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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悲伤】拉斐尔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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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上海1楼2013-02-16 13:00回复

    父亲的身体越来越轻,他清秀圣洁的面容也越来越淡。
    他长长的闭合的眼睫毛,珍珠红色的长发,纤长的手指,皎白的面容,一点一点在我视线下变淡、消失。
    最后剩下他额前悬挂的那颗海蓝宝石,轻轻地落在我手心。
    我默默地握紧了那颗宝石,终于有眼泪落在我合拢成拳的手上。
    我还记得那时我曾经对父亲说过:“爸,你戴海蓝色的宝石最漂亮。”
    这颗是宝石我成年后,偷偷去魔界买来送给他的。
    如今变成我手里,父亲留给我的最后一个纪念。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既不想说话,也不想动。莫里斯眼眶红肿着走进来,站在我身边却没有说话。
    我茫然地问他:“莫里斯,有事么?”
    莫里斯不说话,眼泪成串成串地掉。他就是这个缺点,感情太过丰富。我都说过他多少次了,就是改不了。
    但是现在我不想说他。父亲已经不在了,他是我最亲的人了。但是我也不想看着他哭。我慢慢站起来,慢慢走出去。
    站在门口,我眯起眼,看见天边闪过金光。
    转眼间,黄金六翼的天使落在门外,抖抖翅膀,笑着走进来。还对后面跟着的说:“犹菲勒,贝利尔就是天生畏父,你看小米迦勒一去,他走得比谁都快!”一眼看到门边的我,微笑着对我说:“亚纳尔,你父亲怎样了?”
    我低下头。默默地把手心握着的海蓝宝石给他看。
    “当啷”一声。梅丹佐手里握着的权杖掉在了地上。
    我抬头看他。他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亚纳尔,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身后跟着的犹菲勒也蓦然停住了脚步。茫然不知所措。
    我不想说话。只伸手指了指门外。
    门外矗立的一根旗杆,画着花瓣的旗帜正在缓缓落下。
    花瓣旗帜是风系的象征,旗帜落下,代表风系的大天使已经逝去。
    梅丹佐呆立了半晌,突然猛力推开我,冲进父亲的房间去。但是刚推开门,他就整个僵立在了门口。
    我晃晃头,不想再去看他们的表情。默默地走到院子里。院子中央有一棵茂盛的玫瑰花树,开着美丽的白玫瑰。
    一言不发,我在花树下跪下,慢而用力地徒手挖掘着花下坚硬的泥土。
    黄昏的阳光斜斜照在我身上,带着微凉的感觉。仿佛是父亲微凉的手指,抚过我手背的肌肤。再握紧我的手,一如我幼年时他常做的那样。
    但是,我再听不见他温和的话语,看不到他温柔的笑。
    我用力地挖着泥土,很快,手指磨破了,指甲破裂渗出血来。我仿如未觉。
    有人走来我身边站住,从我眼角的余光里只看见他红色靴子上的银色扣子。我没有理会,继续我的挖掘工作。
    梅丹佐在我身边蹲下来,声音嘶哑沉闷:“亚纳尔……”
    我点点头:“感谢殿下的关心。我没事。”
    话虽这么说,眼睛却很不争气地模糊了视线。我用沾满泥巴的手抹去眼泪。泥沾在了脸上,我现在看上去一定像只花猫。
    我把海蓝宝石放进挖好的坑里。细心地拿泥土再把它掩盖起来。
    院子里又响起收翅膀的声音,米迦勒清亮的声音急急响起:“拉斐尔怎样了?”
    可能是犹菲勒制止了他,短暂的安静后,米迦勒惊呆的声音颤抖着说:“怎么会?!”
    我站起身来,努力对他们挤出一个微笑:“感谢各位殿下。父亲如果知道大家这么关心他,一定会很感激……”
    话没能说完就嘎然而止,我使劲咬着下唇,还是哽咽着没有办法再说下去。
    礼貌的话不说也罢。
    梅丹佐,父亲最爱的人。
    米迦勒,父亲最羡慕的人。
    什么都不用再说。
    遗憾也好,抱歉也好。都不用再说。


    IP属地:上海5楼2013-02-16 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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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了父亲,对我来说,什么都不再有意义。
      我垂下头,在渐暗的光线里默默转身离去。
      还没进门,就听见身后米迦勒的叫声:“梅丹佐!你去哪里?!”
      我茫然转身去看,只见梅丹佐展开金色的六翼,疯似地朝上疾飞而去。米迦勒急忙追在后面。犹菲勒看了看我,眼眶红红地:“殿下节哀。”我点点头,他紧跟着也追了过去。
      我在黑暗的云雾中坐了一整夜,直到天边发白,莫里斯红着眼走进来:“殿下,你不休息?”
      “嗯。”我轻轻点头,眼睛依然落在窗外。天边云霓泛出微紫的光泽,隐隐透出一丝淡金色的光芒,落在远远的蓝灰色城堡顶端。
      第二重天有七天中最美的晨曦。
      “殿下,我在整理拉斐尔殿下的遗物时,发现了这个东西。”莫里斯将一本皮面的本子放在我的手里:“我想殿下可能会想看的。”
      我点点头,接过那本本子。褐色的皮面泛着柔和的光泽,烙印着花瓣形的标志。可能是因为年代久远,页面的边缘已经开始微微泛黄。
      莫里斯告辞了出去。我慢慢翻开本子。发现它是一本不定期的日记。
      第一个记载,在耶和华历八七三一伯度。一四零七二年,一月九日。
      往事如云烟,在我眼前轻轻泛起。

      “一月五日,从魔界传来的消息。米迦勒和路西法在魔界举行了婚礼。
      婚礼在一月四日举行。选择的日子,也许是经过故意的安排。正好是当年米迦勒一剑刺入路西法胸膛,推他落下创界山的日子。
      他们的分离从这天开始,也在这天结束。
      消息传来,整个天界却出乎意料地冷静。米迦勒和路西法的爱情早已深入民心。这个只是个顺理成章的结果。甚至连神都没有任何表示。我有点窃喜,不知道这样,我会不会有点机会?
      消息传来后,梅丹佐喝得烂醉。哈尼雅为难地望着我。我摆摆手,让他自己回去。
      这个时候,他也许也很难过吧。
      我送梅丹佐回去。他神志不清地抱着我说了很多话。其中有一句,我记忆犹新:“七千年顶不上两年。是我太傻,还是你太认真?”
      梅丹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米迦勒是我,或者我是米迦勒,也许他的痴心都不会枉费。
      但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就是如果。
      他其实也知道,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几万年几万伯度都好,只要有路西法在,米迦勒不可能爱上别人。
      梅丹佐在米迦勒身边,却从来不在米迦勒心底。
      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他抱着我哭得一塌糊涂,我心里真的很痛。
      他那晚特别疯狂。甚至连他自己一向很注意的事情都没有再留心。
      他放纵过后,终于沉沉睡去。我默默起身,整理好衣服离开。
      他从来不让我留下过夜。对于他来说,我是个什么意义,我一直很清楚。
      慢慢飞回自己的住处。莫里斯见惯不怪地替我安排就寝。
      今天早上起来,我看着自己变小的手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虽然昨天就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
      他一向很注意,但是醉酒让他放松了自控。
      如果梅丹佐爱我,或许我会欣喜若狂。
      但是现在我只能呆愣着,认真地想着怎么遮掩这件事。
      对于他来说,有这样的结果,绝对是个耻辱。
      他不会乐见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该怎么办?
