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TVB倚天配乐分析——by 玫瑰

我研究音乐剧场十年了，这十年间也做了不少华格纳乐剧的深度分析，但是，在一般的电视连续剧中，以华格纳「主导动机」的手法来为剧集做配乐的，我真的是仅有在这部吴启华版的倚天屠龙记中见到，我每看一次剧集，就要惊叹一次，就对其更爱不释手一次！这部连续剧，其实已经被当成一部艺术剧场来制作了，幕后工作人员的用功和匠心独具，固然不易被一般观众发现，却让我这位长年的艺术工作者，不得不竖起大拇指来赞叹！所以，我才说，我必然颁发许多金像奖给这部电视剧！
所谓「主导动机」(华格纳为其歌剧首创) 就是剧中人物拥有专属於自己的音乐主题，此音乐旋律往往会固定伴随这个角色一起出场，另一种典型的主导动机用途则是作为影射或暗喻，也就是在其他人提及此角色或是联想到此角色时，他的主导动机便会出现，以作为剧情的暗示。吴版倚天有几个非常明显的主导动机，伴随要角和重要情境出现：爱的主题(赵敏主题)、情义主题(张无忌主题)、失恋主题、永别主题、倚天屠龙主题...等等。比如当张无忌在小昭面前把玩起赵敏送给他的金盒子，此时背景音乐就响起「赵敏主题」，虽然张无忌当下什麼都没有说，而赵敏也并不在场，可是观众和小昭却都立刻明白，张无忌是睹物思人，惦念起赵敏！这就是典型的主导动机之隐喻效果。
为了更清楚地介绍这部倚剧的配乐手法，我现在先以下列两个特别选取剧集片段，来给大家简单介绍本剧几个重要的主导动机：
1. 主题曲(片头曲)：
主题曲在本剧中被用作两个相当重要的主导动机，一个是「倚天屠龙主题」，另一个是「张无忌主题」
《倚天屠龙主题》：象徵著整个故事的始末，一场各方群雄争夺倚天剑屠龙刀以登上武林盟主宝座的故事背景，和最后「倚天与屠龙」真正意义的揭晓(驱逐鞑虏，还汉河山)，此主题即片头曲的开头部分。
《张无忌主题》：我又称之为《情义主题》，是整出剧中伴随著男主角的音乐主题，它的旋律来源，乃是出自主题曲中间段落的一句歌词「情义最终，两者不会相容，在我生命中。」。编曲者特意撷取这段音乐当作张无忌主导动机，我认为非常地恰如其分，其歌词其实正好真切地反映了张无忌这个角色的性格甚至矛盾之处。
2.自始至终，只爱赵敏： 这个张无忌很专情 (音乐告诉你!)
2000倚天屠龙记-结局.
画眉我特地撷取这个片段，主要是因为短短的几分钟里面，出现了好几个重要的主导动机。
【结局—画眉】这个片段，一开始出现的就是《张无忌主题》(情义主题)，到了影片 -5'55 处，也就是张赵两人十指紧扣来到汉水之滨时，背景音乐响起了《赵敏主题》(爱的主题)，赵敏主题其实分成 a 和 b 两大段，a 段(-5'55 到 -5'28)，b 段 (-5'27 到 -4'28)，在整个倚天屠龙记剧集中，打从赵敏以男装打扮第一次和张无忌相遇时，这两段音乐主题就一直交相伴随

好东东呀，的确，姿敏衣服不算多么亮丽名贵，但的确让人一目了然，看出前后变化，这就是TVB金剧发型服饰为啥让人那么印象深刻的原因了

简短一提，【结局—画眉】-3'04 处， 宋青书对张无忌说道：「芝若已经把以前的事完全忘记了(挥别过去)」时，背景音乐响起的是《永别主题》，我之所以称这段背景音乐为《永别》，主要是这个旋律被使用在几个重要的生离死别的场景里：一次是赵敏从父兄手里救出重伤的张无忌后，暗自决心要瞒著他回去自首领死，而在河边用参有迷魂散的酒和无忌告别；一次，是赵敏在死牢跪别父兄；一次，是张无忌来到赵敏坟前，痛彻心扉地呼喊著他以为天人永隔的敏敏；一次，张无忌在经历与赵敏的死生阔契后，发现自己无法没有赵敏，於是亲上峨嵋请罪，并向周芝若提出「退婚」的当下；又一次，是少林枯木堂大火，大伙以为蛛儿已烧死在断垣残壁之中；再一次，是周芝若最后在少林寺直接质问张无忌「心中所爱，究竟何人？」，我想在周芝若质问张无忌的此刻会响起这个主题，一种可能是，她心知肚明张无忌的答案，而且希望自己亲耳听到这个答案后，可以从此对这个并不爱她的男人死了心；另一种可能是，她虽然明知张无忌的答案，却仍怀抱一丝希望，决心放手一搏，然而，张无忌这次出乎意料，相当斩钉截铁也毫不含糊的答案，让她彻底绝望，这代表著，在爱情方面，她是张无忌心头永远的「局外人」，某种程度来说，这也意味著一种「划清界线」(包括张无忌上峨嵋退婚的那次)，是另一类的诀别。

