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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荀沚病了以后,这天色也逐日黯淡了下来。我去天牢的那天,半路上忽然下起了大雨,而那天牢本就是个阴气重的地方,这一场大雨下来,这里的阴气仿佛又加重了几分。
狱卒已经将牢门打开了,我小心地走进去。这里倒是没有其他的牢房一般脏乱,却是十分干净整洁。我刚一进去便看见周围摆满了瓶瓶罐罐,许是装着炼蛊的原料什么的。我一眼便看见了站在牢房角落里的一个身着囚服的女子正在炼蛊,她的三千青丝垂落下来,衬得她的背影倒是绰绰动人。那应该就是慕容清凝了罢,看来这圣上对于她的待遇也还是极好的。
我不知怎么开口,犹豫了许久,却是眼前的慕容清凝先说了话:“姑娘来我这牢房做什么?”
我总算是找到了话头,也便应了她道:“在下是东宫的……一名奴婢。今日来到慕容小姐处,是特意来为我家主子求蛊的。”我的风寒还未好透,声音略微沙哑,本来不觉着什么。只是这周围实在静得可怕,听着自己的声音,总觉着不像自己的声音。
慕容清凝并未转身,牢房里只是传来她幽幽的声音:“真是荒唐,这荀家的人怎么都找我来求蛊。你莫不是要来求‘步生花’的?”
“小姐说的正是。我家主子近日染了顽疾,性命正垂危,急需小姐的‘步生花’。不知小姐可愿赠予?”
“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那湮国的帝君已经求这味蛊求了三年也未从我这儿求得一星半点。何况是他的儿子?”她的言语中略带嘲讽之意,看来这“步生花”原也不是什么好求之物。
“若小姐不嫌弃,奴婢愿为小姐做任何事,只要小姐愿给我‘步生花’。来日必定感激不尽。”我尽量以及其卑微地口吻求取,毕竟我才是那个地位低下的人。
她大笑一声,忽然转过头来。我本以为她要大大地讽我一番,可是待我与她互相看见对方的面容,却都大惊失色了。
原来这窈窕身姿的背后竟是一张左颊带有一道长疤的脸。若无那道疤,慕容清凝应是一个极好看的女子,尤其是那双眼睛,我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好像看着我自己的眼睛一样,但是她的眼睛却比我明媚很多,即使在这么昏暗的地方,我仍旧被她的眸子深深吸引着。而她见到我,心情却莫名地激动起来,快步走到我近前,脚上的锁链不由得发出了碰撞的声音。
“清欢,怎……怎么是你?!”她抱住我的双肩,一双水灵的眼瞪大了看着我。我却慌了一般道:“小姐……怎晓得我的名字?”
“清欢……你竟不记得我了么?”她好像越发激动了,我却疑虑了起来:我与这慕容清凝原也是相识的么?只是我见着她却记不起任何事情来。
她看着我惊慌的脸,突然将手松开了,她干笑了一声道:“是我记错了,现在的你,应该早就将过去的事情都忘了罢。”我还未从方才的情境中走出来,她却已经给了我一张纸。上头密密麻麻地不知写些什么。
“这便是你要的,拿去罢。”原来是我想要的蛊方,心中还来不及喜悦,却听得慕容清凝的声音又在耳边回旋:“不过你方才说的要为我做一件事,还是应该做的。”
“奴婢能求得一张蛊方已是对小姐感激万分,小姐且说是什么事,奴婢必定办到。”说罢,她递给我一个做工细致的青花瓷瓶道:“十日后,你且喝下了这里头的药。然后来牢中找我,到时你自会知晓。现在你可以走了。”她轻拂衣袖,又转身回到自己炼蛊的地方去了。
这事情,竟这么简单么?
知我未走,慕容清凝复而对我道:“怎么,还不走么?莫不是想将一纸蛊方还给我么?”我遂不敢多留,轻悄悄地关上了牢门走了出去。
走出天牢大门外时,雨已经歇了,四周一派澄明。萧涟已经在马车边等了我许久。我投去一笑以示我已拿到了“步生花”的蛊方。走到萧涟身前,她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赶忙拿了蛊方揣了怀中。却忽然问我:“那慕容清凝,可有与你多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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