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玉佩忆

玉佩忆
那块冰冷的玉佩，却承载着温暖的回忆。辗转轮回，纵是不愿，也难逃最终的散场。离殇诉尽，骊歌吟成，曾经的诺言已远逝，只余下淡淡的回忆，和着浅吟的风语与清雅的幽兰香，遍行天涯。
往事如烟，环佩空归。
平静的运河上，皎洁的月光洒在粼粼的水面上，泛起点点银光，万物都在月光下迷蒙蒙的醉了，醉醺醺的睡了。但在这一派祥和之景中，却突然闯入了不安分的一员，那是一艘船，甲板昏暗之极，似乎连月光都不愿意眷恋这里，取代它的，是刀剑的寒光，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死尸，在昏暗中氤氲着死亡的气息。
当中，一个白衣人右手紧握着一把锋利的短刀，刀刃深深插进桅杆中。嘴角微有些血渍，白衣背后一片殷红的血迹，却依旧站得气定神闲。对面孤零零的站着一个杀手，恶狠狠地盯着他，却难掩恐惧。白衣人身侧握成拳的左手猛然触到腰间的一块玉佩，指尖猛然一凉，心却温暖起来。眼前浮现出一位老人慈祥的面容，眼前掠过一幕幕温馨的画面：面店里的“抢面”，深更的送茶……一股暖流漫上面对歹人那颗冰冷的心，他知道，那位老人在等他回去，无论如何，也要杀出生天。握刀的手紧了紧，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对面的人早已被他冰冷的杀意弄得心慌不已，挥起兵刃便冲来。白衣人倏的拔出刀，二人斗了起来。白衣人身负重伤，手下都是玉石俱焚的招式，那杀手明显招架不住，左支右绌，气急，却得空勾出个阴冷的笑容，极快地反手侧刀，转了个弧度刺向白衣人。凌空刚隔开一刀，白衣人根本不及躲闪，右臂上挨了重重的一刀，鲜血飞溅而出。杀手满以为能就此打落白衣人的刀，谁料白衣人握刀的手不仅丝毫没有松，反而猛地加力，刀头向前一探，直直刺进杀手心脏处。杀手圆睁着双眼，仿佛眼前这个人是凭空冒出来的鬼一般，可惜，眼虽睁着，气息已无，身体轰然仆倒。白衣人猛卸了力，轻轻地将刀插回刀鞘，可右臂仍是起了阵颤抖，他急忙定了定心神，纵身跃到杀手乘坐的小船上，几下跃回岸上。
岸上还有一群杀手，看到白衣人吃了一惊，趁他们愣神之际，白衣人左手微动，一个套匣赫然在手，食指轻扣，飞射出数根银针，杀手们纷纷倒地。白衣人喃喃轻语道：“对不住了。”转瞬飞身骑上岸边杀手留下的一匹马，不辨方向地狂奔，过了好久，见没人跟上，便狠狠一勒缰绳。
右臂伤口一阵剧痛，不由得松了缰绳，跌下马来。剑眉微蹙，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靠坐在树旁，抽出把短匕，将衣袖剪开，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呈现眼前，那一刀是极力刺出，竟是几乎穿透了手臂，而且四周有些发黑——刀上有毒。他服了几粒解毒药，开始包扎伤口，手机械地动作着，心思却不在这儿。他懂医，尤其懂毒道，他明白其中的凶险，这伤，以后定是个大麻烦。幽幽地叹了口气，处理完伤口，便骑上马向山阳方向赶去。
急促的马蹄声，如同他纷乱的心绪……

风轻云淡，广远的田野如碧海翻腾，偏有那一丛妖冶的罂粟格格不入，灼痛了人的神经……李元芳微微皱眉，双眼撑开一条细缝，似是还没从方才的梦境中彻底缓过来，明显地愣了一会儿，才辨认出旁边欣喜若狂的老人。“大人？”
狄仁杰喜道：“元芳，你终于醒了。”
李元芳望着狄仁杰疲惫的面容，自责道：“都怪卑职，让大人操心了。”
狄仁杰摆手止住他，一手搭脉，缓缓道：“元芳，你中的毒，我无法完全解除……唉，是我没用，连让你平安都做不到。”
李元芳摇头道：“大人言重了。”说罢，调整内息，让真气在经脉中游走，行至一处忽而凝滞，李元芳抬眼道：“是醉仙散？”
狄仁杰听后诧道：“前几日寻的一个江湖医者也是如此说的。元芳，你也懂医？”
“卑职的师父是江湖人称的‘医君’，卑职却是对医道无兴趣，不过也略通一些，师父也将他研究出来的各种奇毒的解药配方传与我。”李元芳淡淡地答道，起身下榻取过随身带着的包袱，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柄玉箫和一把宝剑，玉箫晶莹温润，宝剑寒光耀耀，剑柄上书风语二字。两物置于一处，竟是将整个房间都衬得明净。包袱底下还有一个小盒，李元芳打开盒子，动作微微顿一下，取出一枚药丸，然后坐到桌边写了张药方递给狄仁杰，道：“大人，把这粒药研成末，再加上这方子上的药，就可解毒了。”