我个人其实很喜欢吴版这个改编的结局，不论是金庸的哪一个版本，张无忌最后选择了赵敏，是无须置疑的，唯一留下争议的是周芝若的结局(虽然金庸说自己最喜欢小昭，不过她却被写到了「波斯」去了)，金庸的初版，周芝若最后削发为尼，青灯长伴。这样的周芝若很有个性，提得起也看得破(放不放得下我不敢说)，很像一个恃才傲物的二十岁有为青年在冲动之下会做出的决定；金庸的再版，周芝若利用张无忌的一句承诺，还在谋定后动，等著哪天时机成熟，要当张赵之间的程咬金，硬是要再跳进去搅和，这样的周芝若，未免太过凡夫俗女，既看不破红尘，又跳不出情关，还糟蹋了她一身的才华 (难到整天去盯著人家小夫妻，看看啥时可以让她有机可乘? 那她的闲时间也未免太多，人生的志愿也未免太渺小了)；金庸的最新结局，据说是强调张无忌总还是在幻想能享齐人之福，把四位美女都一起娶回家 (其实民国以前，三妻四妾本来就稀松平常啊?! 不过，张无忌确实只能幻想吧，因为依郡主娘娘敢爱敢恨的个性，大概会将他剥皮抽筋! 斗武功他当然是不怕，但是斗智的话，他向来只能甘拜下风的)，再来是金老补充了周芝若的要求「不得明媒正娶赵敏」，金老很严正地解释说：女人都很在意「名分」这回事的！(大概是我在欧洲待久了?! 老实说我对金老这论调有些质疑！有一张纸当然很好，但没那张纸，真的又会改变现实生活多少?! 再说，赵敏是蒙古人，汉人这套三从四德，她真的在乎多少? 唯一乐在心底的，恐怕只有那个自我安慰又吃不到葡萄的周芝若吧?)。相对之下，吴版倚天的结局让我觉得皆大欢喜得非常敦厚！在吴版的倚天里面，每个人都爱得深刻、爱得认真，只可惜，爱情毕竟是两人之间的事，多人共同纠缠，最后总是注定有些人要伤心的，既然大家都是认真无悔地爱过，何不让更多人获得幸福? 宋青书对周芝若的爱，未必不比张无忌对赵敏的爱深刻，那麼何不让周芝若有个机会回头，让她也可以好好地被爱，甘心地被爱，然后也享有幸福，同时也让那爱得凄苦的宋青书获得幸福?!

我很喜欢吴版这个结局，这个「画眉」相较於原著，可说是结束在高潮，张对赵最后的那段甜蜜情话，颇有画龙点睛的味道，最后的背景音乐也结束得精采，当赵敏对张无忌说出「第三件事」时，响起的不再是《爱的主题》(赵敏主题)，反而是《情义主题》(张无忌主题)，这意味著本剧将以「张无忌」作终，此举亦十分合理，其实，在《倚天屠龙记》里，张无忌本来就是唯一的主角，他最后情归何处，本就是一个附带的故事 (虽然几乎变成主轴故事 ^^a)，再说，对张无忌个人而言，纵使「情义最终，两者不会相容」，他最后到底还是在两者之间做出了选择：在汉水滨，他衷心祝福对自己有过一饭之恩的女孩永远幸福，并拥著自己最心爱的女子温柔地对她说：「不要说画(眉)一辈子，画十辈子也愿意！」
汉水滨，伫立著一对神仙眷侣，他们的缘份和故事始於倚天剑和屠龙刀，也在《倚天屠龙主题》中，欣然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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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最常伴随周芝若这个角色出现的音乐旋律，除了张无忌的《情义主题》外，就是小昭的《失恋主题》，这个《失恋主题》其实是吴版倚天的重要『插曲』(歌词出自原著小昭之歌)，由饰演小昭的江希文演唱，曲名叫「浮生若梦」。我们不难理解，周芝若为何会和小昭共用这个音乐主题，一来，她们两位都只是本剧的配角，二来，打从一开始，芝若、小昭、还有蛛儿对张无忌的爱，就是注定了不会有结果的。实在是写到没力了，改天有兴致的话，再继续做人物侧写，没力的话，就再说吧 @@a
p.s.
1)金庸的国学底子果然深厚(他是学历史的，而且是徐志摩的表弟)，连「张敞画眉」这个典故，都可以巧妙地写进小说结局里，真是在武侠小说创作里，做到了亦狂亦侠亦温文！
2)在此额外小小赞美吴版倚天的导演剧组一下，张无忌佯装成道童第一次返回武当，并与赵敏一群相遇交手，再和张三丰相认的那段，张无忌不是施展了太极剑吗? 根据练过的人描述，剧集里打出来的那套，可不是随随便便比划两下，还真的是正宗的太极剑法呢！我实在觉得这个版本的导演，异常用心，值得嘉许啊！
3)网上居然有人不太理解张翠山的自刎，还怪他迂腐，为了兄弟，辜负了妻子殷素素??? 这让我异常吃惊！所以我非常感谢 tvb 为张无忌赵敏添写的一段剧情，虽是张无忌对赵敏的肺腑之言，却正巧同时解释了他父亲对母亲刻骨铭心的爱：