      还是算了吧。
      但飞到镜子前面看着自己,我几乎是立即就心软了。
      镜子里的孩子模样,让我想起了和梅丹佐初见时的情形。
      那是我一生里,最令我留恋的回忆。
      我决定了,我要留下他。
      我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珍惜的东西了。或者,这个孩子会是唯一的一个。
      一连三天,我没有去圣殿朝会。
      我在尤勒屋。
      我还故意让他们把消息传出去。
      一向圣洁自持的拉斐尔大天使,竟然迷上了尤勒屋的尤物,一连三天足不出户。这个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IP属地:上海6楼2013-02-16 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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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三天里还不停地换着人。一时间,对于我的性能力,又有了好几个版本。最标准的就是我可攻可受,风情万种。几乎可与当年的路西法比肩。
        其实,我这三天里,只是施了幻觉魔法,让来的人自己在那里忙乎,而我,坐在屋里的一角,默默忍受着腹部传来的剧痛。
        我知道自己有恶魔的血统,怀孩子时,痛苦是加倍的。但是我不后悔。
        只有痛苦,才能让我更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三天后,当我踏出尤勒屋,出现在圣殿的时候,憔悴的面容,引起了更多的遐想。
        大天使们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我。梅丹佐走过来,表情复杂:“我还以为你累死了。”
        我无力地对着他笑。
        亏他还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有没有好货色?介绍一个给我。”
        我还是笑,心里酸涩得不得了:“殿下早就对那里无比熟悉了,何必我来介绍?”
        梅丹佐眨眨眼,满脸促狭的笑容。时隔三天,他似乎已经消化了路西法和米迦勒结婚的消息,恢复原状。
        只有我知道,在床上时,他最激动的时候,依然叫着米迦勒的名字。”
        ……
        “耶和华历八七三一伯度。一四零七二年,五月十二日。
        孩子越来越活跃。剧痛越来越频繁。而且逐渐向胸部蔓延。经常让我不能忍受。
        我的样子憔悴了不少。连哈尼雅都发现了,来问我。我推说是事情忙。
        梅丹佐没说什么。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依然故我。
        每一次和他在一起,我都痛不欲生。但是我无法说出来。
        昨天和他一起后,我下床穿衣,整理时,突然胸腹间一阵剧痛袭来,我忍不住跪倒在地上。梅丹佐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转身过来问:“你怎么了?”
        “可能是上次伤了胸口的缘故……”我掩饰。
        我还没有说完,梅丹佐转了个身,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拉斐尔,我忘记提醒你一件事。凡事朝自己有利的方向去联想,不一定有益。知道么?”
        “什么意思?”我一呆。
        “玛门上次是伤了你,但是你的治愈能力,还需要我来质疑?”梅丹佐开始把头埋在被子里,声音听起来闷闷地:“你总是想把事情归咎到米迦勒那边去,不累?”
        我呆住了。突然间很想笑。
        早该知道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不要紧。谁让我自己骗人在先。
        我吸吸鼻子扬起头:“对不起,殿下。下次不会了。”
        “拉斐尔,凡事总要说下次,有什么意思。”梅丹佐眼也不睁,懒懒地说。
        我抿了抿唇,艰难地吐出一句:“我知道了。殿下,我先走了。”
        没有回答。
        我深深吸了口气,支撑着自己拉开门走出去。在圣浮里亚的阳光中慢慢向下飞翔。
        胸腹部痛如刀割。孩子,你也在难过,是么?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以前做错的事情太多,不被信任是应该的,可是,连累了你,对不起。
        孩子,我尽力而为,以后不再让你因我为耻。
        勉强飞到耶路撒冷,我不得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降落下来。
        第四天这里,已经是黑夜。这样更好,有利于我藏起来。
        我什么人都不想见。只想找个地方,自己藏起来。
        靠着湖边的一棵大树。我慢慢地跪到地上。前屈起身体。双手撑地,忍受着剧痛。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痛持续得特别长。
        我用力喘着气,额上渗出冷汗,我想我的脸色一定惨白得不似人色。
        但比胸口更痛的,是心。”
        ……
        “耶和华历八七三一伯度。一四零七二年,九月二十一日。
        疼痛越来越厉害,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很少去梅丹佐那里了。晚上都在第二重天的别院里。莫里斯似乎是看出来一些什么。经常用担心的眼神望着我。
        夜晚都无法入睡,我都是前屈蜷缩着侧躺,希望能为孩子留出多一点点空间。


        IP属地:上海7楼2013-02-16 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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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纳尔……”
          “亚纳尔……”
          父亲的日记中,充斥着我的内容。
          相反,梅丹佐的名字,前面是经常能看见。到了后来,渐渐减少。
          但是,我知道,父亲不是忘记了他,而是越来越深地把他刻在了心里,因为太爱,所以不敢再想、再记录。
          父亲是怕一旦想起,就会情难自控。
          而每在日记里记上他一笔,都是一次折磨。
          因为,梅丹佐并不爱他。
          再一次看见大篇幅地提及梅丹佐,是在我一千三百岁的时候。
          父亲第一次在公开的场合和人起了冲突。
          对方是乌列。
          乌列在大天使里并不招人喜欢。因为他尖刻、势利、自私。米迦勒、加百列、梅丹佐都对他没有好感。父亲,自然也一样。
          那次冲突的起源,因为乌列明着暗着讥讽我的出身。父亲再三忍耐,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
          日记中,对当时情形时并没有详细记录。但那些话,想也想得出是怎么难听。
          ——“我无法忍耐,但是米迦勒他们使劲拦着我。我再三忍让,却让人再三讥讽。
          梅丹佐的眼神扫过来,明白地警诫我,不能生事。我忍无可忍掉头就走。
          才走到赛亚湖边,梅丹佐就追了上来。
          他拦住我:“拉斐尔,你是怎么想的?”
          他问我:“拉斐尔,你为什么生气?”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突然间我变得很沮丧。
          让我的孩子遭受这样的污蔑,始作俑者,是我。
          是我对不起他。所以现在我完全没有任何资格来不平。
          说乌列尖刻、势利、自私。其实我能比他好多少?
          我同样自私,同样损人利己。
          伤害我最爱的人。
          让我唯一的孩子背负出身不明的阴影。
          梅丹佐在湖边径自坐下来,眼望湖水:“拉斐尔,我倒是觉得,你对这件事太在意了。”
          “我?太在意?!”我讶然,跟着就有点冒火:“他侮辱我的孩子,难道我还要鼓掌叫好??”
