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阵子可能会有校友会,你有兴趣么?”男人从滋滋作响的烤肉板后边抬起头来,此刻他已经脱掉了那件死板的西服,领带也扯开放在了一边,领口敞开的样子看起来很清爽。
烤肉店里的冷气呼呼的吹着,虽然是午餐时间,但是店里人并不多,放眼望去那屈指可数的几桌客人,大概也都是非富即贵,随便看看门口泊着的那些名车就能略见一斑。
神山的一头黄毛,在这个空间里显得异常扎眼。
“问你话呢,没听见么?”男人毫不在意别人看向神山和自己的眼色,面对神山的低头不语不禁撅起嘴皱眉道。
“你这个样子才像我认识的大野智,不拘一格,自由自在。”神山抬起头来笑嘻嘻的看着被叫做大野智的男人,“那件西装,不称你。”
“可是自由自在不能当饭吃。”大野仿佛被戳到了什么痛处,表情阴沉了下去。
“我可不觉得你只要有饭吃就会觉得幸福。”神山把一大块肉填进嘴里,然后没形象的大口嚼着。
“不然还能怎么样?”大野没有抬头,轻轻嗫了一口苏打。
“你多久没有钓鱼了?最近你白了很多呢~”神山依旧没心没肺的吃肉,不知道该说是木讷还是傻到缺德。
“我也不是只要钓鱼就会觉得幸福。”
“……”
“……”
两个人忽然都没有了话,明明是很正常的对话交谈,却忽然让气氛冷到了极点。铁板上的肉不停的哀嚎,把那种撕心的痛,表现的很生动。
“我已经忘了,”沉默许久的大野呼出一口气“那个明明打不过别人却挨打也要逞强护着我的小子,我已经忘了。”
神山低着头不吭声。
“所以,”大野又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个把你画的奇丑无比,明知道你不喜欢却还拉着你去钓鱼的小子,你也忘了吧。”
“智,我很想念过去……”
“可是过去已经过去了!我让你忘了,有哪里不对吗?!”大野拍着桌子站起来,周围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我没有后悔背井离乡的去念法(阿弥陀佛)律,我也没有后悔过让他跟你认识,就是因为即使回到从前我也依然会做同样的决定,友情这种东西,保鲜期很短的,小时候那些一起打架一起闯祸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不是吗,我们都要学着面对现实,所以……”
话没有再继续,沉默半晌,大野弯腰拿起衣服和包转身离开桌子。
“对不起我先走了。”
“你等一下!给我站住!喂!”看大野头也不回的样子,神山随手在餐桌上甩下几张票子,然后抓起外套便追了出去。
中午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很是热闹,尤其是在银座这个奢华的领域,无所谓时间和空间,你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发展和时尚。
放眼望去逛街的妙龄女郎比比皆是,摇摆在这个天然的舞池中,没有人是配角,只不过是出演着各自不同的戏码。
“智!啊、对不起……智你等一下啊!~”神山在拥挤的街上艰难的向前,而前面的大野越走越快,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越过那些涌动的人头,大野的影子很快淹没在了人潮里。
神山忽然想起小时候两个人背着家人偷跑出去玩,那个时候的神山个子很小,很容易被人流掩盖,而每次在他惊慌失措的时候,大野都会在最后关头气喘吁吁的出现,皱着鼻子说:“不许哭。”
那个时候在他的眼中,这个年长两岁的小哥哥就像神一样。
从那时起,神山在大野那里就没有秘密了,包括任何事。
而现在,站在这个喧闹的明亮大街上,神山第一次体会眼睁睁看着对方消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走丢了不是最可怕的,原来看着自己重要的人走丢,更可怕。
来往的人并没有因为神山的存在而停留,他们冷漠傲慢的跟他擦身而过,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予这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小痞子。
“到底还是只剩你一个人了啊……”神山低下头自嘲的笑了笑,大男人了,眼泪还在眼睛里打转。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重重打在了头上,差点让摇摇欲坠的眼泪落下来。
“笨死了,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跟不上我。”
神山疼的咧着嘴抬起头,看到大野夹着西服气喘吁吁的脸,神山忽然觉得一个皮肤黝黑老是睡不醒的少年的影子顺着阳光落了下来,那熟悉的样子与大野的脸再次重叠,他知道接下来那个少年就会皱着鼻子对他说……
“喂,不许哭。”
神山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他哭了,大野笑了,可是神山的心里在笑着,大野却哭了。
因为神山不会知道小时候的大野很会打架,根本不用他来保护。
神山不会知道小时候的大野画画很棒,只是故意把他画的那么难看。
神山不会知道每次去钓鱼,大野看着在水里撒欢的他的时间远远比看着鱼竿的时候多。
神山不会知道每次他走丢的时候,大野在找到他之前都会哭。
太多的意外和太多的不可能让这些真相只能腐化在那段烂甜的童年记忆里,至少那里无论再过多少年依旧阳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