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显帝崩，此刻的腥风血雨我知避无可避，但好在自己并未入仕，便索性便闭门谢客。黛黛近些日子来夜里总也睡不安稳，太医看了也不知是何缘故。毕竟那是她的皇阿玛，皇家血脉再广，亲情再淡薄，也总还是有的。总以为用了药调养了阵子能好些，谁知昨夜竟又惊悸而醒了多次。问她究竟心结在何处，平日爱说爱笑的小丫头却像个锯嘴葫芦什么都不说。】
【这样下去总归是不行的。窗子微敞着口，瞧外头阳光正好，便又想起那一晴日的什刹海。研墨，挥毫。不时脑海中渐淡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待风干了几许便亲自拿了画卷往横云去。】
【推门而入，见她似是才醒的懵懂样子，眉宇间的憔悴更加明显，心下一痛却又别无他法，故作轻松】
黛黛，来看看你夫君我的大作。

（我总做一个梦，梦到寂静寂静的天宇下，周遭有叠翠山峦围绕，有船在渡头停泊。似乎寂静的都能在尘埃中开出别具一格的花儿来。那样的山水颜色啊……有人站在船稍儿上，望远处青山峦翠，曲池明澈，连海中礁石都许人览不遗。云卷云舒，遥亘千里。）
（然而梦境却总在这儿戛然而止，兴许是谁想让我忘了，兴许是谁想让我记得。）
（撑着床榻起身，明明都睡了好些时辰却仍旧觉着困倦。坐稳当了伸手去摸旁边矮柜上的茶，忽聆门扉吱呀一声，正见是绍策，顿了手上动作，努力牵了牵嘴角挤出一个笑来。）
我今儿精神不错，也不是觉得很想睡了……你看我……
（顺着话茬扫去方才满目倦怠，挪了挪位置凑到他身边儿去。）
夫君手艺自然要鉴赏，拿来我瞧瞧——既许我看了，倘若不甚如意，可要罚。
（舒顺了口气儿，口头上虽这样同他说，但着实精神不济。留了水葱似的指甲抵在掌心刺痛的慌，可也没有旁的法子。每逢太医请脉，总能隐约听见门扉外头，绍策与来者似蚊若蝇的谈话声，却总也听不清楚。）

【太医近日亦是诸事繁杂，请脉也不甚上心，再加上姑母甍逝西林一脉纵有三位额驸，也是日渐西山，只因着黛黛尚且是长公主才勉为入府。人情冷暖早已看破，亦不屑作无谓的慨叹，只要我所在意的人能康健，别无他求。一番思量过后对上黛黛仍有几分倦意的眼，敛去其中的愁绪，笑点了她的琼鼻，宠溺道】
话倒是多，你且瞧了这画卷，再做定夺——再说，你如何这般不相信为夫的那横溢的才华？
【不知她是否能忆起，只这样也好，可私心里却还是渴望她能想起来。倘若她还是没能记起，只当这画儿做排遣也罢。】

（混混沌沌的，隐约想起那时候谕旨将落，活磨了额娘推就一月半的时晌才不情不愿同那几多嫁妆一块儿嫁到西林府上来，我顾忌着人生地不熟处处矜着，那日钦楚还与我说，约莫府中人都会很喜欢我的。可瑞妃殁了，钦楚不在了，我也很想她。）
我记着皇阿玛那折谕旨上，分明写你文武皆修的，可也没见你怎么舞文弄墨，怎么舞剑的。
（揉了揉眼底眉心，继而同他一并展开画轴：是寂静寂静的天宇下，周遭有叠翠山峦围绕，有船在渡头停泊。似乎寂静的都能在尘埃中开出别具一格的花儿来。有人站在船稍儿上，望远处青山峦翠，曲池明澈，连海中礁石都许人览不遗。云卷云舒，遥亘千里……）
也是这样的天，这样的云，这样的船……
（凝眉垂头，抬手去摸宣上尚且没干的油彩痕迹，兴许我此前忘了，兴许我现在记着。）
……傻瓜。