狄仁杰接过，一边看药方道：“这应该是解醉仙散的重要药材吧，不过，这是什么药？药力这么强，一粒就行？”
李元芳淡笑道：“这药是常见于北疆药材，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至于药力，浓缩是精华嘛。”
狄仁杰细看那药方，不由得皱眉道：“这些药都不易寻啊。”微一沉吟，唤了狄春，道：“拿这个药方去城中药店抓药，找不到的赶紧告诉我。”
狄春手中端着个罐子，颇为郁闷的走进来道：“是。”犹豫一下，又道：“老爷，刚才有位姑娘来过，让小的把这个罐子给李将军，说是都是将军需要的东西。”
“哦？”狄仁杰揭开罐子，一看，都是些药材，李元芳也凑过来看，说道：“大人，不用麻烦狄春了，这些就是那张药方上的药。”然后转向狄春问：“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狄春挠挠头，极力回忆的样子：“她是从门缝里与小的说话的，只看见是一身黑衣，腰间挎双剑。哦，左眼还带个眼罩。”
李元芳不解道：“卑职从来不认识这样一个人，而且这药方也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狄仁杰却是忙着用银针试药，微笑道：“想那么多作甚？检查一下，没问题就用呗，不用白不用。”
李元芳听过这句颇为不正经的话，知狄仁杰担心他刚醒来，不宜过思，宽他心而已，便也不去想。狄春接过那粒药丸，端着药罐出了门。狄仁杰好奇地打量着那把宝剑和玉箫，问道：“以前怎从未见你用过这两物？”
“呵，这都是我从军以前的东西，从军时没带上，留在师父的扬州故居，此次来取回罢了。”
“能教出你这样的人，你师父一定是个高人。”狄仁杰赞道。
李元芳面上微红，没有说话。
狄仁杰又拿起李元芳射死碧狐的那把小弩，仔细端详：弓虽小，却挺有分量，檀木雕纹，小巧而又沉稳，弓弦用的是上好的牛筋做成，拉开倒比较容易，但力道极难掌握，一般人还真用不了这样的小弩。而且造型异于中原弓箭，明显是少数民族之物，好像是……鲜卑族特有的半叶弓，看其做工之精细，材料之珍贵，应该是贵族才能拥有的。分析出这些，狄仁杰竟是有些心惊。再触到那弓身，一个小篆‘凌’之跃然指尖，更添了他的疑惑。
见此，李元芳垂眸道：“这是以前在边关打仗时偶然得到的。怎么了，大人？”
“没什么，只是好奇你怎会有此等物什。”狄仁杰微微宽心地道。
李元芳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不觉庆幸大人暂时没有从这把小弩上看出什么。用这小弩时情况紧急，他身上有没带暗器，这也是迫不得已，否则他永远都不会让这东西重见天日。
微微动了动右臂，便是一阵锐痛。这疼痛如影随行，好像怕他忘记一般，时刻提醒着他还有这样一个麻烦。微叹口气：大人，恕元芳说了谎，只是这一切您知道也无益处。况且，也许元芳很快就会离开了，您也不需要知道生命中一个过客的曾经了吧。
一会儿，狄春端着碗药回来，狄仁杰接过，用勺子轻轻扬起再倒下，使药快些凉下来。然后端给李元芳，李元芳忙接过，却发现右臂除了痛就是无力，竟连一碗药都端不稳。呵，两次喂毒利刃的重创，伤了手骨手筋，怕是任何血肉之躯都承受不了的吧。这右臂，怕是真的要废了。
狄仁杰看着李元芳微微抖动的右臂，心痛得无以复加，一向伶俐的口齿此时却难说出一句安慰的话，只是轻轻唤道：“元芳……”
李元芳尽力稳住手臂，不波的面容竟浮现出一丝笑意：“大人，元芳没事。”说着，一口一口啜起汤药来。
待他饮完，静默了半天，狄仁杰小心翼翼地拉过李元芳的右手把脉，松了口气：“毒已经解了，元芳，你感觉怎么样？”
“元芳很好。”李元芳表面上极为平静，甚至淡漠，好像一切都没发生在他的身上，但是深藏眼底的那丝隐痛还是被狄仁杰捕捉到了，但他也只能沉默，这一切，不是自己硬生生要丢给他，要他背负的么？虽知他为自己，也为天下苍生，但仍减不了心中的自责，不过，自己又能说什么呢？安慰？他李元芳从不需要，自己只能奢求时间能抚平伤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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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月有余，邗沟案告破，扬州又似古井下的水一般澄澈平静了。狄仁杰功成回朝，武则天甚为欣慰，重重嘉奖，表面上的天恩浩荡，却不知掩盖了多少涌动的暗流，只待一波激起千层浪。
