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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是个照相的---追思我师李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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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月23日中午,接到同事电话,告知李毅平由于突发心梗去世了。我的第一感觉是震惊,第二感觉是诧异,同时还有深深地遗憾和自责。
  李老的身体状况我还是比较了解的,除了糖尿病之外,没有心脑血管等方面的病症,在同龄人中也算是不错的。春节前我还见过他,李老高兴地跟我说,前段时间淘了个偏方,用过之后,多年偏高的血糖也降到了正常值,当时很开心的样子。春节期间我俩通电话,他还向我打听了几位老同志、老同事的近况,向我要了他们的电话。李老讲话有时是挺絮叨的,尤其这几年老了些,每次都把家人问候一遍:小金挺好的吧?娇娇怎么样了,有男朋友了吗?言语间,透着一位慈祥长者对晚辈的惦记和关爱。我们之间的通话,大多是李老打给我的。记得他刚退休时还叮嘱过我,有空给他打个电话,可我却打得很少。有一次他略带责备地说,光军啊,你也不打个电话,问问老汉还活着吧。我当时很自责,却搪塞说,这阵子太忙了。李老反问我:再忙,难道十天半月打个电话的空还没有吗?我忙着赔不是:错了!错了!有罪!有罪!
  我与李老相识并共事于1985年。当时我在公司宣传部新闻科,他直接调入了报社,干摄影记者。我虽然也干些新闻报道、摄影等工作,但属青涩、亦未入门者。而李老则是靠他的手艺和名气调入的。我们同在一层楼办公,也是工作关系,也是性格使然,我们经常一起出去采访、拍照。
  当时正值乙烯工程建设的高峰期,工地上一派热火朝天、大干快上的场景,我们俩经常搭伴去工地。正是那几年里,李老拍摄创作了大量的优秀作品,而我却像少不更事一样天天傻乐傻乐地跟着,玩得挺开心。那时李老就说,光军呀,别玩了,学点东西吧。那时条件挺艰苦的,出去采访时大多都是站在路边拦车,凭我俩的脸蛋,不多会儿就能搭上车。记得有一回,我俩去乙烯工地,跑了一上午,又渴又累。我想要回去,李老却说,这么好的场面,怎么能回去呢,我带了两块月饼,你一块,我一块,再到工棚里找点水喝。当时我觉得十分委屈,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种苦呢。而在他,却是司空见惯的,并不觉得苦。因为他的心思都在拍摄上,能拍到令他满意的片子,就是最开心的事儿。他拍夜景能拍到天亮,洗照片的暗室有张连椅、一件破棉袄,他经常在工作室里彻夜不归。当年的建设者们没几个不认识他的,有人叫不上他的名,但知道他是个照相的。他到哪大伙都配合他,都好使。多年后,不论是建设工地还是检修工地上,经常有人跟我提起那个背着大包,走起路来趿拉趿拉地照相的老李。
  李老很神,有时像个独行侠一样让你摸不着踪迹。还说乙烯建设时期,只要有大型活动或吊装重要设备,我们都是事先定好了谁参加,几点坐车走,而李老从不跟我们一起去,他都是自己提前就到现场踩点,选角度,了解情况。而且这时他会是一脸的庄重,你不要跟他说话,说了也不理你。有一次,烯烃厂吊装高达125米的火炬。一个朋友跟去看热闹,回来后跟我说,李毅平怎么了?跟他说话,也不理我,拍着拍着,突然躺在了地上,照片还有躺在地上拍的吗?后经我解释,这位朋友还是有些想不通,说:至于吗?我只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不懂啊。
  李老是个感情丰沛的人。俗话说,从事艺术工作的人都是有着丰富情感、容易被打动的人。搞艺术创作,你不受到感动,不用心、用情地投入其中,就不可能创作出令人心动的作品,也就无法打动你的受众。李老常激动,这种激动是发自肺腑,情不自禁的。每当看到、听到、谈论到一部电影、一段故事、一个人或一幅图片,他都能手舞足蹈,甚至表情夸张加以渲染和表达自己的感受。有时晚上看到一台好节目,也会给我打电话,叫我马上看,看完后还要和我交流观后感。李老对各艺术门类都有涉猎。音乐、舞蹈、美术、书法、戏曲、戏剧等等,有些深,有些浅,但他都懂,都能说到点上。我与他交流不少,收益也不少。尽管这些艺术门类他都不是科班出身,但有些水平和造诣却相当专业。文革时期时兴在单位大门影壁墙上画毛主席油画像,当时就是李老大显身手之时。前一段还跟我说:“光军呀,你猜,我整理照片,翻出什么来了?当年画的整面墙上的毛主席去安源的照片,十多米高的墙,搭上架子,不用打格,一次画成的。”喜形于色的心情溢于言表,像个孩子似的开心。他说这事,我知道,也理解。文革时,尽管还小,但我见过厂里的人画过这样的像,当时对画像的人真是佩服得仰着脖子看呀。而李老就是让我仰着脖子看的人。
I


1楼2013-03-08 10:24回复
      李老是个不懂生活、不会享受、不修边幅的人。他的一生其实很苦,20岁就父母早逝,离家当兵,结婚后又因为工作关系夫妻分居两地,他自己带着儿子李牛又当爹又当娘。李老对物质生活的要求不高,吃饱、穿暖就行,基本不会料理生活,又没白没黑地忙着工作的事,家里的惨状可想而知。他去世那天,我到他家中又看到了这样的情景:几十年前的家具,堆积如山的书籍、资料、杂乱不堪的厨房和那一米多高、下面堆满资料的床。很少见他穿新衣服,儿女给他买来,他也不穿。记不清是八几年了,他整天穿着一双露着脚趾头的布鞋,当时的宣传部部长姜衍华实在看不过了,去北京出差时给他买了双新鞋。说起姜部长,又想起一件事。有一次李老出差去广东,会期过了好多天也没回来。那时通讯联络很不方便,找不到他都很着急,过了好多天后他回来了,报销时找姜部长签字才发现,原来他也没请示,就从广州飞到了兰州,去参加一个摄影活动。姜部长当时就火了,要停他的工作,交出相机。这下李老也火了,交相机就等于交出他的命啊,他冲到办公室指着姜部长大声质问:“我告诉你,姜衍华……”这举动把我们几个在场的都惊呆了,没见过这阵势啊,几个人拉都拉不住他,可姜部长却面带微笑地看着李毅平,一句话没说。当时我想,坏了,李毅平捅娄子了,用春晚小品上的台词说就是“你摊上事了,你摊上大事了。”可后来啥事也没有,相机也没没收,还是照样干。因为姜部长他了解李毅平,他知道相机对李毅平意味着什么,只不过是吓唬他一下。