【听她说的那些似嗔怪的话，皆付之一笑。】
你可是没瞧见，咱西林家其他两位额驸的御旨上写着什么？你若当真，那难不成我们三人皆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再说与你一处的时候何时做了自己的事，可不都是陪你？
【画展开时她眉目间的每一点微妙的转变都尽收眼底，那句“傻瓜”让她舒了数月未展的眉端，也解开了这些年来的心结。】
这辈子为你做个傻瓜，值了

当然瞧不见了，我嫁的是你又不是他们。以前总想着，倘若我要嫁呀，一定嫁给世上最好最好的男人——那个人是你，西林觉罗绍策，也只有你啊。
（我觉着身子愈来愈轻好像棉絮，心底诫默了千万次别睡，还是觉着，眼皮愈来愈沉。思我少年时澄瑞亭绛雪轩，再到惠风和畅的什刹海，甚乃我大婚时红的似火的嫁衣裳……衣裳，我只是忧，那件儿尚且没缝完的衣裳针脚匝的是不是密实的，绍策穿上会不会觉着舒坦。我这辈子头一回上心这样的事儿，兴许……也是最后一回了。）
（怎么会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谢谢你肯陪我…可是………
（可是，可是我还不了了啊。有眼泪似断线珠儿的往下掉，一垂头背过身不让他看着。）
有个东西送你……
（我怎么看不见呢，他明明就一直在我身边儿啊，西林绍策。真傻。）
也不晓得青灰颜色是不是合你心，袖口那儿还没缝好，如果再有一天……一定能缝的好的。再给我一天时晌……就能缝好的……

看到标题我就明白了= =……乖

(圣旨下来那天我曾以为这一生已结束，可是上天让我遇见了你。老天眷顾，自小我便清醒的知道自己将来必定也是和阿玛一样做一个额驸，外戚涉政又如何不会让帝王忌惮？于是我开始变得散漫不羁，似乎西林五少真真是一介纨绔。我便如此，只恐苦了将来下降的那位公主。那时候不识你，现在想来我又如何配得上你？天家的金枝玉叶却嫁与我这样一个不思进取之人，那袭红衣下的女子越高贵，我心中的愧疚便越多。可我又是那样漫不经心，如果不是你，或许我亏欠的便更多了，因为我什么都没有，也就这一颗心，可是这颗心现在也不属于我了。我早将心遗失在画舫那个黛衣女子的身上。大婚那夜我方信了缘，她不识我，我也不恼，只隐约觉得负罪感减轻了，至少我还有可以给她的。我曾想只陪着她一生到老，半路却仍想着那份希冀。）
（见她回过身去拿什么，又听她有些孱弱地声音，心口一阵阵弥漫了几许苦涩。她颊上犹带泪痕，心中大恸。强自镇定的接过那件灰青的衣衫，顺手将眼前女子揽入怀中。闷声：）
你还病着，怎么又不听太医的话好生调养，等病好了，为夫的衣服都交给你去缝。再说，你也见了庄钦公主的那几个孩子，生的多可爱，看得我都想要一个了。你愿不愿意？