          “说到底,拉斐尔,在意这件事的,是你自己。”梅丹佐皱皱眉:“除了乌列,我们哪个对亚纳尔歧视过?他父亲是谁都好,关键是他自己。你看现在亚纳尔不比任何人差,他自信、坚强、忍耐、温和。我很留意他,他面对挫折的时候总是很快能调整过来。这点甚至连哈尼雅都比不上他。说实话,拉斐尔,你有个好儿子。”
          我呆了好久,心里的兴奋一点一点高涨起来。
          他说亚纳尔好。他说他很留意亚纳尔。
          我忍不住笑起来。
          心情真的就这样变得很好:“是的,殿下你说得对。今天我确实有点失态了。”
          估计是看见我的笑容,梅丹佐有轻微的失神:“拉斐尔,我觉得你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是么?”我不好意思地笑。
          “嗯。你变得……很知足。”梅丹佐似乎心神不定:“如果你当年也是这样多好……”
          一句话让我和他之间又再陷入沉默。
          所有的好心情又再给收了个空。
          许久,梅丹佐默默转身,振翅离去。”
          ……
          看完这段,我停了下来。
          心里酸涩莫名。
          我一直猜测我自己的身世。很害怕自己真的是来路不明的孩子。可是当现实摆在面前时,我反而心情沉重。
          我没想到自己另一个父亲身份如此高贵。我曾经想过,也许我的另一个父亲,只是一个有两支翅膀的天使。
          可是,我的存在,对他来说,不是喜讯。
          他不会想要我。虽然他也觉得我不错。
          而父亲,应该也是深知这点吧,所以他拼命掩盖。
          一方面是对自己所做事情的心虚,一方面是看到儿子成长的喜悦,一方面却是自己儿子永远不能叫自己深爱的人一句“父亲”的悲哀。还要忍受着别人恶意的揣测。
          而我,还不停地旁敲侧击或者直接问他,我的另一个父亲是谁。
          父亲在这样的折磨里,过了几千年。


          IP属地:上海9楼2013-02-16 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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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都说,炽天使孕育孩子时,稍微一点心情不好都会让他痛不欲生。
            他是混血天使,这个过程的折磨是加倍的。我出生时分外羸弱,也正说明了这点。
            而这段时间,他一直孤立无援。他内疚、后悔、渴望关心和爱。而他最爱的人,却对他毫不留情,时时刺伤他的心。
            我不知道父亲是怎么熬过我在他身体里这段时间的。他是用什么信念来支持自己撑下去。
            此后,父亲的记录逐渐稀疏。甚至上百年才写下简短的一段,多数是记录一些大事。
            里面我的篇幅还是占了大半。他不怎么记录梅丹佐和其他的人,仿佛那些人都只是他生命里的和音。虽然我一直知道,他和梅丹佐的关系,一直暧昧。他舍不得改变,却不愿回想。
            我从字里行间,看出父亲对我深深的爱。
            他不是一个完美的天使,他曾经做错了很多事情。但是现在在我的记忆里,还是只记得他对我的温柔微笑。记得他对我的细心呵护,悉心教导。
            他对我从不纵容,但也从不过分溺爱。
            他要我明白,人的一生,不一定完美,却要努力让它变得精彩。
            他要我独立、坚强、自信。他要我不用依附任何人,都能活得很好。
            甚至,他要我不要恨。他说,没有恨,就没有痛。
            我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神说,要博爱世人。不管他们是错是对。
            父亲不希望我怀恨。人生有很多不平的事情,我如果只活在以前,活在仇恨里,我会不开心。终生背负枷锁。
            他不是完人,他却是一个完美的父亲。
            最后的一个记录,在一百年前。
            父亲写道:
            “今天,我经过风镜,又过去看了看。
            这次,风镜中终于有了改变。
            因为风镜中,已经空空如也,没有了我的影子。
            这个情形,我听米迦勒提过。
            风镜中没有了影子,也就是说,照镜子的人,在一百年内,将会死去。
            我上一次照风镜,是上个月。当时镜子里我的影子依然不变。珍珠红长发、黄金六翼。
            这么说,我漫长的生命,终于有个终结的时候了。
            我没有害怕,没有悲哀。
            日月更替,花草盛衰,凡事都会老去。我也不例外。
            我的一生,做错的事情太多,对不起的人太多。
            除了亚纳尔,也许已再没有真心爱我的人。
            我负的人那么多。
            如果真到了最后那天,我会告诉梅丹佐,我一直很后悔。我以前做的事情,出于我的自私、贪求、懦弱所做的一切,伤害了他。是我的错。
            我还要告诉亚纳尔,他已经长大了,以后再不需要我在他身边。他不要哭,不要怀恨,我不要他背负太多不必要的东西。我希望他不要像我,我过于强求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到了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我还想告诉米迦勒,我其实一直没有恨过他,我只是很羡慕他。他受了很多苦,他所有的收获,来源于他的善良、慈爱、豁达,他是我见过的最圣洁的天使。我一生都无法达到他的高度。
            还有路西法、加百列、还有很多很多的人。
            我要告诉亚纳尔,这个世界那么美好,只要我们敞开心胸,就会洒落最美好的阳光。”
            父亲的日记到了这里终止。
            直到他最后去世,再没有留下一个字。
            我想,他已经把自己的一生做了一个总结。
            他说自己做错了太多,无法弥补,无法回头。他后悔,歉疚。
            可是,父亲,你说的不对。
            你说你一生里面做错了很多事情,可是你从来没有提过你对我们的意义。
            你不是完人。你对自己一生,否定多于肯定。
            可是,父亲,你从没有看到自己的好。
            你是慈爱的天使,你圣洁、温柔、隐忍。
            正如你自己的究极魔法:温柔的悲伤。
            你说不想我背负太多,可是,父亲,你自己已经背负了太多。


            IP属地:上海10楼2013-02-16 1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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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14楼2013-02-16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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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他避免和我接触,我也害怕和他的每一次见面。其实大家都在小心翼翼不去触碰一些东西。仿佛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里面出来的不知道会是福是祸。
                我轻轻颌首:“谢谢。请通知梅丹佐殿下,我稍后就到。”
                那个天使低头行礼:“梅丹佐殿下在耶路撒冷的别院中等候殿下。”
                送信天使走后,我对莫里斯稍加吩咐,便自己动身向上飞。
                路上见到不少天使向我行礼。虽然我出身备受质疑,但是一向待人也还算和气。所以不少下级的天使对我印象都很好。甚至有人说我和父亲是一个模子盖出来的,同样慈爱温和。
                我很喜欢这个说法,这让我感觉到,父亲时时在我身边。从未被我和他人淡忘。
                飞到四重天,已经接近黄昏。天色泛上了浅淡的橙黄色,看上去比白天更多了些柔和温馨。
                我收了翅膀,走近大门。门口除了站岗护卫的天使外,没有其他人。见我过来,屈膝行礼:“亚纳尔殿下。”
                “梅丹佐殿下在么?”我礼貌地问。
                “殿下请随我来。”一个天使恭敬答道。带着我向宫殿内走去。
                进了院子,我被院子中一棵参天的大树吸引。这棵大树上顶天,下及地,枝叶婆娑,盈盈的绿意荫盖了整个院子,黄昏的光从枝叶间斑斑驳驳地映射下来,落在人身上是柔和的暖意。
                “这是生命之树。”那个天使热心地对我解说着:“曾在光暗战争中被毁,后来被拉斐尔殿下用大魔法复活了。”
                我走上前去摩挲着树干,粗糙的树皮带着原木的清香。我感觉和它似乎息息相通。
                风吹过枝叶,沙沙作响。有几片叶子打着旋儿飘落下来,落在树下青翠的细草间。
                “父亲。”我低低地呢喃着。
                带路的天使没有说话,我闭上眼,细细感受着吹过树梢的风,拂过我的脸。
                仿佛父亲在温柔地向我微笑。
                一时间,万籁寂静。只余风过树梢的轻响。
                直到一声轻咳惊醒了我。我回头一望,梅丹佐静静站在我身后。
                他倚靠着大门望着我,神情有点恍惚。他不像平时那样穿着红色的衣服,而是穿着一身简洁的便装,白色衣裳,黑色长裤。合身的剪裁勾勒出优美的身形。
                “殿下!”我向他躬身行礼。
                他仿佛从梦中惊醒,站直了身,又再挂上那玩世不恭的笑:“亚纳尔,好久不见。”
                “前两天和殿下在朝圣时才见过。”我低声回答,难得见到梅丹佐脸上一红。
                “请问殿下找亚纳尔来,有什么事是亚纳尔可以为殿下效劳的?”我单刀直入。实在不想和他绕圈子。我面对着他,总有想逃的欲望。
                “哦,也没什么事。”他眼神游移,仿佛蓦然想起件事:“对了,亚纳尔,你明天生日是不是?”
