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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圆曲/虞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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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觉得,有些时代的女人,就像一件件的古玩,有人运气好,受藏于爱物之人,为人妻为人母,子孙满堂,幸福终老,有的人,则运气差些,辗转于不同人之手,颠沛流离,一不留神,便成为褒姒、妲己之流,祸国殃民。
比如,我。
1.
田府的后花园内,有一座精致的木制小楼,栏杆和窗子上,细细的雕了镂空的花鸟虫鱼,才子佳人。那是我暂时的居所。
我最喜欢的一幅,是无盐见齐公,无盐跪在齐公的面前,微微的扬着头,我可以想象她脸上的傲气与自信。她是史上有名的丑女,终是凭自己的才学,做了母仪天下的王后。
可我怀疑,无盐是不存在的,那大抵是女人们的一个梦想,编出来骗人而已。
那日,我正凭栏远眺,看着很蓝很蓝的天,很白很白的云,很青很青的山,好一幅山水画,自己也仿佛走进画里,成为一棵草,一株花,兀自起舞。这个时候,我看见田畹匆匆忙忙的走过来,蓝色的衣袍扫过青石板小径,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笑了起来。不知何事,让国舅大人都惊惶失措。
他扶在栏杆上,喘息片刻,我无动于衷,望着远方,唇角溢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他说,“快点,更衣,去,迎接,贵客。”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叫吴三桂的男人,浓眉大眼,一脸阳刚。初始,他只是坐在那里喝酒,看都不看我一眼。我穿了曳地的白色绸衣,胸口,绣着大红的虞美人,是随风起舞的模样,似是等待,惜花人。当我旋转,衣裾翩飞,硕大的裙摆像昙花一样,倏忽绽放,仔细看去,花心里有一点红,像一滴血泪,随时都可以落下来。
自始至终,吴三桂都自顾自的喝酒,不说话,也不看歌舞。音乐声停,我斜睨过去,看到田畹的眼睛黯淡下来,心中窃笑,低伏了身子,是谢幕离去的姿势,花落无声。
他却开了口,闲闲的说道,“这边坐吧。”是对着我说的,嘴角有一抹戏谑的笑容。
我替他斟酒,手指纤纤,捏住玲珑的水晶杯,递到他的唇边,他不语,一饮而尽。我拈起去了壳的核桃,送到他的唇边,他仍是不语,若无其事的吞下去。
田畹小心翼翼的说,“让圆圆为大人唱一曲,如何?”没等他回答,尖锐的号角声响起,撕心裂肺一般,我知道,那是警报。李自成的队伍,已经逼近京师了,大明王朝,岌岌可危。
不过,天下之大,总有我陈圆圆的容身之处,即使换了皇帝,更了年号,我仍是一个小小的歌妓,大不了,一死了之,平民的生命,贱如泥草,来无名,去无声,亦是幸事。
田畹挟菜的手,哆嗦得像是寒风中的蝉,他开口,“吴将军,如果反贼进了京城,该如何是好啊?”吴三桂像是没有听到,反问我,“你不是要唱一曲吗?”
我微笑,缓缓的开口,“渭城朝雨邑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吴三桂闻声哈哈大笑,“果然有一颗玲珑水晶心。”我还是微笑,“吴大人,希望我是歪打正着。”一语双关。
他端起面前的一壶酒,一气饮下,看着田畹,目光炯炯,“田大人,如果你以圆圆见赠,贼人来了,我保证你全家无恙。”他竟然记得我的名字。
田畹诚惶诚恐,连忙作揖道谢。我冷眼看着他们,两个男人之间的交易。
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叹息,我想,我又要从一个男人身边,走到另一个男人身边。似乎,这就是我的命运。
我的裙角扫到桌子上,吴三桂用过的那只水晶杯,啪的落到地上,摔成两片。仍是没有人注意。
吴三桂说,“圆圆,你知道自己有多美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都不足以形容了。”我微笑着,抚琴。十指轮流在琴弦上扫过,如月华抚过湖水,微风掠过丛林。吴三桂沉醉的微眯着双眼。
貂禅闭月,玉环羞花,西施沉鱼,昭君落雁。可惜,像是一场繁花,来的时候轰轰烈烈,去的时候,凄凄惨惨,都没有好的结果。
我只求,遇到一个男子,平凡终老。
我想,那个人不会是吴三桂。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怎甘心平凡终老?
听完我的一曲《春江花月夜》,吴三桂该启程了。李自成的军队越来越近,他奉命,驻守山海关。


IP属地:湖南1楼2013-02-20 13:16回复
    临行前,他再三的说,“圆圆,等我平安回来,弄琴饮酒,共此一生。”他的眼眸闪亮坚定,那一刻,我突然的相信,他对我,是有一点真心的。
    我莞尔一笑,“等你回来,圆圆为你献上一首新曲。”
    2.
