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柯惊梦（迟来的新年大礼包）

南柯惊梦
【注：下文记者简称为‘记’，于谦先生简称为‘于’
【（）内为人物的动作或表情】
记：“您好于先生，首先我要代表本报全体员工向您表示真挚的感谢，感谢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接受我们的访问。”
于：“您客气了，我也很荣幸”
记：“我们报社主编是您的超级粉丝，他们一家人都喜欢您的相声，她一定要我带话给您说她非常非常崇拜您，并且祝您身体健康事事如意。”
于：“非常感谢他们一家对德云社的支持，也祝他们身体健康事事如意。”
记：“其实本次采访只要是想要了解一些关于德云社的历史和它的创始人郭先生的一些事迹，所以…听说德云社创始之初是比较凄凉的，但是您一来就红起来了，不知道这个说法是否准确呢？”
于（摆手）：“不能这么说，我就是赶上了个好时候，观众来看的都是郭德纲，郭德纲对相声那可是玩了命地喜欢，哪怕吃不上饭也要坚持说下去，他把他一辈子的热情都放在相声上了。没有我德云社依然会火，但如果没有郭德纲，德云社会不会存在都是一个问题，我撑死算半个催化剂。”
记：“早年间的资料说，您和郭先生的合作是一次机缘巧合，而在此之前您几乎放弃了相声，您是为了郭先生才回来的，请问您重回舞台的这个决定是怎样做出的？”
于（笑）：“不是几乎，是已经放弃了，因为当年的相声几乎可以说是没落的，说相声的那些要么去演小品要么干脆转行，我当初只想拿这当一门吃饭的手艺，后来一看指着这个他也吃不着饭，就满世界地找饭辙，可没想到饭碗刚端稳，就遇着郭德纲了，合作了几次我们都感觉对方意外的默契，再后来他稍稍安顿下来了，就对我说哥你来吧，我脑子一热，就跟他走了。”
记：“后悔过吗？”
于：“后悔也来不及了，（笑）一见小黑胖子误终身呐。但细想想也没什么可后悔的，我之前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从来都没有。我们学相声的大多是拿这个当手艺，他拿这个当命看，背段子背得神魂颠倒，满脑子京腔大鼓黄梅戏，一首流行歌都不会唱就会‘西湖美景盖世无双’，他这人简直就是与世隔绝，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疯魔不成活。
“可现在想想，也正是他这股子劲吸引的我，你说人一辈子到底该怎么过？是找个铁饭碗之后混到死，还是为了目标奋斗到死？我之前一直以为第二种人只出现在故事里，谁承想郭德纲给我来了个真人版。在他出现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会做第一种人，是他给我指出了第二条路，虽说是苦点累点，但人这一辈子总不能临了临了地躺在床上插着二百根管子满脑子浆糊吧？他让我明白了一件事，人活着，总得有个奔头。如果我放弃了这个机会，我这一辈子也许就那么平庸的一闪而过了。但站在郭德纲身边，我看着他为一项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复兴的艺术努力奋斗，这能让我有种活着的感觉，我活着，而且活得热血沸腾。这也许就是我愿意站在他身边的理由，我愿意站下去，站一辈子，哪怕是穷死累死，我都愿意。”

