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APH/好茶/WORD字数1580
亚瑟·柯克兰用那支意/大/利产的Montegrappa钢笔在信笺上写了Dear一词,那华丽的宫廷体在却始终是淡淡的灰色,最后只是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他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支钢笔写字了,自从1937年11月离开南/京后,而现在已经是1938年晚春。他给钢笔吸饱了墨水,就着刚刚的印子写了下去。
“亲爱的王耀。”
Montegrappa的钢笔一如既往地书写流畅,即使几个月不写也是如此。亚瑟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像想到什么似的迅速敛了笑容,恢复了往常的严肃正经的绅士摸样。粗粗的眉毛皱到了一起,显得有些可笑。
他顿了顿,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头。
“很久不见,希望你过得还好。去年我离开南/京后,听说了一些日/本对你们国家实施的侵略,因为没有确实的证据,我不知道有没有他们说得那么可怕。但我希望你还好。”
这么矫情又别扭的开场白实在不符合他绅士的身份,亚瑟想。于是他团掉了那张纸,重新开始写。
“亲爱的王耀,
很久不见,希望你过得还好。1937年11月我收到上级对我的调令,时间紧迫,我没有向你当面告别,但我对中/国很不舍,我托弗朗西斯给你带去的信中提到过这么一点,希望你可以谅解。”
写到这里,亚瑟毫不留情地团掉信纸,他觉得这种语气就像在和他的上司报告一样。他和王耀的关系何时那么生疏了。他烦躁地揉着太阳穴,那头原本梳得服帖的金发也因为他的动作变得稍微有些乱。他望着舷窗外面渐暗的天色,伸手拉开了台灯。海浪拍击轮船的声音,夹杂着汽笛的声音突兀地让人感到窒息。
“好久不见。
去年11月,很抱歉突然离开了南/京。上级下发的调令太突然,我想与其说是让我去香/港工作,不如说是让我离开即将变成战场的南/京。当时我本想带你一起离开,但是我知道无论如何你不会丢下你的弟妹,而我只是一个英/国记者,我无法在短期弄到这么多船票。
原谅我,耀。”
Forget?
原谅?
亚瑟对着那个单词出神。笔尖还停留在信纸上,看到溢出的墨水泛开了一个黑点,字母“o”的下半部分已经变成了黑黑的一抹。亚瑟赶紧把笔提起来,他粗粗的眉毛皱得更紧了。
“我很后悔离开你。”
Regret?
后悔?
放下钢笔,松了松领带。作为一个绅士,亚瑟总以自己得体的着装和优雅的举止为傲,即使是在轮船里,周围并没有人的情况下,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系好领带,一身黑色西装笔挺。他望着舷窗外灰暗的天色,那种色调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处都见到过,但笼罩在东方的这片乌云显得尤其沉闷、绝望。他回想起他的弟弟阿尔邀请他去夏/威/夷,下飞机的那天,金色沙滩,蔚蓝大海,阳光明媚。生活在那里的人,和他这个英/国绅士大相径庭。
阿尔和他并排走在沙滩上,他笑着解下他的领带,平光眼镜反射着太阳的光泽,让亚瑟看不清他的眼神。
“这里是夏/威/夷。”他说。
语气里自然是有着兄弟之间的情谊,但昔日在柯克兰祖宅里的那份亲昵与顽皮已经消失无踪了。
突然间那张西方人的脸渐渐变得柔和。亚瑟握起钢笔,好像看到这支泛着珍珠光泽的赛璐珞制品上浓得化不开的黑色融进里记忆里的那双眼睛。并不是喜欢黑色,只是那种仿佛揉碎了阳光和珍珠般的光泽蕴藏着东方最神秘的珍宝,让他挪不开眼睛。
那是王耀的眼睛。
弟弟的面孔突然变成了王耀,那亲切的、纯粹的笑容就像小时候的阿尔。
亚瑟把目光落回信纸上,发现自己已经走神好久。
他想起阿尔,并不是偶然的。当初英俊腼腆地少年如今已经闯出了自己的天地,再见他时那双蔚蓝的动人的眼睛已经藏在太多神秘的东西后面。
他的王耀,就像小时候的阿尔一样,一错手,便消失了。
他后悔了。
为什么当初没有抓住阿尔的手,如今他和他隔着一个大/西/洋的距离。
为什么当初没有留在南/京,留在王耀身边,如今写着一封没有收信地址的信。
亚瑟,你真是一个愚蠢的、迟钝的绅士。他对自己说。
“如果时间不允许我后悔,我希望上帝让我再见到你。无论是在哪里。耀。
南/京再见。”
他闭目,确定没有什么可写了之后,认真的,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署名。
“亚瑟·柯克兰。”
就算是一封无法送抵的信,也好过相信你离开了我。
愿和你南/京再见。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