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在如此的月光下,远在七海外的哀塔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在黑色的怒海之上,隐隐约约传来轻灵的歌声,简单的曲调带着淡淡的忧伤。白璎坐在哀塔上唱着家乡的歌谣,如同那些年在神庙的后院对着那个目光讥诮的鲛童,如同年少时那份难以泯灭的爱恋,但是那曲调却怎么也不似当年的韵味。
她停下了歌声,仰头望着头顶的那片星辰,那颗帝王星熠熠生辉,亮过了周围的其他星子。白璎无言的抿嘴一笑,那人必会成为如星尊帝那般伟大的帝王吧,名垂青史,受人敬仰。只愿他不会如星尊帝那般孤寂一生,那个像荆棘花一般的女子应该会让他幸福吧。
“真岚,你会幸福的,对么?”白璎望着帝都的方向喃喃自语。
“不会的。”哀塔里传来了另一种声音。
白璎转过头去,就看到那火一样的女子跪坐在神像前,望向她的目光冰冷雪亮,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明明知道他是不会幸福的。”
白璎一震,终于认出了眼前这人,“溟火,为什么这么说?”
溟火自神像前起身,双手合十,仰望着星辰说,“孤寂一生的帝王星,又怎会有幸福之言。”
“不会的,不会的,我明明在水镜里看到过啊,那个叫做叶塞尔的女族长,不是真岚喜欢的女子么。”白璎似是不能相信她所说的话。
“白璎郡主,作为拥有后土的人,你的眼睛也如世人一般被表象所蒙蔽么。”溟火眼里有着神祗般的怜悯,她用手触上面前的墙壁,墙壁突然显现出过往的画面。
望着那些一幕幕鲜艳的画面,白璎突然跌坐在地上,她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忽然觉得心头有一块被生生剜去。
她看到了真岚的过往,那些她不曾了解,或者说是从未想去了解的过往……她看到了千军万马中那少年无悲无喜的表情,就那样头也不回的踏上了金色的马车,嘴角带着微笑,没有一丝留恋,走进了那个断送他一生的金色牢笼。
真岚,真岚……原来,什么都不懂的人是我,原来最委屈的人是你,是你。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白璎泣不成声。
“因为,我不愿再看到这样的结局了。”溟火的眼里是一片怜悯和岁月留下的沧桑悠远,没有看白璎的神色,溟火自顾自的接着说了下去,“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连白薇皇后和星尊帝还没有相遇之前,我就被选为哀塔女祭了,那时纯煌还不是海皇,他总喜欢在哀塔下仰望星辰,那时我就想,要是有一天能为他做些什么就好了。于是,我每天潜心修炼法术,只为了有一天,能看到纯煌的命盘。后来,纯煌成为了海皇,他经常来哀塔占卜,那时的我就开始喜欢他了啊……他那么温润如玉,那么谦和有礼,那么美好。可是,直到那一天,直到星尊帝血洗碧落海的那一天,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失去纯煌了。六合八荒,那个对我微笑的王者,再也不会回来了。从那以后,我就把他放入了我的记忆里,连带我自己一起放入了回忆。”溟火微微叹了一口气,目光变得遥远,“郡主啊,你要明白,永远不要为了昨天,去阻碍明天。那样,太不值得了……”言罢,溟火又回身,在神像前祷告,再也不置一词。
“永远不要为了昨天,去阻碍明天么?我,阻碍了明天么。”白璎跪坐在哀塔之上,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