      尽管李老的生活很清苦,可他对穷苦人却充满着悲悯之心,每次组织捐款,他都很积极。有一次单位组织捐款,规定处级二百,科级一百,员工五十,可李老一下就拿出了三百。我还劝他说,这样不好,显得你觉悟比领导还高。他却说,俺不管,俺就捐这些。
      李老还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从不会阿谀奉承,工于心计。他简单的没有什么城府。在他眼里,领导的意识挺淡,再大的领导他也不怵,也能开玩笑。公司历届领导也都愿意跟他闹,跟他开玩笑。每到这时,我才发现,原来领导除了整日正襟危坐,不苟言笑,还有另一面啊。有一次,在中齐宾馆开会,休息时,时任经理李毅中、党委书记张瑞凤对正在拍照的李老说,来,老李,咱们也合个影,并把他拉到了中间,李老左手揽着经理,右手揽着书记合了个影,一般人谁能有这待遇啊。有一阵子,李老看到别人拿着当时顶级的尼康F4相机,眼馋得要命,报计划批,一直没批下来,他就直接找到时任公司经理李承友批钱买了相机。报销时,财务处的工作人员又生气又没招。
      李老是个用镜头记录,用照片说话的人,他没有学历,文字水平也不高,但他的照片中的思想内涵和艺术境界是很高的。他获奖无数,是我公司第一个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他见证并记录了齐鲁石化建设发展史,为公司的形象宣传和塑造做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被业内誉为“工人摄影家”。
      李老对摄影事业的追求和挚爱,对工作的态度是我所见之人中无一能及的。他有时感叹,摄影太难了,现在我才明白,这是一个摄影人达到一定的境界,还有更高追求时的困惑和感叹。我出去拍片时,经常有人问,你这相机挺好,多少钱啊?这时我就会想起李老。有人这样问他时,李老会很不高兴地一瞪眼说:甭管多钱,照相不能光看相机,相机后边还有一只眼,眼睛后面还有个脑袋,照相是用脑子拍的。这话既浅显又深刻。试问拿相机的人,有几个是用脑子的?他取得的成就,是数倍于别人的脑力加体力的付出得来的。李老的生活是简单的,他的世界里,只有摄影。
      李老不是个享清福的人。退休之后,离开了同事、朋友,离开了他挚爱的摄影事业,巨大的落差在他身上体现得尤为突出和强烈。李老数次嘱咐我:有什么活动,不管公的、私的,合适就喊着老汉。他对摄影几近痴迷。我有很多从事摄影或喜爱摄影的朋友,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对摄影的挚爱和投入,也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在摄影上的造诣。一般形容一个人对摄影的投入和热爱,都称为“发烧友”,而他确是一个职业发烧友,而且终生高烧不退。
      李老还是个有个性、有特点,亦有缺点的人,换句话说,就是个一根筋的人。他执着,也就很有主见,也很犟,他看好的事,不好商量。他不会八面玲珑,讨人欢心,不善于处理上下级和同事之间的关系,他得罪过人,也跟多位同事脸红脖子粗的吵过架。但他这人不记仇,在他眼里,好人不少,坏人不多。记得前几年还说,过去跟这个吵、跟那个打,有啥意思呀,都不应该啊。我说,你现在想明白了,还在反思自己啊。他说,可不,人老了,看着谁都亲啊。是的,李老经常跟老同事们老朋友们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还惦记着这个,惦记着那个,近两年尤其这样。
      也许是职业使然,我是不善动笔的,可在得知李老去世,脑子混沌一时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我要写他,因为我有这个责任和义务,也有强烈的愿望。
      我参加过很多逝去者的葬礼,除了有着血缘关系,我的母亲、大姐和岳母之外,李老是唯一一个让我落泪,而且数次落泪的人。他的走,让我失去了一位良师,心中隐隐的痛。这痛又让我想,为什么人都是逝去了才让人怀念追思呢,人,为什么总是怀念追思逝去者呢,我们为什么不能在有生之年或弥留之际,做好当下,不留或少留遗憾呢?假如人能有再世,你又会怎样活呢?
      一位敬重李老的领导这样评价他:他是一个单纯的人,他是一个透明的人,他是一个执着的人,他是一个有事业心、有追求的人,他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人,他是一个大写的人。
      李老的一生是有价值,有作为,有收获,有意义,没有白活的一生。他以“俺是个照相的”自谦,他以“俺是个照相的”自豪。他肯定有些许的遗憾,就让我们记取这些遗憾,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少留遗憾在人间吧。
      愿天堂里还能响起李老那由衷而爽朗的笑声。
      (齐鲁石化报记者 郭光军)


    2楼2013-03-08 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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