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地平线后
也许有一天，自己会和他在这条路上一直这麽走下去，越过地平线，捧起金色的阳光。
——2006年，亮生日文

「睡著了吗？」
小心翼翼地试探著。
「还没有。」
侧过身，柔和的目光落在光的侧脸上，
「睡不著吗？」
「……很难受。」
转身忽的抱住亮的腰，把头藏在被子里，声音显得闷闷的，
「妈妈她，不要我了吧？」
「……」
把被子往下压，露出光的脸，伸手理了理他额前零乱的刘海，
「不要胡思乱想。」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光的眼睛忍不住泛起了潮雾，
「可是，自从我跟妈妈说我喜欢亮之后，她的态度就明显改变了，她会对小一很好，很温柔，可是却对我爱理不理……」
「傻瓜，小一是你弟弟，这很正常。」
眼泪从眼角滑落，沾湿了亮的手指，
「她要是……我们以后怎麽办？」
声音明显的哽咽。
「她没有明确反对不是吗？」
「也没有认同！」
空气忽然忽然凝固下来，安静得可怕，可以听到桌上的手表“滴哒”声。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以前，妈妈是很少会让我随便在外面住的，可是现在——」
抱住光的后脑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呐，光，和我在一起很辛苦吗？」
把头埋进亮的前胸，收回放在腰上的手抓著亮的衣襟。
「怎麽会，和你在一起，最幸福了。」
拍拍光的背，
「所以，我会一直和你一起的，所有的事情，一起面对就好。」
收回放在腰上的手抓著亮的衣襟。於是终於控制不住得哭起来，似乎想要把今日来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慢慢地走下楼梯，市河放弃了最初想端两杯热水进去的念头。
这两个孩子，还在努力中的，心疼地放下端盘，我这个姐姐，也是时候该帮帮忙了吧。
不想到到他们这麽辛苦的跋涉，交织著泪水，汗水的面容让人如此心疼。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一直守护在这两个孩子的身边，他们选择的道路是艰难的，每走一步都要承受自己无法亲身体验的压力。要坚持到最后，仅仅有爱是不够的，若无人在路边微笑，再坚定的感情也会在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生活中消磨殆尽，最后一同走向毁灭。抛弃掉整个世界的爱是不存在的，既然你们的世界正在缺离，就让我来把它拼起来吧，用我的双手……

现在这种状况，怎麽办才好？
光有些为难地咬著下唇，妈妈要和爸爸出去一天，自己要留在家里照顾弟弟。可是接收到小一带著敌意的目光，让光有些退缩，如果有棋赛自己还可推脱，可偏偏今天自己是没有任何对局的。有点怀疑妈妈是故意这样做的……
无奈地带上钱去买菜，想来自己从做了职业棋士后就没有帮妈妈买过菜做过饭了，现在却全要自己动手。
心下一惊，其实到底是妈妈疏离了自己，还是自己忽视了妈妈？
摇摇头想甩掉这些郁闷的想法，决定去最方便的超市买。
清早的街道上人影稀稀落落，两边的咖啡店隐约传来淡淡的音乐，冬天的阳光撒在身上暖暖的，扫去了先前的不快。想著回去打个电话给亮，光不禁加快了脚步。

好久没有这麽好天气了，亮心情舒畅地独自吃著早餐。院子里的草叶子上仍留著昨夜降的霜，被风吹得轻轻晃动，折射出点点细碎的金光。
即便一大早父母就出去了，连一句早安都没能问候上，也不能影响到亮现在的好心情。也许是压抑得太久了。自连绵的阴天以来终於放晴了，心情也不自觉的受到感染，没由来的感到放松。
早餐过后，亮想起光今天没有棋赛，不知会不会去棋院，打个电话看看。
可到了电话机旁又有些由於，难得有一天全假日，这个老爱睡懒觉的家夥会不会还在床上，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吧？
正当亮打算等会到棋院再打时，电话铃却忽然响起。
「喂，您好，塔矢宅。」
「亮麽，我是光。」
「哎，今天这麽早？」
「嗯，遇上麻烦事了。」
然而语气并不如所表达的内容那麽严肃。
「……怎麽了？」
心里一紧，希望不会是自己最担心的事发生了。紧张之余，握著话筒的力度不禁又加重几分。
於是光大概把现在的情况告诉了亮。
「……所以就是这样，中午你过来吃饭吧，只有我和小一的话气氛一定很糟…我做饭。」
「…能吃吗？」
原来是这个事啊，看来自己担心过头了，心情放松下来，倜倘的话脱口而出。
「呃，」
电话那头的人一愣，
「哈哈，原来亮也会这样消遣人的。」
「好的，我中午过去，不过我的对局九点半才开始，可能——」
「没关系~等你。」
……
挂下电话，亮留了张纸条在客桌上，披上外套遍出门了，翠绿色的风玲对著远去的人影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