                “殿下真是记性过人。”我微笑:“亚纳尔生日并不是很多人知道。”
                “嗯。”梅丹佐仿佛听不出我的弦外之音。静了一下,刻意用轻松的口气说:“对了,我想送你件生日礼物。”
                “殿下太客气了,亚纳尔并不想大肆庆祝。殿下不必破费。”我愣了愣,他特地叫我来,是要我来收礼物的?真是令人意外。
                不过联想到他经常出人意表的性格,似乎也不足为奇。
                梅丹佐似乎没料到我会推辞,一时接不上话。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站岗的天使飞进来:“梅丹佐殿下,哈尼雅殿下来了。”
                哈尼雅来得很快,几乎是跟着那个天使进来的,一来就亲热地挨到梅丹佐身边:“天父!你知道我在外面碰上谁了?”
                我静静地退开在一边,站在了生命之树下面。天色已经昏暗,在树下更是光线晦暗,哈尼雅一时也没有留意到我。
                梅丹佐向哈尼雅身后望过去,讶异地睁大了眼:“小米迦勒!怎么是你来了?”
                眼前的光线蓦然增强,空中弥漫着淡淡的黄金色光芒,六翼流金溢彩,红发艳丽夺目,跟着哈尼雅进来的,正是大天使长。
                梅丹佐脸上立即挂上了恶劣的笑:“小米迦勒,你这个时候来找我,是不是路西法满足不了你?来吧,来我怀里,让我们一家团……”
                他得意洋洋的话终止于米迦勒迎面给他的一个左勾拳。
                梅丹佐捂着脸,低叹:“小米迦勒,你还真是……好歹也是老相好,你就不能在孩子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哈尼雅微笑:“天父还是那么风趣。”
                我退开几步,低声道:“梅丹佐殿下,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告退了。”
                哈尼雅没有料到还有人在旁边,小小吃了一惊,回头看见是我,有点意外:“亚纳尔殿下?”
                我躬身向他和米迦勒行礼,梅丹佐皱了皱眉,只好还礼。我乘机告辞出去。
                眼眶涩涩地,我一出门就展翅疾飞。
                天色昏暗,我的心情也一样低落难过。
                我拼命扑翅,掠面而过的风吹得我暗红色的发在身后狂烈飞舞。义人之园离我越来越远,我冲出耶路撒冷,向二重天飞去。
                耶路撒冷,那里是不属于我的地方,不属于我的人。


                IP属地:上海15楼2013-02-16 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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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会一如既往地圣洁高雅。但是梅丹佐并没有到。直到朝会结束,依然没有见到人影。我和米迦勒都是大惑不解,但一走出圣殿,外面就匆匆忙忙飞进来一个六翼天使。直接跪倒在圣殿门前:“米迦勒殿下!”
                  米迦勒和六翼天使低语几句,马上对我们说:“魔界小部队进攻,已经侵入第一天。”
                  我没有作声。
                  不止是我觉得有点奇怪,我估计所有的炽天使都会有微言。魔界小部队入侵,需要这么紧张么?
                  果然米迦勒接下来的话教我心头一凛:“这个部队由大恶魔和邪恶法师组成,人数不多,但战斗力惊人,进攻速度很快,已经逼近第二天。”
                  这就对了。
                  大恶魔和邪恶法师的组合是我们天界的噩梦。大恶魔勇武过人,手段残忍而永不疲累。邪恶法师近年来由于贝利尔的出现,有不少的邪恶法师受到了鼓舞,法力不断突飞猛进。
                  人人都想当贝利尔,可王子是那么好当的么?
                  “梅丹佐已经赶到现场,我们可能需要派人支援。”
                  “亚纳尔,你和我马上动身,去支援梅丹佐。”
                  我一愣,魔界小部队,用得着大天使长和两个大天使一起出动么?米迦勒会不会小题大做了点?
                  但没容我多想,哈尼雅已出言赞同:“父亲,你和亚纳尔殿下要多小心!”
                  副君都说了话,我只好躬身行礼:“请殿下放心!”米迦勒已迫不及待首先展翅向下飞去。
                  他的红发在阳光下泛发出耀目的光彩,腰间圣剑闪闪发光。黄金六翼优雅扑动,姿态高贵圣洁。
                  他是天界最美丽的天使,最美丽的光辉。


                  IP属地:上海18楼2013-02-16 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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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了好些时间飞到战场,这时的魔界部队已经侵入了第二天,离天使牢狱已经不远。
                    敌方部队并不多,但是非常诡异。站在现场的敌人并不多,但是一个个魔法强到变态。
                    尤其的带头的那个,身材不高,穿着一身黑灰色的法师长袍,连面目都遮盖住了。冷静地站在队伍的后方,但是放出的黑魔法却强悍无比杀伤了大批的天使。
                    我初始以为是贝利尔,但是后来仔细看了他手上的法杖,并不是撒旦之魂。
                    魔界的人才鼎盛成这样,真是令天界汗颜。按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天魔两界的争斗很快就会变得没有悬念。路西法实在是个有能力的王者,魔界的人都桀骜不驯,他却能令他们都衷心臣服。
                    天使队伍估计是对敌方人数的轻视,在场的都不是高级的天使,只有一个梅丹佐,独力难支。一场战斗下来,他虽然没有落了下风,但是也已经有些狼狈。
                    我治愈了几个受伤最重的天使,抬头看看战场,梅丹佐刚刚放出一个大魔法,正站在那里稍事休息,背后却有个大恶魔偷偷逼近了他。
                    我默念咒语,一道风构成的墙壁倏然竖立在梅丹佐和偷袭的大恶魔中间,他手中的镰刀刚刚劈过来,就被风之壁挡了回去。我挥手一个风捆,把他抛开很远。
                    梅丹佐回头,向我笑了笑。
                    我也报之以微笑。
                    无论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在战场上,我们都是互相依靠的战友。
                    站在后面的邪恶法师之首看见我出手,向前走了一步,他旁边的法师一见他出来,都收了手向他靠拢。
                    明显这个人的身份远远高于其他邪恶法师,但他又不是贝利尔,他会是谁呢?
