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系 谷文彬
一不小心做了个梦,梦里尽是外祖母柔柔地絮语,还有园子里的片片湿雾。栅门开启闭合间成为我最深刻的会议。
我是在园子里长大的,从我记事起它就如影跟着我已然渗入到我的血液中。注定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能将其忘记抛弃。
我从小就患了一种很奇怪的病,莫名其妙的心口痛。看了很多医生,服了不少药,依然不见好转,母亲便央求她熟识的医生朋友翻检医书查找病根,可总也查不出是什么病来。后来一位从医多年的老医师告诉母亲说静养恐怕是唯一的方法。于是母亲把我送到外祖母那里。因为要静养,我便与同龄人隔开了。我不能像他们那样追追赶赶,打打闹闹,更不能像他们野猴子似地爬上树梢。有时,邻近的小伙伴前来唤我去玩,外祖母就出来替我遮挡:“她不舒服,已经睡觉了。”其实我正在里屋握着半部《天雨花》翻看,伙伴一听,怏怏而返。没了伙伴,我只好与书亲近,与孤独相伴。童年的记忆窗阁上多了一道寂寥的风景。
偶尔外祖母怕我闷得慌,便叫我陪外祖父去守玉米。外祖母在园子里种一小片玉米,经常受老鼠,松鼠、麻雀的“光顾”。外祖父无赖之下每天执一根竹竿,坐在园子最高处,一见有动静,便喝道:“斩脑壳壳的,砍脑壳壳的”,一边骂一边朝它们扔石头,那些小东西纷纷抱头乱窜,一时间园子热闹极了。松鼠跑的好快,尤其是爬树,眼睛一眨,就窜上对面的树梢。夕阳将它们的身影映的格外美丽,这些可爱的精灵们啊!我那时想,如果能养一只该多好啊,外祖母哭笑不得,“刁鼠子,有什么好?”她爱把松鼠唤刁鼠,这一点我不喜欢。
园子里除了松鼠,还有许多鸟、竹鸡、青额头、八哥、杜鹃,还有一种鸟,名字十分奇特,唤作梁山伯鸟,祝英台鸟。清晨,尤其是夏日的清晨,我最喜欢跑到园子里去听鸟鸣,鸟鸣幽幽,听得人是满腔舒畅,说不出的匀清。
湘西这边山深林密,气候湿润,适宜蛇的生存,尤其好似毒蛇。园子里也有这种动物的身影。我曾亲眼见到一条有成人胳膊般粗的黑蛇卧在草丛里,还有是一次我被一条蛇缠绕着腿,情急之下,只好拼命蹦跳,蛇才溜走。回到家,我轻描淡写告诉外祖母,外祖母却被我吓得目瞪口呆。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我的小祖宗哎,那可是五步蛇呢!”她忙弯下腰检查我的腿、脚,确信没有任何中毒迹象,她才长舒一口气。后来,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我竟被寨子里的人描绘成“奇人”。
园子里有许多野菜野果,蒿子、角盐菜、紫素菜特别好。我尤其喜欢将紫素菜菜汁挤到米饭里,染红的一塌糊涂,然后大口大口吞咽,别有一番滋味!
后来我的身体渐渐康复,母亲接我回家。离开的那天,我站在园子里楞了老半天。或许那时我就敏感地察觉到我与园子将会一日比一日疏远了!
再后来我离开了小镇离开了小城,到了远方求学。园子渐渐化成了一份清结一道风景,在梦中不断地重现、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