    没等我的新曲制成,李自成,进京了。京城里纷纷的传说,那个被称为闯王的男子,是如何的英勇神猛,而他们曾经奉若神明的崇祯帝,是如何的胆小如鼠,在一棵几百年的古树下,上吊身亡。
    我听了,冷冷一笑。人们经常忘记,他们曾经说过什么。
    吴府里也不太平,几乎每天都有丫鬟奴仆逃走,连夜,翻过高大的院墙,霎时不见踪影。服侍我的苏儿偷偷的对我说,“小姐,不如,你也走吧,反正你也不是他的正室,何必为他受苦?”我苦笑,“能走到哪里去呢?”
    苏儿一脸的憧憬,“走到哪儿不能活下去?可以找个男人,种几亩田,织布做饭,生儿育女,不好吗?”我拍拍她的手,“你去吧,去过那样的生活。”
    她瞪大眼睛,一脸的疑惑,“你呢?”
    我疲惫的挥挥手,不再言语。
    走到哪儿,他们都知道我是吴三桂的女人。像是在额头刻了字,一生也翻不了身。
    她走出几步,又返回来,一脸真诚的说,“小姐,等天下太平了,我再回来服侍你。”
    我笑。不知道,那时,我还在不在。
    果然,苏儿离开后的第三天,李自成的部下便闯进了吴府。到处都是哭声、哀号,男人的呵斥,女人的喊叫。
    该来的,总会来。
    一个长脸男人身着戎装,进了我的寝室,我正在对镜梳妆,没有回头。透过镜子,他端详了半天,像是品评一件物品,半晌,哈哈大笑,“都说陈圆圆艳绝京城,果然是名不虚传。”
    他的手伸过来,硬硬的,如同老树的枝干,粗糙有力。
    后来,我才知道,他叫刘宗敏。他们占据了皇宫,刘宗敏把他掌握的最好的宫殿送给我住,还有形形色色的珠宝首饰,各色古玩。我看都不看一眼,不笑,也不言语。
    最大的乐趣便是把所有的丫鬟都驱逐出去,关上门,一个人在宽大的宫殿里走来走去,古老的梁柱,陈旧的床榻,笨重的桌椅,我相信,每一处都有故事。或许有无数的女人在这里待过,等待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来改变自己的命运。或许,有人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有人,却在寂静的雨夜,死于非命。
    我沉迷于这种遐想,乐此不疲。
    偶尔的,会想起吴三桂,不知他还在不在人世,想起他对我说,“弄琴饮酒,共此一生。”想着想着,我就笑了,笑着笑着,我又哭了。
    原来,我对吴三桂,就像他对我一样,也是有情意的。
    只是,乱世之中,这点情意就像星星点点的火花,霎时便息了,仿佛没有发生过。
    3.
    不久,李自成兵败,哗啦啦如大厦倾。是夜,刘宗敏跌跌撞撞的跑来,要带我离开。
    我不走。在他的面前,我昂首凝视,在那一刹那,我想起了田畹府上后院的小楼,不知那幅“无盐见齐公”是否完好。
    他目露凶光,“你还想回去找吴三桂吧?”我仍是不语。
    “嗖”的一声,他抽出了剑,剑光一闪,寒气逼人。我冷笑。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逼我就范,实在是小看了我陈圆圆。
    只听,沉重的宫门吱嘎吱嘎被打开了,几个黑衣人在月光下,就像几个影子,慢慢的飘来,手里拿着的,不知是刀还是剑,只见在黑漆漆的墙上映出几道亮光。刘宗敏胆怯了,一把推开我,向后门跑去。
    我还是冷笑。
    其中一人,背起我便跑,飞檐走壁,落地无声。
    我在心中凄然的想:不知这次,等待我的男人又是谁。
    清晨,他们停在了一个山岗上。一地青草,一地露水,空气里夹杂着土地的味道。黑衣人把我放下,拉下面纱,跪倒在地。
    我愕然。为首的一个圆脸少年说,他们,是奉了吴将军之命,带我去山西。
    我愣在那里,半天,沉默的点点头。心里,半信半疑。即使不信,又能怎样?四面八方,皆是前途未卜。
    偶尔的,与圆脸少年攀谈几句,他说,他叫阿豪。我问,“姓什么?何方人士?”他憨厚的摸摸脑袋,傻笑,“不知道,我是孤儿。”
    心生恻然。连我尚且知道,本姓邢,名沅,常州人。阿豪不知来处,自然随遇而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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