                    我还没有想得更多,那个邪恶法师已经伸出了手,他手上的法杖杖头快速旋转,握着法杖的手指异常苍白。
                    一阵黑色的浓雾从他手上升腾而出,一个银色的骷髅倏然出现在我们头顶。
                    骷髅张大的嘴似乎要吞噬一切。
                    我和梅丹佐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都看出了这个邪恶法师是带头的人。要取胜,首先要拿下这个法师。
                    梅丹佐毫不犹豫,手心向上张开,手上砰地一声冒出了强烈的火光,浓烈的赤焰如飞舞的火蛇,在他挥手之间,向那个邪恶法师狂卷了过去。
                    那个为首的法师却不慌忙,手中法杖向前一指,一道白浪从虚无中汹涌而出,向烈焰冲了过去。
                    我默念咒语,狂风从我手上呼啸而出,伴着烈焰,风助火势,整个天际都仿佛燃烧了起来。炽火逼退了白浪,狂怒的火舌已经包围了那个邪恶法师附近的许多法师,他们手忙脚乱,忙着灭火和抵御。
                    在此同时,一道黑影却从天而降,迅捷无伦地逼近了梅丹佐,当我们反应过来时,镰刀的黑光已经飞速而来,直劈向我!
                    再放大魔法已经来不及,我不及思索,飞身而起,梅丹佐却比我动作更快,一道火光划过,却依然不能阻拦镰刀的黑光,那个镰刀依然向我猛力劈落。
                    金光一闪,梅丹佐整个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挡在了我面前,而我,却用更快的速度将他狠狠推开了。
                    应该劈落我头顶的镰刀,狠狠地从他背上划过,再在我左胸到左臂间带起了一片血花。
                    我们两个同时发出了惨叫。紧接着一道火光划过,黑色的镰刀被圣剑狠狠挡了出去。
                    那是米迦勒及时赶到救了我们。
                    后面的天使涌上来,把我和梅丹佐带离了战场。
                    左胸和左臂一片剧痛。我狠狠咬着牙,焦急地望向梅丹佐那边。却被天使们挡住而看不见他的影子。
                    渐渐地眼睛变得模糊。
                    梅丹佐。
                    梅丹佐。
                    你……在扑过来挡住我的时候,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IP属地:上海19楼2013-02-16 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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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战场上受伤,已经是第三天。
                      刚刚从战场上被送回来,我半身浴血,莫丵里斯死死地咬着牙,眼泪明明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可就是不敢掉泪。
                      反而是我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别紧张,我没事。”
                      “殿下……”莫丵里斯哽咽。他从小看着我长大,几乎是我的半个父亲。我知道他担心。
                      “我真没事。”我勉力从床上撑着坐起来,定了定神,右手凝聚了淡淡的白光,慢慢地从左胸和左臂的伤口上扫过。
                      伤口热辣辣地。我的治愈能力和父亲毕竟还有差距。父亲替我治疗的时候,从来都是只有一阵清凉的感觉,伤口就已恢复如常。
                      我看看伤口,那里还有一条浅浅的小伤痕。可能是因为受伤了,法力也受了影响。
                      我穿好衣服,问莫丵里斯:“梅丹佐殿下呢?”
                      “已经送回了第四重天的别院。”莫丵里斯其实不是太喜欢梅丹佐。可能是由于父亲的缘故。他和父亲一直是很好的朋友。当年梅丹佐怎么对父亲,他多少也知道点。
                      “我去看看他。”我下床,换下破裂的外套。
                      “殿下,你自己的身体也还是刚刚好。”莫丵里斯轻声说,不满地拦在门口。
                      我笑了笑,扶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到一边:“莫丵里斯,我知道你不放心。但这是我的责任。我是继承了父亲职位的风系大天使。如果我不去,严格说来,是失职。我会内疚的。”
                      莫丵里斯低下头,默默地退开。我走出门外,抖抖翅膀,慢慢往上飞。
                      左臂那里还是有点疼。不过不影响飞行。我心里也是有点焦急,扑翅的速度也比平时快。所以当我一到达义人之园地界的时候,我左侧的翅膀和左臂之间疼得几乎不能举手。
                      门口的守卫天使一见是我,连忙带领我进去。我一边走,一边轻声问:“梅丹佐殿下怎样?”
                      “加百列殿下和乌列殿下已经在里面了。”守卫天使把我带到梅丹佐卧房门前,行礼退下。
                      我缓步走进梅丹佐的房间。
                      我还是第一次进来他的房间。
                      有种异样的感觉在悸动。这里……是父亲以前经常逗留的地方么?
                      墙上挂着的裸女油画,室中晦暗靡艳的风格,典型地说明了这个帝都色魔之首的作风。
                      我暗暗叹了口气。
                      室中一张很大的暗红色大床,梅丹佐正紧紧皱着眉趴在上面,解开的上衣露出背上长而深的伤口,肌肤绽裂,伤口狰狞而恐怖。
                      站在床旁的加百列和乌列齐齐转头来看着我。我轻声说:“梅丹佐殿下因救我而受伤,我非常抱歉。请让我为殿下治疗。”
                      加百列默默让开在一边,乌列挑起眉,不悦地望着我:“难道我们就不懂为梅丹佐殿下治疗么?”
                      我笑了笑:“殿下的治愈能力,自然是比亚纳尔好。但请给亚纳尔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乌列还没有说话,梅丹佐暗哑的声音响起:“那就有劳亚纳尔殿下了!”
                      虽然不服气,但是乌列还是让了开来。我抱歉地对他笑了笑,坐近梅丹佐床边,低声说:“梅丹佐殿下,我的法力有限,或许治疗过程不一定很舒服,请殿下原谅!”
                      “嗯。”梅丹佐疲倦地闭上眼,没说什么。乌列还想出言讽刺,加百列却截住他说:“乌列殿下,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别妨碍梅丹佐殿下的治疗。”
                      我对加百列投去感激的眼神。加百列对我鼓励地笑笑,带头走出了梅丹佐卧房,乌列跟在后面。
                      我默念咒语,手中淡白的光芒渐渐凝聚,我小心翼翼地将光球凑近梅丹佐的伤口。
                      伤口在光球的照耀下,慢慢变小、变淡、消失。
                      梅丹佐一直皱着眉,闭着眼。但却没有哼过一声。
                      直到治疗完成,我收回手。闭上眼,觉得有点晕眩。
                      梅丹佐突然睁开眼望着我。
                      他的声音有一点点暗哑,有点迟疑:“亚纳尔,你的治愈能力,比你父亲要好。”
                      “不可能,殿下。您太客气了,但我的能力和父亲是无法相比的。”我疲惫地笑笑。
                      梅丹佐挪动身体,翻过身来,定定地望着天花板,眼神迷茫,好一会才说:“是真的。每次拉斐尔替我治疗的时候,他的手都是颤抖的……你的手,比他要稳。”
                      我也静默了下来。
                      父亲的治愈能力,比我不知道要强上多少,之所以颤抖,只因为,那个接受治疗的人,是你啊,梅丹佐。


                      IP属地:上海21楼2013-02-16 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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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有任何怀疑吗?”站着二楼窗边的米迦勒严肃地问梅丹佐。
                        同样倚在窗边的梅丹佐眼神迷茫。然而一会儿他的表情很快又变得冰冷,冷冷地扔下一句:“那又怎样?”