记：“看来郭先生也算是此生无憾了，好在再苦的日子都被你们熬过来了。只是这人一成名麻烦也跟着来，郭先生的相声之路走得很坎坷，总是会被人抨击相声低俗啊什么的，德云社的麻烦也不少，请问您二位面对这些棘手的问题是怎样看待及处理的呢？”
于：“说实话，谁不爱钱呢？他当年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喝酒不醉是喝得少，见色不迷是摸不着’，这话糙理不糙，你叫一圣人来，拉两车黄金把他埋金子堆里，告诉他随便抽谁一巴掌这些钱都是他的，你看他什么反应？
“圣人要是拒绝了，我信，可他要是半秒钟犹豫都没有，我不信。为什么呢？这圣人他也是人呐，他不是神。人都有贪念，这不龌龊，这是人的本性，人都想要好的东西，但你能说我想想就成了大恶人了吗？
“我是人，郭德纲也是人，德云社里的也都是人，当一个人忽然从贫农升为了地主，也难保不眼晕。刚出名那段时间确实有点被钱吓懵了，但这个劲一过去日子不还是照常过吗。那时候郭德纲挨了走红以来的第一个闷棍，他这人也心宽，还把自己那点丢人事编进段子里拎出去逗乐。其实谁没有点黑历史啊？但这黑历史要是搬出来晒一晒也就淡了，反倒是想藏起来的那些越掩饰就越遮不住。
“这件事是我们活该倒霉，可也不知怎么的好像总有人找咱们麻烦，说德云社的相声低俗不够庄重，可相声不就是图一乐子吗？干嘛弄得跟追悼会似的？那时候他也生气，你别看他活儿细脑子也不笨，可是心机算不过别人才总吃亏。我呢比他强，主要是我这位置站的好，永远都在那风口浪尖的旁边。
“可他要是出事，我比他更着急，我总觉得他要是完了，那我对相声对生活也没什么奔头了。可我还能做点什么呢？我只能告诉他我永远站在你身边，天打雷劈我都陪着你。
“后来这亏吃得多了啊，咱们也看明白了，什么低俗不低俗的，归根结底还是咱挡了他们的财路，可郭德纲当初要是图钱，他还说什么相声啊。”
（叹气）“德云社当初是真不容易啊，明里暗里阴招损招都挨了不少，但它还是挺过来了，俗话说公道自在人心，老百姓心里清楚着呢，德云社被迫停业了多少次，可大门一敞照样有不少观众抢着去买票，这就够了。我们不图什么，就是喜欢相声，只要还有人愿意听，就算去大街上摆摊我们也愿意接着说。”
记：“从您谈话的内容来看您和郭先生的感情是很深厚的，据说您二位当年还曾经被观众戏称为‘老两口子’。”
于（笑）：“他那张嘴一辈子就仨功能——吃饭、惹事、挤兑我。”
记：“和您的三大爱好还真般配啊。”
于：“这也是他挤兑的我，其实我烟瘾酒瘾都不重，年轻时候也不烫头，就为了他这相声我可把我全家都搭进去了，我爸我妈我儿子我媳妇，没一个能逃脱他的魔掌，不对，应该是毒舌。
“不过他当年也有被我们挤兑的时候，比如放假时后台兄弟几个去K歌啊什么的，他很少跟我们一起去，因为他一句流行歌都不会唱，只能坐在边上举着沙锤一边活跃气氛一边被我们挤兑。”
记：“您…还会唱流行歌曲？”
于：“当年还能哼几句，基本上调跑的不是很远。”
记：“那您唱两句怎么样？”
于（连连摆手）：“嗓子不行了，再说唱的都是些老掉牙的东西了，最新鲜的那首歌就是比东风还破的《东风破》，周杰伦都隐退多少年了你就放过我吧。”

记：“您二位难道从来都没有闹过什么不愉快？”
于：“这还真不好说，拌拌嘴什么的倒是常有，但到底搭档了半辈子了也没什么抹不开或不能说的，能帮衬就帮衬一把。早些年德云社人少，他经常挑大梁，我就在后台帮他倒倒水叠叠大褂什么的，后来他就更忙了，又主持又演戏又说相声还得创作新段子，我就把社里的事都收拾好。当年他还因为太忙被抨击过，说他不务正业净想着揽钱，可我知道他也是没办法，德云社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谁给他们发工资？钱怎么来？不都是他忙里忙外奔来的吗？他倒是能抱着相声饿死，但德云社那一大家子人也跟着一起饿死？他干不出这种事。
“他那边是越来越忙了，我们见面的次数也少了，不再像当年那样跟连了体似的。他身边的人多了，我瞅着就不显眼了，有几次我也想过，郭德纲他现在不缺捧哏了，要不我退了吧，可又一想他那个脾气，要是我走之后他又挨了闷棍谁扶他一把？这么一想，我又舍不得走了，回德云社专心培养几个能挑大梁的帮他减减担子，减一点是一点吧。
“有时候我也胡思乱想，总怕他把我和德云社给忘了。但再一琢磨，又觉得这是杞人忧天，他出去奔来奔去不也是为了德云社吗？他有个习惯，接到什么电影啊电视剧啊都找导演为我要给角色，哪怕就是走个过场也行，到后来找他拍戏的导演都很自然地在有郭德纲出场的时候加个于谦。其实当初决定和他说相声的时候我对这些事都不吃劲了，但那边都应承好了我也不好驳人家面子，再一想去片场就算和他照个面也好。凭这点，我就知道他心里是记着我的，这就够了。
“他这个脾气好得罪人，偏偏他还不怕得罪人，什么曲协啊央视啊他都敢说，但他也不过是人，他也有害怕的事，他最怕被自己人背后捅刀子。
“我说过，他不笨，就是心眼不够使，被他自己当年亲手领进门的徒弟坑了之后他愁得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啊，对着我翻来覆去就一句话：‘为什么？’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不就是钱吗？他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与你无冤无仇的人能为了钱坑你，徒弟为什么不能为了钱…（苦笑）
“可到了台上还得提着劲说相声，刚开始还提两句回来还是师徒，后来连提也不提了。你说他也够傻的，就算你不计前嫌，人家也得要脸不是？再者说了，退得出的一定都想好了后路，还用得着你操心？我倒是有心说他两句，可一看他缩在椅子上发呆那可怜相，我又张不开嘴。
“有一回他去应酬喝多了，我送他回去，车开到一半他一把就攥住我的胳膊问我：‘哥，你不会也走了吧？’
“我当即在车里发了誓，生是德云社的人死是德云社的鬼，如果我退社，就让天打雷劈劈碎了我。
“那天晚上我有点寒心，一是因为他竟然会担心我也退社，二是为他，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怎么变成了这样？”
（深呼一口气，略停顿）
“我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说有朝一日于谦不说相声了，他也不说了。
“虽然我是在他之前表的态，说我复出是为了他，郭德纲要是不说相声，那我也不说了。
（微笑）“那句话我是真心的，他让我看到了相声的希望，我复出也是因为他那么地爱相声，他是为相声而生的，他这辈子都给了相声，要是因为我而放弃了，多可惜啊。”

