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长廊前的芷兰在黑夜中散发着隐秘的冷香。
当十里外的朱雀街上隐隐约约传来丝竹之声时,皇城里的灯火早已映亮了整片天际,在黑夜中望去,竟似神殿壁画上九天里的浮云城,却别有一番堕落尘世的蛊惑。
紫宸殿中,真岚伏案用朱笔在面前的地图上勾画着,晶莹修长的手指时不时按在额头的两侧,眉宇间染满了憔悴。
在他身后的一张逶迤着一张华美的屏风,用叶城名贵的金丝线勾勒出的线条,大片大片鲜艳的色彩,放眼望去,竟是一片大好河山。而在烛火的掩映下,屏风之后影影绰绰有一个模糊的暗影,看得极为不真切。似是犹豫了好久,那片暗影终于走入了灯火之中。
白璎自屏风后走出,长至脚踝的发梢上不停的滴落水珠,随着她的步伐,在脚下石榴红的地毯上留下了一条暗色的水渍。
她走到书案旁,望着朱笔下勾勒出的空桑版图,不受控制的也是一阵心神动摇,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听见那声叹气声,真岚才放下朱笔,抬头望着姗姗来迟的白璎。
抬头看见白璎一头湿发,真岚的眉头皱了皱,对她招了招手,开口道:“过来。”
白璎愣愣的走过去,却被那人一把捞入怀中,耳畔是传来熟悉的声音:“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会照顾自己,头发还未干,也不怕得病了。”
感受着头上阵阵的暖意,白璎的表情里却是茫然,她仿佛有些不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温暖,在记忆里即使是父王也从未这般对她。在那时的记忆里,是大片大片的苍白,每日听着下人们谈论着自己那个所谓的母亲,看着他们在背后指指点点的目光。还有那个青族的姨娘,总是喜欢在父王面前摸着她的头笑着将她抱在怀中,那时的她很小,唯一能够感知到的是那个怀抱很冰冷,完全没有父王那般温暖。而如今也是在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比父王给予的温暖更加夺目灿烂,那种暖意仿佛可以让心里最后一点酸涩都蒸发干净。
“阿璎。”望着怀中人的怔愣,真岚又是不自觉的皱眉,似乎最近她总是很容易走神。
白璎回过神,转身,望着那人的面容,指尖想要抚上那人棱角分明的侧脸,却在空气中生生止住,又搭上了他的额角,轻轻按压着,喃喃道:“你也是,要多休息。”
本来是那般缱绻缠绵的温情,却在这含情脉脉的呓语中多出了几分暧昧不明。
真岚怀中是白璎温热的体温,耳畔是那声温柔的低喃,那双长年执剑的手在他的脸庞,透过宽大的衣袖,依稀有沐浴后的清香萦绕在鼻尖,那是她身上常有的蔷薇冷香夹杂着女子幽暗的体香,在这般暧昧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鼻。
真岚在白璎的手下僵硬,他无奈的感觉着自己身体最原始的反应,体内似是有野兽在冲撞着,偏偏理智却又在内里叫嚣。
真岚将额上女子的手握住,那力道大的有些让人心惊,似是用了很大力气才开口到:“阿璎,起来,好吗?”
白璎微微一怔,不解的望向他,随即感觉到她腿下异样的炽热,一张素净的脸便红了个彻底。她仿佛被烫伤一般,自他腿上站起,望着他眸子里的赤红,嗫嚅着:“你,你怎么了。”
真岚扶额,克制着体内异样的情潮,开口道:“还不是娘子,让为夫甚为动心。”
望着他手背上暴露的青筋,和嘴角那丝熟悉的微笑,她的心中是莫名的一跳,仿佛有一只浓厚的蚕茧,终于在此刻破裂,翩跹飞出了一只彩蝶,在她心头萦绕。
真岚望着她又一次愣神,深吸了一口气道:“罢了,阿璎,你先去休息吧。”
白璎却没有抬步离去,她就站在那里,眼底有雪亮的光芒闪过,映亮了她绯红的脸颊,仿佛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她又坐回了他的身畔。
白璎将头轻轻倚在真岚的肩上,不理会那人的僵硬,叹息般的话语响起:“真岚,你还是不相信我。”
真岚将她的头抬起,望着她的眸子,“阿璎,不是不信你,只是……”只是我不敢相信我自己,我不敢相信这一切是否是真实,我害怕你的再次离去,阿璎啊……
白璎看着那人的欲言又止,身体向前逼近了一点,两人之间仿佛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她静静开口:“真岚,信我。”
那唇齿一开一合间,微微摩擦着他的唇瓣,带着无比的坚定与决绝。
“阿璎……”他想要躲开那扑面而来的清香,却被她更坚定的按住。
“信我。”只这两字,从白璎的口中带着无限的分量,字字坚定落入他的耳中。
真岚许久没有动作,就任由她保持着那般危险的距离,久久地望着她。久到连窗外的蝉声都微不可闻,久到连白璎心中的坚定都开始产生怀疑时,他终于动了,他缓慢的倾身吻上那苍白的唇瓣,低哑的声音自他口中传出:“阿璎,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