「小一，哥哥今天买了你最爱吃的芹菜，中午做给你吃好不好？」
「没兴趣。」冷冷的回答，难以想象是出自一个五岁孩童的口中。
「呃……那一起看动画好不好？或是下棋吧，我记得你也喜欢喜欢——」
「我回房去了。」
打断哥哥的话，“砰”的一声把自己的房门关上。
尽管已经习惯了被弟弟无视，光此刻还是不免会感到一些失望。自己是想趁这个机会与小一修复关系的，可这样，难以保证情况会不会越来越糟。曾经吵过的架，受到过的冷眼和训斥，像铅一样慢慢灌入光的身体，压得他有时喘不过气来。不过想到中午可以见到亮，可以听到他略低富有磁性的嗓音，可以一起轻松地讨论棋局……自己已经陷得很深了吧，贪恋著他的气息，只要能拥抱著，即便下一刻就是世界毁灭之时，也可以全然不顾了，如果神为我筑建起一个新的世界，那一定是绿色的。
自己这种想法会不会很幼稚？被亮知道的话大概会取笑自己吧？
“嘿嘿”笑了几声，因为想到亮，光的心情一点一点地好起来，跑到房间起，好兴致地摆起棋谱来。
「啪」，「啪」
棋子的金石之声透过不甚隔音的墙壁传入小一的耳朵里。围棋围棋又是围棋！小一把自己丢到床上，用被子包住头。
哥哥，你除了围棋到底还爱什麽？
睁开眼睛，是被子里朦胧的白色，一阵睡意袭来，竟然就这样睡著了。
「小一，要不要喝牛奶？」
过了一会，光热了杯牛奶走到小一房前，敲了一会门没人应，光想了一下，便推门进去了。
「小一？」
看到那个把自己蒙起来的孩子光感到有点好笑，放下牛奶，把被子拉到小一的脖子，顺便压了压被角。然后换了个保温杯装著牛奶放在床头。
才是上午就能谁得这麽香，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呢。
时间就在小一的睡眠中迅速流逝，一个上午倒也相安无事。
光小心翼翼地在厨房里忙碌著，因为自己是第一次独立做饭，担心小一会嫌弃，所以特别仔细。如果只是亮吃的话自己倒不必那麽拘谨了，不用怕亮会不喜欢，因为是自己亲手做的，因为信任亮。在亮的身边最是舒服，不用为做错一点小事担心，内疚，亮的温柔和爱护是光最好的的沈溺在这种亲密无间的感情中，有种一灵魂两个躯体的感觉，围棋和家庭都是神圣不可玷污的，只有你与我的距离最近，我们所背负的东西是一样的，你的罪恶即我的罪恶，我的幸福即你的幸福，光是要有亮才会有存在的意义。
做好饭已是十二点半，叫醒了小一下来吃饭，望著墙上的锺估计亮过来的时间。
小一默不作声地吃著，桌上的汤冒著腾腾的热气。这虽然让光感到有些无聊，但小一没有抱怨他做的菜难吃光就已经很感谢了。
「呐，哥哥是第一次做饭哦。」
「嗯。」
「会不会很难吃？」
「不会。」
「那小一比较喜欢哪道菜？」
「芹菜吧。」
「呵呵，之前不是还说没兴趣的吗？」
光有些第一，开始介绍起自己做饭的过程，虽然只有一个人在说，但气氛到也融洽。
「呐，小一，亮等下过来哦，」
光忽然心血来潮，
「等会我们一起下棋好不好？」
“砰”地一声放下碗，「我不想吃了。」
温度骤然降低，光有点慌乱地问「怎麽了，不舒服吗？」
伸手就要去探小一的额头，而后者厌烦地用手去挡，动作幅度过大而扫到了桌上的热汤。
「——小心！」
陶瓷破碎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不停看向手表，透露了亮此刻有些焦急的心情。
「我认输了。」
随著对方头微低，亮立刻收拾好棋子留下一句「谢谢指教」便迅速起身。
对方有点惊异地望著亮离去的背影，有些苦闷地收拾起自己的棋子。
走到路上，心中升起淡淡的不安，脱去外套挂在手臂上，呵出的白气很快被穿越过去，在原处迅速消散。
终於到了门口，亮喘了几口气，刚要去按门铃，门就被“啪”地打开，小一从里面冲出来，撞到亮退一步，抬头望了一眼，又冲出去。
「小一？」
有点惊讶小一眼中复杂的情绪，踏进玄关，「发生什麽事了？——光！」
看到光半跪在餐桌旁，地上的碎片泛著冷冷的白光，亮感到心中一紧，连忙冲上去，扶著光的肩，「怎麽了？」
光转过脸，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被烫到了而已，没事的。」
不由分说地把光抱到沙发上，仔细查看他的手臂。通红一片，有些地方微微肿起，泛著白色，还有的地方被瓷片划伤，渗出鲜红的血丝。
很心疼，真的很心疼。
「你坐在这里不要动，告诉我药箱在哪。」
看著忙碌的亮，心里升起暖暖的感动，缓和了手臂的痛觉。
把毛巾打湿了覆在光的手臂上，重复，以环节烫伤的蔓延。亮的气息萦绕在光身边，手臂的温度是降下去了，但脸上的温度却一点一点升起来。
「因为划伤了，所以我要给你消毒，会有点痛，忍著。」
「唔。」
上完药总算完毕了，亮叹了一口气，抬头望著光。光看到亮的眼睛有点红红的，忽然自己的眼睛也涩色的了。
「呐，Aki——」
名字还没念完，亮突然把光抱住，抱得那麽紧，让光忽然明白过来亮的担忧与恐慌。
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像安慰婴儿般的轻轻拍打著亮的背。
有的时候，爱就是这麽简单，一句关心的话语，一个安慰的动作就可以让对方安心下来。即使事物的表现形式是那麽的微不足道，其本质却真切而深刻地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动容。
平静下来，亮打扫干净地板后让光重新坐在餐桌边。
「为什麽会有芹菜？你不是从来不吃的吗。」
「因为小一喜欢…对了，小一他——」
想到小一一个人跑出去了，光担心得站起来。
「你先告诉我今天的状况吧。」
「嗯……」
「……然后我说等会一起下围棋，他就忽然站起来说吃饱了，——当然这个是意外。」
指了指自己的手臂。
「你刚刚说到围棋？」
「对啊。」
「早上你也是因为提到围棋后他才进房间的？」
似乎找到了头绪。
「是……」
光好像也隐约感到哪里出了问题。
「那你回想一下，以前你跟小一闹别扭前是不是都有提到过围棋？」
「可能……你是说？」
「只是一种猜想罢了。小一他，是不是很讨厌围棋？」
「不会吧，我记得他挺喜欢围棋的，我还跟他下过。」
「你先吃饭吧，」拍拍光的肩，「我去找小一。」
「我也去！」
手移到光的脸颊，捏了捏，「我去就好了，你先吃吧。」
「哦……」
临走前，又想起什麽退了回来，
「呐，Hikaru—」
「嗯？」
「你不要把菜全部吃完哦，我还没吃的。」
笑意满满。
「呃……」

