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也会死？
小男孩问他。他蹲下来，平视面前的小男孩。
-鬼不会死，但会消失。
[UNO]
-鬼可以活多长时间？
很久以前——久到世人已经遗忘的时间，他曾经问过很多人这个问题。有人不屑，有人冷漠，有人干脆不理他。所有人都当他是神经病。他只记得自己很伤心。然后呢？后来发生的事情他脑中只有模模糊糊的几个不连贯的片断，却差不多都是相同的场景。
尸首漫天，血流成河，耳边还有垂死之人凄厉的吼叫。
他想起来了，他把那里的人全部杀光了，最后他也体力不支陷入了沉睡。
[DOS]
他睁开眼，一个白净的小男孩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看起来岁数不大，站着也仅仅和坐在地上的他一样高。
-这是哪里。
他也不站起来，就坐在原地观察起四周的树林。看起来，他睡了很长时间了，眼前这个小孩儿的服饰跟当年已经大相径庭。而小男孩依旧盯着他，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你不怕我杀了你。
他眯着眼睛也看着小男孩，懒洋洋地威胁着。
-你杀不了我。
[TRES]
他已经苏醒五天了。
那个小男孩每天都会跑来看他，只是仍旧话很少。不过他还是套出为什么他杀不了他的原因。这个小孩儿和他活着的时候一样，不论受到多厉害的肢体伤害都会在最短时间内愈合。哪怕是，五马分尸。
他终于找到同类了，真好。他靠着树干，开心地眯起了眼睛。
-又被打了？
-恩。
小男孩身上脸上全是血和灰的混合物，胳膊上还有一个大口子正噗噗往外冒着血。基本上他来这里时都会带着各种伤口，然后没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根本不需要包扎。
他离开那个靠了一整天的树干，拉着小男孩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小溪旁边，接着一提手，就把手上的那坨没什么肉的小身板扔了进去。虽说不用包扎，但身上那些猛一看很狰狞的血和灰尘还是有必要洗一下的。
-小孩儿，你被打你父母不管吗。
从水里挣扎出来的小男孩用手抹干净了脸上的水，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我没有父母。一个人住。
[CUATRO]
-你，不是人？
小男孩惊异地看着他，明明被人用斧头砍了无数刀却毫发无伤。他维持着躺在地上的姿势，用手遮住头顶上方的那片阳光。
-如果我不是人，你会害怕吗。
-不会。
-那就行了。
他起身站起来，牵住小男孩儿的手，一起向小树林走去。人类打个架还会弄得满身脏真是麻烦，又要给这小孩儿洗澡了。
-我叫影辉。
小男孩低着头看着路上的小石子，突然开口。他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
-我说我叫影辉。
-我知道啊。
他眯眯眼，坏心眼地想逗逗小孩儿。小男孩仰起头，看着他。
-那，你是不是也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我忘了。时间太久了。
往旁边看了看，小男孩嘟着嘴也不说话。果然，小孩儿赌气了。心里想着，他又扯开了欠扁的笑。就算再怎么成熟也不过就是个小豆丁儿而已。
-黑。
-啊？
-我的名字。
-黑……好奇怪……不过很适合你。
[CINCO]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难过吗。
他靠着树干，看着溪里的小男孩，无意识地问道。
-……大概吧。
不再说什么，他抬头看着透过茂密的树叶洒落下来的一个个太阳光束。真是刺眼。
夜晚。
-鬼也会死？
小男孩问他。他蹲下来，平视面前的小男孩。
-鬼不会死，但会消失。
-消失……？
-对，消失。就是彻底不存在了，丝毫都不会留下。
[SEISE]
-你……要消失了？
他第一次在小男孩脸上看到了表情。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
-你，能把我一起带走吗？
-和我一起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里没什么可留恋的。
-那好。咱们一起消失吧。
他半跪在地上，搂住了小男孩。
-影辉，准备好了吗。
-恩。
……
阳光照射进树林，偶尔有风扫过落叶的声音。
仿佛从未有人打扰过的平静。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