洛阳，狄府。
狄仁杰离府上朝，处理事务。府中却是极为热闹，但闻后园声声刀剑，原是张环和一群千牛卫在习武。场中两人正在比试，张环在一边看着，转头对李朗说：“唉，咱那倒霉将军，自从回到洛阳，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成天也就在他房间周围转悠转悠，刀剑还都让大人拿走了，这还不得把一天不练武就生虱子的将军闷坏了？”
李朗道：“是啊，也不知道将军右臂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张环的神色骤凝，道：“希望能恢复如初吧。”
话音未落，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两人极为和谐地一边回头，一边感叹着狄府怎么盛产‘曹操’，待看清来人时，两人又对着面带微笑的李元芳异口同声地嚎道：“将军，您怎么出来了？”
李元芳似是被微微吓到了，愣了片刻，道：“嚎什么，让狼撵了？我怎么不能出来，我出来晾晾虱子，不成啊？”满脸不在意的表情，却是笑里藏刀地望向张环，张环登感周身冷气逼人，赶忙低头数起蚂蚁来。正寻思着如何开口，只觉腰间一轻，佩刀便已然在李元芳手中，张环似是不解，恍然醒悟：晾虱子？这架势不会是要练武吧。
李朗见状，忙道：“将军先别练武了，大人吩咐过，要将军好好养伤。”
李元芳凄然一笑，道：“你们就当陪我试试我这右臂还拿不拿得了兵器，大人不会说什么的。”
张环李朗心中大怮，当下不再废话。张环又取来一把军刀，三人来到场中央站定，倏然，张环纵身提刀，从斜地里刺向李元芳腰际，同时李朗立刀取肩头，上下两道青光直袭而来，转眼已至近前，李元芳却不急，身子微倾避开肩头一刀，旋即纵身向上，手中刀自上斫向另一刀，本是威力极大的一招，却被右臂的隐痛揪得力道虚浮，两刀相击时，张环并没有感到预感中的虎口发麻，不由望向李元芳，只见其人满脸平静，连眉头都未蹙一下，只是顺势回刀，轻喝道：“别留情，使出真本事来。”
张环李朗不再犹豫，又出刀袭向要害处，刀锋凌厉，虎虎生威。而李元芳只能堪堪借于飘忽的招式来回游走，不敢硬生生地去接，虽然右臂的外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但伤到了手筋手骨，又是喂毒的兵器，伤害极大，根本不可能恢复如初，故而他的右手几乎使不出什么力道。
来往间，右手，越来越软了，竟是再也拿捏不住钢刀，一声脆响，金戈骤停，张环李朗愣愣地看着那落地的钢刀，已经刺出的两刀已然收不回来。李元芳不慌不忙，就势侧翻躲过，然后一掌飘忽而至，直向两人手臂，两人躲闪不及，被击个正着，刀亦脱手。几人稳住身形，张环李朗忙问：“将军，怎么样？”
“没事，”李元芳不动声色，换了口气道：“打斗时无论出现什么状况都不能分神，就是你快要胜利了，也不能松懈，必须将对方完全制住才可。”话锋又是一转：“刚才打得不错，但以后要记得刚韧并济，适当地使用一些巧招，可令对手无防备，也可减轻体力消耗。”说着左手拾起刀，“我现在教你们一些巧招儿，切记，这些招式要用得恰当，否则会弄巧成拙。”
千牛卫们围过来，看着李元芳用左手持刀比划着招式。只见李将军左手握刀也是轻车熟路，绝对不像第一次用左手那样生涩。教完，李元芳命大家练习，张环则又与他过招，张环明显能感觉到将军左手握刀虽不如右手那么稳中有狠，滴水不漏，却是多了几分怪异，算不上顶尖，却也比原来差不了多少。张环心下放宽：既然这样，也许右手的伤就不会影响到将军了吧。
练了一会儿，李元芳又教了一些战术，最后竟取出一堆各式各样的暗器，分给军中几个佼佼者。张环一边接过李元芳递来的柳叶镖，一边问道：“将军，您还会使暗器？”
“不常用，但学艺时各种兵器都接触过，暗器自然也不例外。”
李朗摆弄着手中的袖箭，道：“您为什么教我们这个？”
“暗器有时可以绝境逢生，现在学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李元芳语气中竟带着隐隐的担忧，“也许哪一天我不中用了，你们也算留了这一手。”
张环忙道：“将军……”
李元芳挥手止住，摇摇头，便分别细细讲解起来。
李朗学的是箭，李元芳把他那副小弩借与他先用，李朗练了一会儿便有些泄气：“这弩好生古怪，用着忒不顺手。”
李元芳笑道：“自然，这弩不是中土之物，用着不习惯也正常。先用着，方法都一样，以后我给你再做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