已决心瞒著张无忌回去朝廷自首领死的赵敏，在海边轻声地问张无忌：「我已经不是蒙古的郡主了，在你心中，我还是不是那个妖女，是杀死蛛儿的兄手，你要杀了我为她报仇?」
张无忌：「你我经历了这麼多，你对我情深意重，三番四次舍命相救，莫说我不相信你会如此心狠手辣，就算你真的是兄手，我也知道，我下不了手杀你！」
赵敏：「可是，你发过誓要替她报仇的，这样，你如何向众人交代?!」
张无忌：「大不了，我一死，代你谢罪！」
赵敏：「有你这句话，我已不枉此生」
诸位看倌，我相信，张翠山当众自刎时，心底所想的，就是他儿子说出的这番话啊！而殷素素抛下幼儿，随夫自尽而亡，也是因为她懂得丈夫对她的怜惜和爱，所以殷素素怀抱著和赵敏同样的想法，丢下了幼子，微笑地与她心爱的夫君共赴黄泉！张翠山固然最终以最壮烈的方式，向余岱岩谢罪，成全了他的兄弟之义，但是，其实，他在情与义之间，是和他的宝贝儿子一样，最终，还是选择了情！如果他不是爱妻子更胜过爱兄弟的话，他大可一刀把殷素素给杀了，给余岱岩一个交代，又何须自刎?! 他的苦，他的深情，殷素素懂！张翠山是为了要代妻子谢罪，所以把刀往脖子一横。我其实很喜欢 tvb 2000 张翠山自刎的那一幕，他最后，伸手向飞奔而来的殷素素，微笑地在他心爱妻子的怀里断气！我想，张翠山对殷素素刻骨铭心而且无怨无悔的爱，编剧和导演都懂了，也在影集中呈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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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这篇文章又臭又长，很难读完！
不过呢，既然您有兴趣也花了时间耐心好好看完我这篇酝酿已久的大作，我就顺道再告诉您一个秘密：
很多人问玫瑰，学「音乐学」到底是整天花时间在研究些什麼？？？
那麼我就在此告诉您：
我以上洋洋洒洒对《吴版倚天屠龙记》巨细靡遗的分析，就是我平常在作音乐学研究时所做的所有的事！ ^^ 没兴趣了解这些细节的看倌，自然不会花时间看完文章萝！其实，这也颇为正常的。
不过，有兴趣看完我这文章的您，我就再次，毫不藏私地，与您分享我十年来所学的治学之道，以及它的应用。愿您与我分享的同时，可以会心一笑！
祝好
玫瑰
己丑仲夏於欧洲

呵呵 不错 强人啊

张翠山固然最终以最壮烈的方式，向余岱岩谢罪，成全了他的兄弟之义，但是，其实，他在情与义之间，是和他的宝贝儿子一样，最终，还是选择了情！如果他不是爱妻子更胜过爱兄弟的话，他大可一刀把殷素素给杀了，给余岱岩一个交代，又何须自刎?! 他的苦，他的深情，殷素素懂！——这话太喜欢了，我要让它上吴吧的头版头条，啊啊啊

好文啊，想到小时候看吴版有几个吸引自己的地方：
1.服装发型，个性突出
2.音乐具有感染力，每个主角有自己特定的主题配乐，年纪再小也容易理解
3.过一定的剧长就会出现忌敏的回忆片段，回忆他们从认识到如今共同经历的点滴，既能渲染氛围，又能帮助大家回忆，加深印象，叫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