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狭窄,东方一个轻跃,循着印象站到了令狐冲身边。握着爱人的手,令狐冲不禁感到一丝心安。“倘若我们真出不去,也算无憾了吧!”
东方的声音很低,几如呢喃。但令狐冲还是听到了,听得再清楚不过。控制不住唇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他只是紧紧地握着掌心里那只手,似乎要握上一生一世。
她说:“情之所钟,虽九死而无悔……”
这一刻,这个阴冷黑暗的石室就好比天堂一般。花想容、邢尚智、顾青、甚至是那些掌门好像都不存在了,天地之大,只一双人。
可惜理想总是抵不过现实,这些人不仅在,而且总要惹出一些事情来。听着花想容又一次响彻全场的大笑,令狐冲恨不得先送她一程,省得黄泉路上也走不安宁。“花想容,有必要那么得意吗?”
“当然得意,凡是背叛过我,害过我的,我都不会放过!”冷冷地将琵琶弦从邢尚智已经僵硬的脖子上抽出,花想容笑得别有深意。
话音刚落,令狐冲只觉一阵劲风朝自己的方向袭来,不由大是骇然,心道这女人果然是疯了!几乎不假思索地反手一掌劈过去。
女子闷哼了一声,却没有丝毫停止动作的意思。令狐冲与东方齐齐退了一步,这才借着微弱光线看到,在她的手下挣扎的,正是顾青。
难道她连这区区两刻时间也等不得了,非亲自要了这些人的性命!令狐冲又是惊骇又是厌恶,正待上前阻止,只觉手边一紧,原来是东方拉了他一把。“这顾青也不是什么好人,你犯不着管!”
见令狐冲尤是满脸的迷惑,东方看着地上那两人冷笑了一声。“邢尚智又没生得千里眼、顺风耳,怎么会这么刚好过来?有人养犬不善反被咬,当真自作自受!”
这一打断,再回头时顾青已是两脚抽搐,眼见不活了。令狐冲不由长叹一声,这顾青年岁尚轻,却是心思狠毒。前番暗算丐帮的戴辛,没赶上黑木崖上那场厮杀已是他的造化。谁知他不思悔改,又投靠花想容,背地勾结邢尚智。机关算尽,终于算掉了自己的性命,实在可悲!
而花想容又如何呢?令狐冲看着那个半蹲在地,状若疯癫的女子,忍不住开口:“花想容,你为报灭门之仇而忍辱负重,我其实是佩服的。但被你囚在这里的人是无辜的,为何要牵连他们?”
那些掌门不知被喂以何种秘药,眼看呼吸尚在,却是痴痴迷迷,视若未见,听若无睹。令狐冲看着方证大师一代宗师遭此劫难,着实心中不忍。
花想容却凄厉地狂笑起来,似乎听到了世上再稀奇不过的笑话。“无辜?在座的谁没杀过人,敢说自己无辜?我父亲被绑赴法场,我全家上下二十余口死于非命。我沦落教坊,从冯保辗转到张鲸之手!”
只见她的眼睛红得几欲滴出血来,“这一切是谁造成的?是冯保那阉宦,是林震南那狗贼,是他勾结的那些江湖帮派!既然天下人负我,那从此后,我宁负天下人。”
她话中的怨恨如陈年血色,褪去了所有鲜亮的色彩,却褪不去充斥鼻腔的腥气。
“再过一柱香的时间,这里埋设的火龙会全部引爆。咱们一块走,黄泉路上也有个伴!”仔细地拭去弦上的血迹,花想容一双眼只盯在琵琶上,仿若对其他再无兴趣。
令狐冲从未见过这样的丧心病狂,哪怕是当年的林平之,也不曾因家恨将无辜的人拉来充数,只是满心地诧异:“你还是不是人?”
“哈哈,我不是人,我只是一个鬼魂!之所以还在这世上游荡,就是为了把仇人们都拖进地狱!哈哈哈……”
明明身着白衣,东方却好像看到了这个女子在乱红飞处的起舞。她从血海中走来,踩上这条荆棘铺就的路。如今,终于也走到了尽头……
只是她实在不亏啊,有那么多人相陪!东方有些吃不准自己对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怨恨?佩服?或是有一分感同身受?
可惜,并没容她再往下想。就在一切宛然定局时,铜门再度被叩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