                        “什么意思?”米迦勒一呆。
                        梅丹佐绕过他,径自向卧房走去,话说得很快:“没有什么意思。以前是怎样,现在还是怎样。”
                        “你不相信亚纳尔是你儿子?”米迦勒讶然,随即有点冒火,扑翅飞起拦住他去路:“梅丹佐,你公平一点,亚纳尔确实是你儿子!”
                        “儿子?就凭火镜的显示,就说明他是我儿子?”梅丹佐冷笑:“那不过是他心里的愿望,希望看见我和拉斐尔在一起。米迦勒,你别那么天真,我和拉斐尔的关系,整个天界都知道!”
                        “梅丹佐,如果你是觉得无法面对这件事,我理解你。但是你不能这样推卸责任?!”米迦勒厉声说。
                        “推卸责任?!对不起,我没看到我有什么责任要推卸。”梅丹佐眼睛红红地吼回来:“是他自己亲口说过,他的父亲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很肯定的一点,绝对不是我!”
                        两个人像好斗的公牛,互相瞪视。梅丹佐的眼神慢慢地软了、崩溃下来,双腿一软,他倚靠着栏杆滑坐下来,带着哭腔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认我……米迦勒,你明白吗?我是没有养过他,我不配称为父亲,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我这个父亲。”
                        他将头埋入双膝间,棕色的短发轻轻颤抖,双肩耸动着,哭了。
                        米迦勒鼻子酸酸地,握紧了拳,仰头向天。
                        过了好一会儿,米迦勒慢慢走到梅丹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你真的想要这个儿子,拿出诚意来。”
                        梅丹佐没有答话。
                        米迦勒叹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来:“当时贝利尔也不要认我。他恨我。”米迦勒的手指在手腕上的银链上轻轻滑动:“我能说什么呢?我确实没有养过他。我的四个儿子,大儿子死了就不提了,玛门是路西法养大的,小时候吃了很多苦,但还是有人疼有人爱。哈尼雅就不必说了。只有贝利尔,从一出生就没有人疼爱过。”
                        米迦勒声音有点哽咽:“他身体不好,没出生的时候,我没有保护好他,他受了伤,只有一只翅膀。一直因此受人嘲笑。等后来遇上玛门,玛门只当他是我的替身……路西法知道有他,却不要他。他选择了做纯巫师,身体慢慢烂成白骨,也没有人过问一下。他恨我,完全有理由。”
                        “可是他现在成长得很好。”梅丹佐声音闷闷地传过来。
                        “对。他现在成长得很好,但那都是他自己的努力。我这个做父亲的,从来没有为他尽过一分责任。梅丹佐,你能想象吗?我只要一见到他,我就觉得心疼、心虚。我、路西法,本来可以不用他受那么多苦的,可却还是让他在这样的情形下长大。”米迦勒拍拍梅丹佐的手:“梅丹佐,想想吧。天使、魔族、人类都是自私的动物,只看见自己,却从来不会去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我经常会回想,贝利尔不肯认我的时候,他心里是不是也很痛?梅丹佐,你刚刚也看见了,亚纳尔心底最渴望的是什么?”
                        梅丹佐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睛红通通地。
                        “不要再固执,你给他们父子的,已经太少了。”米迦勒站起身,扑扑翅膀:“我走了,你好好想想吧。”
                        他从窗口跳了出去,在半空中就展开六翼,姿势美丽舒展,掠过生命之树的边缘,向下飞去。
                        向着浮尘红海下,那一片如火蔓延的曼珠沙华。
                        向着雪月森林晶莹的七瓣冰蓝雪花,尤拉部落的满眼盈盈翠色。
                        向着星空下的罗德欧加、向着雄伟的潘地曼尼南的璀璨流光。
                        向着卡德殿里那个忙碌着的秀美身影。
                        向着一生的所爱,飞去。


                        IP属地:上海23楼2013-02-16 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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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的漩涡在我身边急速旋转,间断有电光从我身边掠过,没有办法看清旁边的情形,一切又重归黑暗。
                          直到我的身体失足般堕落,头脑晕眩地看见一片星光,我紧急张开羽翼,降落在一片沙砾上。
                          前面是一条险峻狭窄的小道,两旁是万丈深渊。在这条小路上,每隔一段,便有一座恢宏的石拱门。石门两边,分别矗立着地狱七君的雕像。第一个门,就在我们眼前,门旁的雕像是堕天使沙利叶。
                          贝利尔站在我前面不远处,深黑带红的眼,仿佛蕴含着地狱幽怨的业火,戴着黑手套的手向前遥遥一指:“尊贵的殿下,蛊惑之路。”
                          蛊惑之路,魔界著名的胜景。走在上面的人会听见自己最渴望的声音,但是不能回头,否则将堕入万丈深渊。
                          不知道我走在上面,会听到什么声音?
                          我缓步地走到石拱门前,望着沙利叶的雕像。雕像严肃坚毅,手持弓箭。
                          深呼吸了一下魔界清冷的空气,我举步踏上了蛊惑之路。
                          贝利尔在我前面缓步前行。他单支的羽翼微微颤动,仿佛要和这里的黑暗融为一体。
                          经过第一个石门,我没有听见声音。贝利尔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你听见什么了吗?”
                          “没有。”我老实回答。
                          “应该没有。很多人在经过第一个门时,会听见我父亲对他们的赞许。”贝利尔轻轻笑了笑:“沙利叶是我父亲最忠心的属下。”
                          路西法确实是个最了不起的王者,他能令部下对他忠心臣服,并以能为他牺牲为荣。
                          我轻轻叹了口气,想起了圣浮里亚圣殿御座之上的神。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你记得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回头。”贝利尔再三交代。
                          “好。”我点头。
                          第二个门,第三个门、第四个门,我都顺利通过。贝利尔已经放缓了脚步,走在了我旁边。时不时转头看看我的表情。偶然会低低叹口气。
                          第五个门,左边萨麦尔,右边阿撒兹勒。
                          这两个人,都是跟随路西法堕天的功臣,唯一不同的,是萨麦尔有幸福家庭,而阿撒兹勒独钟淫欲。
                          缓步走到了第五个门边,我突然听见了一个温柔的声音:“亚纳尔。”
                          我几乎是立即热泪盈眶。
                          父亲,是你吗?
                          我僵直站住。嘴唇几次三番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一个音。
                          贝利尔站住了,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又是一声轻叹。
                          其实我本来不用一定和贝利尔打赌的。
                          但是我还是赌了,因为我也想来蛊惑之路。
                          父亲,我已经太久没有听见你的声音。
                          在火镜里看见你的影像,看着你对我笑,那时我就觉得,我是最幸福的人了。
                          在父亲温柔的声音后,我突然听见另一个声音也响起来,记忆中一贯玩世不恭的声音,这次竟然显得那么认真和温暖:“嗨,亚纳尔!”