记：“这说明您在郭先生的心中大概比相声更重要吧。”
于：（麻木重复）“那句话我是真心的。”
（平静）“但我没能做到。
“我记得当年媒体说郭德纲是一根蜡烛，烧没了自己照亮了相声，这话不假，他确确实实是蜡炬成灰泪始干，虽然医生说他是很正常的寿终正寝，但我总觉得——
（低声）他是累死的。
（声音逐渐恢复正常）“你说他每天的行程都排得那么满，赶完这个场子赶那个，好不容易晚上能休息一会，他却在那翻来覆去地想段子。来一场商演吧，十二点散场都算早的，返厂起码返一小时，要是赶上夏天，那身上的汗在最外边那层大褂上都看得真真的，我这个捧哏的都有点顶不住了，他还得来一个叫小番，高八度低八度，我都替他累。
“可观众喜欢，捧，那叫好声都快把顶棚给掀了，返厂的段子返到连捡场的都能背下来了，那么多观众还是喜欢听他说，我记得有一次后台有一个小姑娘来送花，她说就算郭德纲在台上念报纸的广告版她都愿意听。
“被人这么捧是好，但这也把他的身体捧垮了，他常在后台和我打趣，说累死在台上也乐意。
“谁曾想他还就真的…
“我记得他那天脸色不太好，他说是没睡好，我竟然就被糊弄过去了。谁承想第一个段子才说了一半，他就满头虚汗地往后台走，刚走到幕布后边一句话都没说就倒下了。
“我当时站在他旁边，直到他下葬的那天，我都没掉一滴眼泪。
（略停顿）
“他走了，一个人躲清闲去了，可德云社那么多人还得活着，德云社是因为郭德纲才打响了名声，他不在了，德云社就塌了一半，这个担子谁抗？我，高峰，麒麟。扛不动也得扛着，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么多年的心血就这么没了吧？
“相声？相声当然得说。德云社就是个说相声的地方，不管走得是谁，相声都得接着说下去。我倒是真想甩手不干了，但我要是真不干了，怎么对得起德云社这三个字啊。
“他走了之后，我就说说评书单口什么的，捧是捧不动了，老段子倒还能逗两个，哪怕撑撑场子也好。刚开始我也受不了，一站在桌子前面就发晕，一段评书忘了好几回词，还好观众们够仁义，都担待着我这个老头子。
“只是他这一走啊，我总觉得这日子过得越来越快，好像一眨眼就没了。他走了快十年了吧？但我总觉得这十年和一天没差别，我不过是又老了一些。细想想，大概是他临走前和我离得太近，把我的魂也勾走了一半。你说他这个人，怎么这么损呐？活着的时候在台上没少挤兑我，这临了临了，还又将我一军。
（低头，扶额，沉默十分钟）
（抬头）让你见笑了，人老了就这样，迷迷糊糊的，我给你唱个小曲权当赔罪吧。
（起身，拍平衣服上的褶皱，唱）
这君王　一闻此语　长吁气
真乃是　断肠人听　断肠声
似这般　不作美的铃声　不作美的雨
怎当我　割不断的相思　割不断的情
洒窗棂　点点敲　人心欲碎
摇落木　声声使我　梦难成
当啷啷　惊魂响自　檐前起
冰凉凉　彻骨寒从　被底生
孤灯儿　照得我　人单影
雨夜儿　同谁　话五更
从古来　巫山曾入　襄王梦
我却是　欲梦卿时　梦难成啊……
记：“于先生，我能否以个人的名义问一个问题呢？”
于（点头）：“当然。”
记：“您是一个很低调的，很少接受采访一类的活动，请问您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愿意接受本报的采访呢？”
于（打开窗望向窗外）：“年轻人，你喜欢听相声吗？”
记：“最近才喜欢上的，听过的不多。”
于：“多听相声好，爱国。”
【——以上为本次采访的全部内容，对话无更改。
【尊贵的读者，感谢您阅读本期[南柯惊梦]，以及您长久以来对本报的支持。
【记者/撰稿人：王少谦
=====================全文完=====================

后记——手也抽筋腰也酸痛，腐文不是你想写想写就能写……

不愧是写过手稿的文啊。。。厚重中带着感动。。感动中带着丝丝的忧桑。。。T T。。唉，小胖现在太忙了，我真怕给他累着。。

剑阁闻铃这是拉出来第三回了吧。。。彻底不能听了。。。
平平淡淡的 却忍不住看出字字血声声泪来
少年 你还是直接neng死我吧……

好虐心…我真的很担心他俩的身体…

唉！一直不能想象，一个人先走，另外一个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