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药可解，无繇可医
——如果你听说过，有一种病叫脸盲症。
（一）
希腊，萨罗尼加。
沉默寡言的青年坐在广场的长凳上，鸽子起起落落，停在古罗马帝国遗留下来的浮雕拱门顶。
手头的咖啡已经凉了，青年还在愣神地看着鸽子们。那些鸽子，虽然样子都一致，但羽毛颜色青白黑灰，总有那么些不同。他一只只看过来，一只只地去记忆。
他在练习。
从半年前那场车祸以后，他便不再能记住别人的脸，而曾经认识的那些人的面容，也统统从脑海里抹了个干净。甚至，面对着镜子，他都觉得自己陌生得可怕。医生说，他头部受伤，大脑颞叶的一部分功能缺失。
在喧嚣热闹的大街上，在曾经游刃有余的办公室里，亲友同事每每向他打招呼，他都只能局促地一笑。因为，他并不知道那是谁。
一张张脸如云雾般纷呈变换，他倦累得发慌。
除了一张脸。
那张脸很是清晰。那是一张清雅绝伦的脸，轮廓柔和，眼神温暖明亮，微薄的嘴唇带了一抹笑意，恍如天人。
但要命的是，他搜寻了整个记忆，却找不到除了这张脸之外的任何讯息。就好像这个人只在他生命里的某一瞬间打了个照面，便干干净净地消失了。
半年间，无数次在梦里见到这张脸，他都几乎沉溺其中，不愿醒来面对这陌生冰冷的世界。每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唤醒他，他都恨不能将这残酷的白日世界撕成碎片。
只有那张脸。
也许，世上并没有这个人。
一阵冷风灌来，他回了神。
冬日到希腊，真是罕见的旅游计划。他签了证便辞了职，想着去一个遥远地方待上段时间，或许这世界能稍微变得清晰一些。总之，只有当身边环绕的都是真正不认识的人，他才有安全感。
天色暗了下来，鸽子们的起起落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他站起身来，将冷去的咖啡丢进近处的垃圾桶，走向旅馆。
即使是遭遇经济危机如此，萨罗尼加的夜晚依然人潮涌动。前几日还碰上希腊共齤产党的游齤行，反对欧盟紧缩政策。他看到那一群群面目模糊的人群，觉得心里安定。
如果可以，一直待在这里也很好。
想着，便路过了一处五光十色的店面。擦身的瞬间，里面透出的温馨甜蜜让他不自禁地驻了脚步。
那是一家甜品店。或许是萨罗尼加最好的甜品店。精致的各色甜点陈列在玻璃柜台里，馥郁的气息令人迷离。隔着橱窗，他看见了一个水果挞，嫩黄的芝士底上缀满小红莓。那一刹那他心里动了动，推了大门进去。
店里有些拥挤嘈杂，他试着对近旁的服务员说了声“Could you please…”，服务员却丝毫没听到便忙活别的客人去了。他低低叹了口气。还是有许多希腊人对英文生疏得很，这是他在这里待了一段时日后无奈的心得。正想失望地离开时，肩头却被人轻轻拍了一拍。
“要帮你么？”
他回头，顿时吃惊得哑口无言。
那是他唯一认得的一张脸。
在梦里甘于沉溺的那张脸。
那人看到他惶然的神色，弯了眉眼，笑容中温柔浓得化不开。
愣怔的片刻之间，那人已经将装了红莓挞的纸袋递了过来。
“在这里不通希腊语有时候是会麻烦。”那人笑道，“你叫什么？”
“……我……张良。”他有些不敢望向这突然出现的梦中之人。偷偷拿拇指指甲狠掐了下食指，细微的疼痛提醒他这不是梦。
“颜路，”那人伸出手，“就算认识了。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都可以来找我。”
张良踌躇着握了那人的手。温暖的气息一如梦中。
——如果你听说过，有一种病叫脸盲症。
（一）
希腊，萨罗尼加。
沉默寡言的青年坐在广场的长凳上，鸽子起起落落，停在古罗马帝国遗留下来的浮雕拱门顶。
手头的咖啡已经凉了，青年还在愣神地看着鸽子们。那些鸽子，虽然样子都一致，但羽毛颜色青白黑灰，总有那么些不同。他一只只看过来，一只只地去记忆。
他在练习。
从半年前那场车祸以后，他便不再能记住别人的脸，而曾经认识的那些人的面容，也统统从脑海里抹了个干净。甚至，面对着镜子，他都觉得自己陌生得可怕。医生说，他头部受伤，大脑颞叶的一部分功能缺失。
在喧嚣热闹的大街上，在曾经游刃有余的办公室里，亲友同事每每向他打招呼，他都只能局促地一笑。因为，他并不知道那是谁。
一张张脸如云雾般纷呈变换，他倦累得发慌。
除了一张脸。
那张脸很是清晰。那是一张清雅绝伦的脸，轮廓柔和，眼神温暖明亮，微薄的嘴唇带了一抹笑意，恍如天人。
但要命的是，他搜寻了整个记忆，却找不到除了这张脸之外的任何讯息。就好像这个人只在他生命里的某一瞬间打了个照面，便干干净净地消失了。
半年间，无数次在梦里见到这张脸，他都几乎沉溺其中，不愿醒来面对这陌生冰冷的世界。每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唤醒他，他都恨不能将这残酷的白日世界撕成碎片。
只有那张脸。
也许，世上并没有这个人。
一阵冷风灌来，他回了神。
冬日到希腊，真是罕见的旅游计划。他签了证便辞了职，想着去一个遥远地方待上段时间，或许这世界能稍微变得清晰一些。总之，只有当身边环绕的都是真正不认识的人，他才有安全感。
天色暗了下来，鸽子们的起起落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他站起身来，将冷去的咖啡丢进近处的垃圾桶，走向旅馆。
即使是遭遇经济危机如此，萨罗尼加的夜晚依然人潮涌动。前几日还碰上希腊共齤产党的游齤行，反对欧盟紧缩政策。他看到那一群群面目模糊的人群，觉得心里安定。
如果可以，一直待在这里也很好。
想着，便路过了一处五光十色的店面。擦身的瞬间，里面透出的温馨甜蜜让他不自禁地驻了脚步。
那是一家甜品店。或许是萨罗尼加最好的甜品店。精致的各色甜点陈列在玻璃柜台里，馥郁的气息令人迷离。隔着橱窗，他看见了一个水果挞，嫩黄的芝士底上缀满小红莓。那一刹那他心里动了动，推了大门进去。
店里有些拥挤嘈杂，他试着对近旁的服务员说了声“Could you please…”，服务员却丝毫没听到便忙活别的客人去了。他低低叹了口气。还是有许多希腊人对英文生疏得很，这是他在这里待了一段时日后无奈的心得。正想失望地离开时，肩头却被人轻轻拍了一拍。
“要帮你么？”
他回头，顿时吃惊得哑口无言。
那是他唯一认得的一张脸。
在梦里甘于沉溺的那张脸。
那人看到他惶然的神色，弯了眉眼，笑容中温柔浓得化不开。
愣怔的片刻之间，那人已经将装了红莓挞的纸袋递了过来。
“在这里不通希腊语有时候是会麻烦。”那人笑道，“你叫什么？”
“……我……张良。”他有些不敢望向这突然出现的梦中之人。偷偷拿拇指指甲狠掐了下食指，细微的疼痛提醒他这不是梦。
“颜路，”那人伸出手，“就算认识了。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都可以来找我。”
张良踌躇着握了那人的手。温暖的气息一如梦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