                          我喃喃地说:“梅丹佐殿下?”
                          “亚纳尔,别叫殿下。叫我父亲。”那声音那么温和,伴随着那个声音,有父亲的轻轻笑声和低声的埋怨,显得那么亲密和温馨。
                          “父……亲?”我的泪终于掉落下来。
                          那个声音舒心地笑着:“亚纳尔,回头看看,我和拉斐尔都在这里。亚纳尔,我们回家,我们全家一起回家。”
                          我满脸是泪,脱力般跪倒在地,哽咽着、闭着眼大力呼吸着。仿佛空气里都是幸福的滋味。
                          旁边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含泪往上看去,只见贝利尔皱眉看着我:“你听见什么了?”
                          我含泪往上望,夜色沉沉,第五门边萨麦尔和阿撒兹勒的雕像雄伟宏大,静静俯视着我。
                          贝利尔黑色带红的眼眨了眨,仿佛也有泪要掉下来,但他很快就转移了视线:“你还好吧?”
                          我默默点头,擦干泪站起来,靠在门柱边。
                          “听说能在这里听到声音的,都是不幸福的孩子。”贝利尔靠在另一边,眼神幽深。
                          我们接着往前走。接下来的第六个门,毫无异动。但贝利尔却缓下了脚步。
                          “你听到什么了吗?”我转移视线。
                          贝利尔突然低头,帽檐遮住了脸,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沉闷:“没有。我走过好多次了。”
                          “真的没有声音?”
                          贝利尔静了好一会,才嗯了一声。
                          可是我看见他转头的时候,分明有水光闪动。
                          到了第七个门边上,贝利尔轻声对我说:“在这里你要是不想听到什么,就快点走过去吧。”
                          “为什么?”
                          贝利尔抬头,尖尖的下颌向上面示意抬了抬:“那是我爸。”
                          第七个门边都是同一个人,魔界之王,路西法。
                          左边战装,右边宴服,完美的脸,完美的气势。
                          贝利尔讽刺般笑了笑:“没人能在我爸这个门边还听不到东西的,我爸什么都有。”
                          的确,路西法什么都有。
                          地位、才智、权势、财富、爱情、幸福家庭。他无一或缺。
                          所以,天上地下,最幸福的人从来只有一个——米迦勒。
                          只有他,是一直都在幸福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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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迦勒走了,梅丹佐把日记放在桌面上,盯着它,一直没有动手去翻。
                            很多事情,当它摆在面前时,反而失去了面对的勇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书房中的一个大落地钟突然“当当当”地敲响了。
                            梅丹佐仿佛从梦中被惊醒。
                            咬咬牙,他翻开了面前残缺的日记。
                            后面的页面,虽然略有残缺,但是字迹还是基本保留了下来。
                            拉斐尔那笔优雅的字体在纸上轻舞:
                            “我知道自己有恶魔的血统,怀孩子时,痛苦是加倍的。但是我不后悔。 只有痛苦,才能让我更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我知道我自己做错了很多事情,无法弥补。而这件,或许是个最不能让人原谅的骗局。 因为我的错,让孩子也要背负不属于自己的罪孽。得不到应有的认可。 我罪无可恕。”
                            “我以前做错的事情太多,不被信任是应该的,可是,连累了你,对不起。 孩子,我尽力而为,以后不再让你因我为耻。 ”
                            “亚纳尔,也许你一生都只能有一个父亲。 但我保证,我会把所有的父爱都为你补全。 ”
                            “亚纳尔学习了大魔法。虽然稚嫩,但是已经有模有样。”
                            “亚纳尔考试成绩不太理想,他很难过。”
                            “亚纳尔第一次偷偷跑去魔界玩。是莫里斯陪他去的。我知道,很担心,但是没有阻止。他给我带回来一颗海蓝宝石,说我戴这个很漂亮。我很欣慰。”
                            “亚纳尔喜欢上了一个女能天使。三天后失恋。我跟他说,初恋往往不一定成功,但都会很美好。”
                            “亚纳尔……”
                            “亚纳尔……”
                            “日月更替,花草盛衰,凡事都会老去。我也不例外。 我的一生,做错的事情太多,对不起的人太多。 除了亚纳尔,也许已再没有真心爱我的人。 我负的人那么多。”
                            “如果真到了最后那天,我会告诉梅丹佐,我一直很后悔。我以前做的事情,出于我的自私、贪求、懦弱所做的一切,伤害了他。是我的错。 我还要告诉亚纳尔,他已经长大了,以后再不需要我在他身边。他不要哭,不要怀恨,我不要他背负太多不必要的东西。我希望他不要像我,我过于强求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到了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梅丹佐愣愣地看着那本日记,看着上面那一个个无比熟悉的字体,心里开始觉得慢慢在紧缩,隐隐作痛。
                            一直都已习惯有那个人,习惯了他的温和,习惯了他对自己的纵容。习惯去为难他、讽刺他、冷落他。
                            但是自己一直都忽视了一件事,就是再温和再隐忍的人,都有心。心都会痛、会受伤。
                            生命之树刚刚被砍的时候,自己确实很恨他,为此鄙夷他。
                            从一开始单纯的恨,到后来,慢慢地恨他鄙视他变成了习惯。依然记得他的错,但是憎恨的感觉已经不再那么强烈。
                            但是依然还是会恨,不肯原谅。好像原谅了,就是忘记了不该忘记的人,不该忘记的事。
                            到了最后,已经不再习惯原谅。甚至,再不知道原谅是什么感觉。只知道一直恨,一直鄙夷下去。
                            不肯相信,不想原谅。
                            仿佛中毒。
                            而他只是绝望地微笑着,尽自己的努力,去做一些希望能让梅丹佐高兴的事。
                            仿佛一个在漆黑的旷野中孤单行走的孩子。不知道方向,不知道深浅。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妖魔鬼怪。
                            伸手不见五指,没有同伴,没有声,没有光。
                            他只能茫然地孤单走下去。跌倒了,自己爬起来。
                            他渴望弥补,因为渴望和恐惧,甚至做出了很多违心的、错误的事。
                            都只是因为渴求。
                            但他所做的一切毫无作用,好像离开水的白玫瑰,越是挣扎,枯萎的花瓣掉得越快。
                            结果,一个在怀恨里变得日益放荡不羁和淡薄,一个在被恨里慢慢枯萎。
                            直到那天,他突然不在了。
                            刚刚看到亚纳尔手里那颗海蓝宝石的时候,自己心里一掠而过的感觉,竟然是:“拉斐尔又在骗人了。”
                            直到自己推开他房门的时候,才恍然地觉得,这个人是真的不在了。
                            不在了。
                            白玫瑰的最后一片花瓣,已经从枝上坠落。
                            无论自己有多恨他,有多鄙夷他,多么巴不得他死。可是当他真的不在了,才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其实毫无意义。
                            因为会对自己最好的那个人,不在了。
                            回头想想,自己其实从来没有去想过他心里的想法。只是一直活在对他的恨中。
                            直到看到日记,看见他的心事重重,看见他的心一直在淌血,从未停过。才知道,自己对他的伤害有多深。
                            他大概对自己早已绝望,也不敢再抱有希望,即使这个希望有多卑微,或许只是想自己能正眼看他一眼。
                            所以意外有了孩子,也不敢让孩子知道身世。
                            冒着生命危险,生下孩子。在他的呵护下,亚纳尔和其他孩子一样,健康成长。
                            他大概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愿意承认这个孩子吧。
                            绝望太过,所以不敢再抱有期望。
                            结果,自己错过了亚纳尔的每一个成长片段。
                            也失去了任何一个,能让自己堂堂正正站在他面前,有资格让他叫一声“父亲!”的机会。
                            直到亚纳尔脱离了拉斐尔的羽翼,自由翱翔。
                            这个无辜的孩子,已不再需要任何人的扶持。
                            确实,亚纳尔有资格不认自己。
                            对于他来说。他的父亲,确实只有一个。
                            而他唯一的父亲,早已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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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丹佐把日记掩上。用一个盒子装起来,放在抽屉里。
                              然后坐在那里发呆。
                              门轻轻地被叩响:“殿下。”
                              “有事么?”
