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愿不愿意看见我,一个礼拜之后?……让我再做一遍西湖的梦吧,灵峰的梅花该开了哩。你一定来闸口车站接我,肯不肯?我带巧格力你吃……"
"有闲生活和龌龊的小弄崎岖的街道,都是我所不能惬意之点。但(苏州和常熟)两地山水秀丽,吃食好,人物美慧,都是可以称美的地方。如果两地中我更爱常熟,那理由当然你明白,因为常熟产生了你。"
“今天我有点忧郁,我以你的思忆怯去一切不幸的感觉。”
“大半段的生命已经这样完结了,怎么还经得起零星的磨蚀呢?”
“ 我心里很苦,很抑郁,很气而不知要气谁,很委屈而不知委屈从何而来,很寂寞,生活的孤独并非寂寞,而灵魂的孤独无助才是寂寞。我很懂得,寂寞之来,有时会因与最好的朋友相对而加甚。实际人与他朋友之间,即使是最知己的,也隔有甚遥的途程,最多只能如日月之相望,而要走到月亮里去总不可能,因为在稀薄的大气之外,还隔着一层真空。所以一切的友谊都是徒劳的,至多只能与人由感觉而生的相当的安慰,但这安慰远非实际的,所谓爱仅是对影子的追求,而根本并无此物。人间的荒漠是具有必然性的,只有苦于感情的人才不能不持憧憬而生存。愿你快乐,虽我的祝福也许是无力而无用的。
”
"……我们的性格并不完全一致,但尽有互相共鸣的地方。我们的认识虽是偶然,我们的交契却并非偶然。凭良心说,我不能不承认你在我心目中十分可爱,虽我对于你并不是盲目的赞美。我们需要的是对于彼此弱点的谅解,只有能互相谅解的人,弱点才能变得并不可靠,甚至于反是可爱也说不定。
除非我们在自己心理的矛盾下挣扎着找不到出路,外观的环境未必能给我们的灵魂以任何桎梏。"
“ 我想像有那么一天,清如,我们将遇到命定的更远更久长更无希望的离别,甚至于在还不曾见到最后的一面,说一声最后的珍重之前,你就走了,到不曾告诉我知道的一个地方去。你在外面得到新奇和幸福,我则在无变化的环境里维持一个碌碌无奇的地位。那时我相信我已成为一个基督教徒,度着清净的严肃的虔敬的清教徒的独身生活,不求露头角于世上,一切的朋友,也都已疏远了。终于有一天你厌倦归来,在欢迎你的人群里,有一个你几乎已不认识了的沧桑的面貌,眼睛,本来是干枯的,现在则发着欢喜的泪光,带着充满感情的沉默前来握你的手。你起始有些愕然,随即认识了我,我已因过度的欢喜而昏晕了。也许你那时已因人生的不可免而结了婚,有了孩子,但这些全无关系,当我醒来的时候,是有你在我的旁边。我告诉你,这许多年我用生活的虔敬崇拜你,一切的苦难,已因瞬间的愉快而消失了,我已看见你像从梦中醒来。于是我死去,于你眷旧的恋念和一个最后最大的灵魂安静的祝福里。我将从此继续生活着,在你的灵魂里,直至你也死去,那时我已没有再要求生存的理由了。一个可笑罗曼斯的构想吗?
”
“我知道寂寞是深植在我们的根性里,然而如果我的生命已因你而蒙到了祝福的话,我希望你也不要想象你是寂寞的,因为我热望在你的心中占到一个最宝贵的位置。我不愿意有一天我们彼此都只化成了一个记忆,因为记忆无论如何美妙,总是已经过去已经疏远了的。你也许会不相信,我常常想像你是多么美好多么可爱,但实际见了你面的时候,你更比我的想像美好得多可爱得多。你不能说我这是说谎,因为如果不然的话,我满可以仅仅想忆你自足,而不必那样渴望着要看见你了。”
"心里说不出的恼,难过,真不想你这样不了解我。我不知道什么叫作配不配,人间贫富有阶级,地位身份有阶级,才智贤愚有阶级,难道心灵也有阶级吗?我不是漫然把好感给人的人,在校里同学的一年,虽然是那样喜欢你,也从不曾想到要爱你像自己生命一般,于今是这样觉得了。我并不要你也爱我,一切都出于自愿,用不到你不安,你当作我是在爱一个幻象也好。就是说爱,你也不用害怕,我是不会把爱情和友谊分得明白的。我说爱,也不过是纯粹的深切的友情,毫没有其他的意思……如果我是真心的喜欢你(不懂得配与不配,你配不配被我爱,或我配不配爱你),我没有不该待你太好的理由,更不懂得为什么该忘记你。我的快乐即是爱你,我的安慰即是思念你。你愿不愿待我好则非我所愿计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