昨晚忘了说今天可能七点上不来，九点应该在@爱新觉罗仪徵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我回过身倚在他怀里，眼前模模糊糊的，有眼泪浸湿衣襟的细微声音。有许多话分明就在嘴边儿，却噎了半饷没说出来。月老有德，手中红线千匝向不偏颇，有散有聚，弃了却还有下一条。而我呢，着实庆幸它牵的牢靠，自始至终也算作那老头儿待我不薄？该是吧。纵再好生，锡我以隆显帝女，定国和硕的虚幌子又怎么，说不在意是假的，可较现在来看，又算什么。除了西林绍策，旁的我视如敝屣，现下珍重。）
（可怎么它现在什么都不许我有了呢，它分明待我这样周全这样好，甭论累至现下位份，与照拂我周全的庶母，并着安微安衡同行，千秋寿宴澄瑞绛雪，安鸾仪鸾，仪琼安荷筠连仪知。再至虽待我意见颇多但关系仍旧亲故的仪宸。甚连这样好的夫婿。真的是什么都不容许我有了，是真的。）
（不知道……还能走多久呢？）倘若我说我不乐意，你想怎么？
（笑的狡黠，逐巍着手搁在他肩头儿，未待下话，继而与他说，话茬脱口但觉声也孱弱，我只觉浑噩，大抵自己，已经听的不真确了罢。）我总得喜欢女孩儿多些，卿寓佳人，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顾不得她所说的内容，我只知道她现在的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飘渺。直觉想抱紧，却怕弄疼了她。觑见曾经在火红嫁衣映衬下的面若桃花的素颜如今竟是苍白而单薄的，连那笑意都像清晨的雾，微风即可吹散，不容人去追寻。这样的认识让人惊慌，赶忙扶正了她的身子与她失了焦距的眸子对视。】
你的声音—— 黛黛，你看着我，你这是怎么了？！
【她却只是微弱的笑，当即慌了神。正要让守在外头的下人去唤太医来，手便被她稳稳的扣住。】
别担心，你不会…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知道。没事儿的……
（瞧他片刻，只觉眼前愈来愈黑，好像寅夜里熄了灯一样儿的。可纵算寅夜，好歹也能瞧见细微月光散进来的，怎么会这样黑呢……只觉前所未有倦意袭袭，我觉得真累，原来已经走了这么远啊，就快到了——仪徵，你别睡啊。）
绍策，你看……天亮了，我们一块，一块儿去画舫，天亮了……我……
（意识逐散，却还能感觉到眼角儿有眼泪往下掉，可后来却再也没什么知觉了。颤巍着手扶着床沿儿起身。我怎么能告诉他，我什么都瞧不见呢。没意识的站起来，凭着数年念想儿往门扉处走，还能寻到吧？是啊，总能让我找到的。）
（没事儿的，一定没事儿的。）就快到了……怎么走了这么久呢？
到了吗？我觉到什刹海的海风，一如那日和畅。还有络绎不绝的笙歌，好吵啊……

【记忆里她的眼睛是那种月光下荷塘水面的般灵动的模样，如今却只剩下枯井里死水般的无澜。她像是在瞒着什么一样，站起来，步履都有些踉跄。一步皆不能错，一点点引她往门外，廊下檐外是驸马府中最大的湖，有微风过湖面。已经派人去请了太医，只是不知这次又要等上多久。思及此，忽觉几分怪异，为何她的病一直不见好，而近日太医来往频繁了，反倒严重了。最初的惊痛平复了几许，疑惑便又浮现在心头。蓦然听她开口出声，痛意蔓延，刻意伪装的欢愉数次哽咽】
到了……你看什刹海上的……阳光多耀眼，就像……就像我第一次见你那天……你知道么……你穿黛色的衣服多好看，我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子能把黛色穿得那般……仙袂飘飘…

（我柜中那折宫里来的药末儿，隔了几年，总算是饮得净了。）
（可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呢，明明才与西林绍策剖白心事。想来是该喟叹无常，兴许也应了方才所想，锡我富贵荣华，锡我平顺命格的老天，是什么都不容许我有了，什么都是。）
你一定又在骗我了……
（不过片刻，我聆他话故而仰头作势去瞧。我是真的累了，再也……继只朝他一笑，又觉双腿疲软，腾的一下儿跪坐在地。原在他眼里，我是这个样子的。可我还想把我所有事情说给他听，不论欢愉也好苦痛也罢，我想把我所有事情，都说给他听。只是来不及。）
其实，待你的话，我一直都很，真的是很……
（话哽到这里，有什么关系呢？却想着人有轮回，今生来世。我不愿多说，我信你的，也信月下老人。既然牵的红线儿牢靠，必定不会就这样断开的。这一辈子，下一辈子，愿我饮下孟婆汤羹，你还能寻到我的，信你。尚没说完的话，等到下一辈子，待我重遇你时，你再领会吧。）
走这么久，很累了……我睡一下，等天黑了千万叫醒我，我们一块儿……回家。
（绍策，千万记得叫醒我，千万。我们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