                              “亚纳尔殿下来了,希望能见殿下。”
                              亚纳尔?梅丹佐迅速地站起来,几步跑过去,拉开门:“亚纳尔!”
                              门外站着的人轻轻垂首,单手放在胸前:“梅丹佐殿下。打扰了!”
                              有礼,却疏离。
                              梅丹佐愣了愣,喜悦的心情蓦然变得低落,冲口而出:“你这两天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我会很担心?”
                              看见亚纳尔诧然瞪大的眼,他回过神来:“哦,我是说大家都很担心。”
                              “前两天我身体不适,所以休息了几天,没有及时通知大家,是亚纳尔的过失。请殿下不要见怪。亚纳尔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也不会有什么大处罚,就是……什么?你说你身体不适?是哪里不好?有问题么?”梅丹佐皱眉,连连追问。
                              亚纳尔似乎被他的急切吓住了:“殿下……你……”
                              “啊哈……和米迦勒混久了,学了他的啰嗦。”梅丹佐似乎有点窘,伸手挠挠头:“那个,没什么事,你今天来找我有事么?”
                              “殿下,我刚刚到圣浮里亚,莫里斯说父亲的日记本在殿下这里。请问是真的么?”
                              梅丹佐倏然抬头,亚纳尔抿抿嘴,静静望着他。
                              梅丹佐皱皱眉,又皱皱眉,叹了口气:“是。”
                              “殿下,请原谅,那个是父亲留给我的遗物,我想拿回去,可以吗?”
                              “当然。”梅丹佐掩饰着自己的窘态,匆匆走到书桌边,拿出那个日记本盒子递给他:“你拿回去吧。”
                              “谢谢殿下!”亚纳尔从他手里接过日记本。带着笑向他行礼。
                              梅丹佐有点恍惚。
                              仿佛又来到了和风轻吹的伊甸园。阳光从枝叶间漫漫洒落。
                              “梅丹佐殿下!”清澈的少年嗓音。
                              “拉斐尔?”
                              “殿下,我做了一个玫瑰花环,你觉得好看吗?”
                              “很好看!拉斐尔,你喜欢玫瑰花?”
                              “是的!殿下!”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玫瑰花?”
                              “白色!殿下,我喜欢白色!白色代表圣洁和纯净。”
                              “那好,以后我送你一株,你可不能把它当青菜吃了哦~啊哈~”
                              记忆中的声音听起来已经那么遥远。梅丹佐轻轻皱眉。那是多久的往事了?
                              亚纳尔站了好一会儿,梅丹佐只是望着他出神。亚纳尔伸出手在他眼前轻轻晃动:“殿下?”
                              “哦!”梅丹佐如梦初醒。
                              “如果殿下没有什么事,我想先告退了。”亚纳尔礼貌地说。
                              “好。”
                              看着亚纳尔转身走去,梅丹佐心中有个声音在蠢蠢欲动。
                              叫住他吧。这是你的儿子,忽视已久的儿子。
                              “亚纳尔!”梅丹佐这次没有再犹豫。
                              “殿下还有事?”亚纳尔微笑回头。
                              “这本日记写的,是真的吧?”梅丹佐走上前,站在他面前。
                              亚纳尔愣了愣,倏然低下头。
                              “我知道你不想认我,我已没有这个资格……可是……”梅丹佐颤抖着手,慢慢抚上他的额。
                              从未发现,原来他的额、他的眼,和自己那么相像。
                              亚纳尔开始有点失措:“殿下?”
                              “亚纳尔,你是我的儿子。”梅丹佐低声说,语气是肯定和骄傲的:“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你真的是我的儿子。”
                              亚纳尔呆了好一会,梅丹佐的手从他的额,慢慢游移到他的眼角、脸颊。
                              亚纳尔终于抬头一笑,但笑容里不无哀伤:“殿下,其实我和父亲都没有想过要你认我。我知道对于殿下来说,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是欺骗的结果。所以殿下不必感到困扰,我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你误会了!”梅丹佐急急解释。
                              “殿下,这些事情不必再提。”亚纳尔低头想了想:“殿下,能借我点火吗?”
                              梅丹佐愣愣地在手里燃起一团火。
                              亚纳尔拿出那本日记,解嘲般笑了笑,忽然将它凑近火苗,日记随即熊熊燃烧起来。
                              “你疯了?!”梅丹佐大吃一惊,急忙收了火焰:“这是你父亲的遗物!”
                              日记在亚纳尔手里烧得很快,亚纳尔一松手,它落在门边的一个白色的花瓶里,烧成灰烬。
                              亚纳尔凄然一笑:“殿下,日记已经不存在了,您不必再感到困扰了。请恕我先告退。”
                              行了个礼,亚纳尔在梅丹佐愕然的目光中,转身想展翅飞出梅丹佐的家。
                              梅丹佐咬咬牙,拦在他面前:“亚纳尔,你恨我?”
                              亚纳尔低头不语。
                              “也对,你恨我是应该的。”梅丹佐笑了笑,笑容无奈又悲伤:“我没有养过你。甚至对你和你……父亲都很糟糕。如果要比较,我可能是最糟糕的一个父亲了……亚纳尔,我能理解你,真的能。”他声音已经有点哽咽:“换了是我,我也不会认这样的父亲……”
                              “殿下。我没有恨你。”亚纳尔抬头打断他。
                              梅丹佐挥挥手:“谢谢你安慰。”
                              “我真没恨你。我父亲不希望我怀恨,他说,不恨,就不会痛。虽然我学不到他说的那么好。”亚纳尔双手在身侧轻轻握拳。
                              “你父亲……真的教得你很好。”
                              “他是个很好的父亲。所以我一直没有觉得自己孤单过。殿下,我真的不恨你,我只是……不习惯多了一个父亲。请原谅。”
                              说完,亚纳尔在梅丹佐失神的眼光中,含泪离开了。


                              IP属地:上海29楼2013-02-16 1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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