“哦？”帝王仿佛毫不在意，“长夜多梦。心病成魔也是需要时日的。”
他笑了笑。“恐怕不能服众。”他忽然反手握住玉簪一步向前，迅速在帝王的颈上划过，一道细细的血痕蓦然出现，帝王却纹丝不动，依旧含着笑意。
“很好。”帝王眼中蓦然一冷。他微笑：“刺伤龙体之罪，足够了。”
他后退几步，单膝跪下，双手奉簪，低头语：“臣这一生跟随陛下，从未想过君臣之情会断在这儿。天佑去了之后，臣就不想再从官。无奈牵挂陛下朝中，不想小人馋言，竟落得如此地步……臣无怨言，只是妻儿无辜，望陛下不要为难。”
帝王眸中一紧，“大将军…荀相，你们的功劳朕不会忘。只是……”后半句话未曾言说，两人心下了然。“你的妻儿朕自会好好安顿。放心罢。”
他伏地再拜，“臣亦…叩谢陛下。只是…臣子愚鲁，不宜为官入仕。”
“好。”帝王上前执起白玉簪，上面的血迹微微凝结，画出些纹路，竟似血梅。帝王在他手心放下一枚玦，便背过身去。
他握紧了玦，起身，跃下百了。
帝王默然，听得风吹得衣袍猎猎，哪还携得冷香来。帝王握着白玉簪，清泪缓缓滑落。
“玉郎……你会懂的。我也是没有办法。最后一次……助我锄奸，好么。”
伊人不能回答。
大概古来君臣，皆是如是。
三年后。
帝王的朝中出现了一个少年，眉清目秀，策划谋断，皆如当年左丞相荀亦。
一日下朝后，帝王召少年至兰书台。
少年广袖携着丝缕幽香，帝王问道：“你身上怎会有香？”
少年淡然笑道：“小臣的师父家中焚香，小臣常处其中，故有沾染。”
帝王凝眉，“曾经朕的身边，也有一人，携着这样的香。这样的香……幽幽的，似有似无……就像那人一样，似乎总是冷冷的，淡淡的……却不会伤人。怕只有朕懂那香…”帝王见少年一脸茫然，暗自叹气，又问，“你师父叫什么？”
少年依旧淡淡笑道，“小臣只知道师父姓荀。”
帝王愣了愣。
end。
夹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