被美津子的话逗笑，餐桌间的气氛明显轻松许多。
「进藤夫人真是位善解人意的妈妈呢。」
「其实内人只是比较懒而已。」懒得管。
不多话的进藤正夫突然查了句话。
「呃…」
一时适应不过来这个玩笑的市河只好苦笑，阿光的爸爸还真是一个怪人呢。
「进藤夫妇感情一定很好吧。」明子含笑说道。
「呵呵。」
「小市，说说他们最近的情况吧，我们这些作父母的跟孩子在一起的时间也许还不如你多。」
「哎？老师这麽说吗？好的~」
於是细细地讲开，眉宇之间掩不住的温馨。
「所以说，我可以向进藤家保证，阿光和小亮之间的感情绝对不会输给世上任何一对情侣，而且他们不仅仅是情侣，也是知己是对手。」
「呵呵，是吗。」
进藤正夫笑笑，没有反对。
「至於老师和师母的忧虑，」市河认真地说道，「就让我来承担吧。」
一瞬间的错愕，「小市，你……」
明子似乎察觉到市河接下来要说什麽。
「我来照顾他们。」
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说什麽好。
「等到他们离开父母真正独立的时候，如果是公寓的话我就住对面，如果是独立的住宅，那就……住一起吧。」市河笑笑，「当然，前提是他们不介意和我这个姐姐一起住。」
「怎麽会…可是，市河小姐始终要结婚的，这样牺牲太大了。」
美津子急急说道。
「是啊，」塔矢行洋把手搭在市河肩上，「小市不用如此的，其实请个家仆就好。」
这样……就算是接受了吗？
市河睁大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两个孩子，终於可以心安理得地相知，相守了，很快就可以得到阳光了吧。真希望，和你们一起看著太阳从地平线后爬上来。
「也许，我是不会结婚了。」
没有什麽王子的梦想，唯一的祈愿便是守在他们身边，那种温暖平静的生活就是自己想要的，也许要面对的事物还有许多，但只要在终点看到那两个孩子相视一笑，再向自己招手，就能实现一路艰辛的意义。
呐，Akira-chan，原来尽管只是弟弟，我也离不开你们了，如同鱼一定要有水才能生活，watashi wa , mo……
「哎，这些以后再说，重要的是，最在意的父母认同了他们，呐？」
市河招手示意waiter可以上菜了。
「小市，」
「嗯？」
「谢谢。」
「……」笑颜如花。
Akira-chan,Hikaru-chan，你们看得到麽，听得到麽？我们都是如此爱你，所以，证明给我们看吧，所谓的天长地久是真实的存在。
午后，本来就少人的街道显得更加清静，为了不被亮和光撞见，市河特意选了这间比较偏远的典雅的餐厅，虽然会比较贵。餐厅里人不多，气氛却很好，安静得能很好地享受餐厅里播放著的轻柔音乐。
五个人难得的午餐就在这融洽的气氛中结束了。
分别前，美津子叫住市河，
「那个，市河小姐为何能这麽肯定阿光和塔矢君的…感情呢？」
「这个啊，」
抬起头望象柔和的云朵，
「因为他们是亮，光。」

这篇文风好棒！~很喜欢。

感觉很不错哦，不过一开始，放眼望去都是对话。。。

很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