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创造出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静静地待着——任千秋万载磨平我的棱角，让永恒时间刻下我的模样——汝若不死，吾等终无起身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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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咔嚓”
客厅里不间断地响起琐碎的声音。
“明明是个男人，干嘛像个女人一样修指甲？”
殳双放下右手里的指甲钳，伸出左手来仔细端详一番道：“你不懂，现在的女性都喜欢小白脸。”
靳枫森莞尔而笑：“你已经是小白脸了，还不是一样单身？”
“这不一样……”
“放弃吧，与其以这种方式去追求他人，不如去和我一起出去走走，研究一下人类的颅骨被铁锤连续敲击后脑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目前没有兴趣干这个。下次再说。”殳双从面前的茶几上取了一只挫刀，悠闲地磨平自己小指指甲上的不平整处。
“呲嚓兹嚓”
客厅中只存在着这一种单调的旋律。
“森……”殳双停下手里的挫刀喊道。
“嗯？”
“你喜欢我么?”
“无聊的问题。”
“……喜欢么？”
“无聊。”
听到靳枫森的回答，殳双弯下腰，将面部表情隐藏在阴影中，继续开始使用挫刀。
“……这样啊，我知……”
“殳双。”话语被打断。
“在。”
“如果你喜欢我，那么我对你也抱有同样的情感。”
“……我最讨厌你了哦!”殳双回首一笑，“谁让你随随便便就害我家破人亡。”
“嗯，我就是那样的人。”
“所以说，你要被我杀掉噢。”殳双把手中的物价往茶几上一抛，来到靳枫森的身后用手臂环住他的脖子，耳语道，“总有一天……”
——你会死在我的手上，在那之前，你必须和我永远地在一起。
——好。

A
身为无法产生恐惧的人类，靳枫森对恐怖片从未有过兴趣，但是最近他开始上网搜索“年度最佳恐怖片”的词条。这并非心血来潮，仅仅是为了看到自家的小孩子一脸恐慌的神情、怕怕地扑进自己怀里。虽然无法感受到内心的喜悦，但是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中似乎渗透着一种名为“愉悦”的异样悸动。

B
对于殳双来说恐怖片有三个优点：一，具有观赏性与消磨时间的好处；二，可以让自己平淡无奇的生活多几分鲜活的刺激……第三个优点是近来他刚刚发现的，那就是他可以有理由名正言顺地抱住靳枫森又不显得尴尬。
恐怖片大好！

C
诚然，这个世界上存在着靳枫森不知道的事情，例如殳双对于他的复杂情意。靳枫森知道殳双因为自己杀害了他的父母而对自己产生了恨意，却从没为此感到后悔或心虚。平心而论，一旦自己发现殳双会因为父母的要求与别的女人结婚生子从而离开自己，自己的第一选择也一定是杀了那两个坏事的人类，无论他们对殳双而言有多么重要。

D
虽说自己嘴中说着要杀了靳枫森，但是要让自己真的去拿着一把刀去刺靳枫森，恐怕还是做不到的。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殳双自嘲地笑着倚在靳枫森背上不语。
好没用……
其实最应该被自己讨厌的，是自身的懦弱才对。

E
“森。”
“嗯？”
“什么事也没有。”
“嗯。”
“森……”
靳枫森挪动身子，扭头问道：“怎么了?”
“不、只是突然很想叫你的名字。”
“不就是个和编号同等性质的东西么。”
“有点不同的。”殳双在说话的同时转身张开手臂搂住靳枫森，将脸颊贴在对方的脊背上。
“森，好温暖……”

F
直到有那么一天，殳双终于决定去杀掉那个使自己的双亲离世的恶人。
当殳双提着刀找到靳枫森的那一刻，靳枫森正在擦拭他的伯莱塔92系列自动手枪，面前的玻璃制茶几上摆放着刚刚见底的咖啡杯。
听到殳双推门而入的声音，靳枫森回头看了一眼，理所当然地注意到了殳双手中的凶器。
两人默然。
最终靳枫森平静地开口道：“给我刺得准一点。”

G
“不对……你应该、应该去拒绝死亡啊！”
“我早已不会去害怕这种命中注定会到来的事情了。”
“人类……作为生命体，就应该有对于求生的本能；但是你却……什么嘛……就算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还那么不把‘生存’当回事，果然是够可恨的。”闪烁着冰冷寒意的刀尖直指对方心脏，殳双手臂微颤挽出一片如同张狂绽开的花絮般狂暴的刀光。“我——来了结你的一生！”
靳枫森冷淡一笑，笑容中竟有几分妖治，他放下手里的枪支对殳双张开双臂道：“别刺歪了。”

H
所以说，殳双，都说了别刺歪了不是么?
靳枫森带着嚣狂的笑容轻声道：“很痛。”说罢毫不在乎地拔出了左臂上陷入肉体的刀具，一个血洞往外喷射出一溅血流，空中的血珠表面闪现出金色的美艳光晕。
殳双愣愣地站在靳枫森面前，身子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不是害怕靳枫森的报复，也不是厌恶自己的脆弱意志，他只是感受到了生存于这个世界上的责任。他没法背负着责任走下去，对于仇人他都无法做到为父母效忠；而且……
“带我走……”殳双的语气中透露出悲泣。
“嗯？”
“带我走吧，我……除了你以外已经一无所有了!”
靳枫森听着这接近于祈盼意味的要求蹙了眉，伸手把殳双拽进怀里，他微笑着叹息道：“好吧，我来满足你。”

i
殳双听到枪膛上弹的声响，闭上眼安静地抱住靳枫森，双手相触在对方胸口绕成一个环。靳枫森将自己的脸庞贴上了殳双的侧颜，两人的太阳穴互相紧合。
那一刻，殳双已经知道了靳枫森要做什么，会怎么做。他不语，只是用在手臂上的力气更大了些，将靳枫森搂得更紧。
“殳双。”枪口逼上命穴，“我突然发现我喜欢你。”
不等殳双的回应，靳枫森就动了手指。他不需要怀里人的答复。
“森！我——”
食指重扣。

J
——森，其实我想说，我很幸福。
——我知道。

K【BE1】
如果一切都好……从未发生过……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殳双望着离自己不到半米远的人影，伏跪于冰窖般寒气逼人的地上喃喃道。膝盖有些酸楚，寒意刺骨，他却没有丝毫要起身的意思。殳双只是在望着——单纯地望着，想要窥视出面前模糊不清的那张脸。在暗色如墨的阴影中，藏匿着隐忍不出的杀机与一张熟悉的面容。
森！
忽然那人影动了，向远处的境界线移动而去。
殳双大惊，连忙起身追赶，僵硬的动作伴随着庞然的倒地声，殳双小腿一软摔了下去。依旧是那冰冷如窖的温度，冻得殳双半侧脸颊发麻。
他抬起头来张望，那人影早已不在。
——还是……碰不到你……
在市中心医院醒来的殳双用旁人无法注意到的动作，小幅度耸着肩膀，低声呜咽。
明天他就会被送往郊区的精神病疗养院，如果不出所料，这个社会是希望他在那里度过余生。
对于殳双来说，社会的决定没有什么不好，因为他接下来要走的，是和靳枫森一样的路。
这次，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