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2003年】
时间倒退二十年,那是一部叫做《阳光灿烂的日子》的电影,看上去平平淡淡,但是有如一声闷雷,爆炸在人们心坎上。那是大多数北京男孩的一个不了的情结:打群架、逃学、北冰洋汽水、自行车、哥们儿、姑娘,这些 粗糙的名词都是当年大院儿少年用来发泄过剩青春期的法宝。
那个年代,能有女演员敢在一个男性话题的电影中有半裸镜头听上去像是传奇。“其实我没有人们想得那么大方,说能多大尺度就多大尺度。我自己倒是也无所谓,主要是我得顾及家人,我不想因为这么个几秒的镜头让他们觉得不舒服。关于这个镜头我当时和姜文商量了好久,我开始根本接受不了这出戏,后来反复拍了几组,都觉得好像不大对,好像总缺点什么。后来真的拍完我们一起看这组镜头的时候,我当时惨叫了一声捂着脸就跑出去了。”
问起她现在对裸戏的看法,她的回答意味深长:“裸戏得是剧情需要。”她给我举了《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的例子,莫妮卡·贝鲁奇的那场众目睽睽下的裸戏让人印象深刻,“身体之于演员,无非是更好诠释角色的道具,如果会用又能用得好,那么它是无敌的。”
一部《阳光灿烂的日子》成就了姜文,捧红了夏雨。宁静的角色米兰也成了所有那个年代男人眼中的女神形象:语笑嫣然,丰乳肥臀,裙角翩翩,加上一对标志性的麻花辫。我倒想知道,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角色演起来,在今天的她心里是个什么位置。她的答案吓我一跳:“其实遗憾不少。我当时北京话不好,还是一嘴贵州话。这就直接导致我每说一句台词的时候都想的是,下句台词北京话怎么说,生怕出问题,所以眼神都是飘的。要是现在,可能不会了。”
以前的宁静跟现在不大一样,不喜欢跟人说话,没什么朋友,脾气火爆,遇到一点事就敢跟人家直接动手,根本不跟对方解释。“演员这行改变了我。我开始变得成熟开朗。我现在爱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憋得太久了。” 当年还在家乡的她算是个地地道道的问题少女:跟班级同学打架,跟老师顶嘴,喜欢自己跟自己玩,并自得其乐,把所有的苦与甜统统装在心里头。宁静说她不成熟的时候想过自杀这种事,倒不是因为受到什么挫折,只是觉得实在无聊寂寞。“那时候想法是单线的,不想什么是真正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想赶快了结这种闹心状态算了。”如今再回忆起当年的这些事,她付之一笑,摇了摇头:“我现在不会那么想,因为懂了更多责任。真不能拿自己这么开玩笑,父母呢?家人呢?那么多人等着我呢。” 年纪轻时候的宁静有点儿自闭,这种自闭来自于她喜欢自己一个人臆想。“我现在也保留这个习惯,一个人呆呆坐着,能坐一整天,脑子里根本没主题,这么坐着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宁静实在不像个演员,不喜欢看外面的报道、娱乐消息或者电影资讯,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也不喜欢经常出镜,戏里抢镜头准没她的事儿。有时候她显得和这个时代甚至是人群格格不入。 她毫不掩饰她的张扬:“我基本上不背台词,背下来的台词听上去总是有痕迹,我只记剧情,到时候按照人物性格和具体情况自己说台词。这样的角色才来得真。我现在演戏也基本上不看剧本,导演也甭跟我说你的剧本有多牛逼,你就告诉我,给我哪个角色,我看这个角色对不对就是了,要是能演好,我自然就直接接下来,我要是觉得不对劲,你跟我说什么合作演员是多大多大腕儿,全没用。” 如今演艺圈,敢像冲锋枪一样说话的演员绝无仅有。一切装模作样在她眼里都成了拙劣的丑态。这一刻,我只觉得自己仿佛赤身**地跟这个女人面对面坐着,但脑中想的,却只有同她把酒当歌,索性聊个痛快。 我问她为什么不愿出镜,演员其实就是活在喧嚣和镜头前面的,这是一种本能。拒绝了曝光也就等于拒绝了关注,拒绝了关注也就等于断了活路。她对此的回答淡淡的:“现在我不会在像以前那么较劲,别人说我不成我就非得做出来个样子给他们瞧瞧。就活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