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弗朗西斯失恋了。
而他从未经历过这种煎熬:独自从客厅的沙发上醒来，面前的茶几上堆着酒瓶；瓶子有躺着的，也有立着的，都剩了些。桌面上淌了一片酒渍，沿着桌角滴到地毯上。那一角放着几个盘子，其中一个打翻了，食物散在地上，一只蟑螂爬过去；比如浑身肮脏却不愿清洗，衬衫上还有呕吐物的痕迹（和味道）。他不愿去上班，不想工作，不想看到任何东西。他的助手不停地给他打电话，但他永远不打开那个电话。他的邮箱塞满了从未看过的邮件，语音信箱里留言都要溢出来了。如果那些话都跑出来，往他耳朵里边钻，那他一定会失聪。
他的助手还找上门来，在楼下拼命让他开门。他的应答机响了又响，但是他从来没有接应过。
我失恋了。弗朗西斯把脸书状态更改成这样。不要来找我。
助手知趣的不来烦他了——事实上他也没有认真地烦过他。他有的是时间帮他整理他的工作，帮他画日程，但不能帮他签字。人人都要求个权限，但是有时候权限太大弗朗西斯也给不了，他对这种东西头疼。弗朗西斯对权力的要求并不高，也并不十分热衷追逐，但是他享受权力。他有时候其实只是喜欢那种伸手一捻就捏得到的权力，太高的就不可求，除非是别人要求；而他深知他自己爬不到最顶端。
所以他很喜欢把事情交给助手去做，而他整天到晚都处于失踪状态。
助手怨囘声囘载囘道，但没有权力反驳他。在这个地方除了他自己，都没人能够反驳他。
弗朗西斯的肋骨就是这个时候开始疼的。
起先是觉得身体不舒服。
他的左边胸口向下数第三根肋骨总是在疼。这种疼痛非常的微妙，平时它闷不作声，所以他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是疼起来就好像有一根刺埋在骨头里，拼命向外戳着。它总是在半夜疼，在他回到家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疼起来。他躺着的时候感觉它要拼死蹦出来，坐起来又觉得它在玩命般向后缩退，顶着他的内脏。弗朗西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脱囘光了衣服，站在穿衣镜面前，仔细端详他的胸口，转来转去想看清它。但它包裹在皮囊里不声不响，仿佛是在皮肉里冷眼看着他。
他觉得很可怕，它就像个活人。
他去医院诊断过，但医生无计可施。照过X光抽过血，查过各种莫名其妙的项目。当他抱着一堆看不懂的诊断说明书给医生看时，他皱着眉头给了他一个苍白的答案：
“没有问题，”医生推着眼镜说，“你完全健康，壮得像头牛。”
弗朗西斯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健康，正值壮年，活力迸发。医生是他的熟人，索性多讲了几句：
“我看你是压力太大，或者精力消耗过多，”他看着他，在后面那句话上加了重音，“你可以考虑休个假，去乡下住几天。”
他觉得这是个上乘的主意。
觉得上乘是因为不偏不倚就在这个时候伊莎向他介绍了一个乡下的度假小宅，房子很大，他可以与许多人合租；租房者看中那里风景优美，生活便利，且安静适合静思。而且关键是房租很便宜，几乎是他在这个地方的房租的一半。
“你就当再读一次大学，住个十天半月的”伊莎说，“条件可比大学宿舍好多了。”
弗朗西斯表示担心合租者的素质。
“这倒不必担心，房子是我一个朋友的，那人很信得过；至于住户，也就那么几个，都是像你这样得了城市病想得个清闲的家伙，绝对没有怪胎。”
后来弗朗西斯就相信了她，办了休假。他给伊莎留的号码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个愉快的男青年，讲话带弹舌，热情率直：
“哦……俺听她提过……没关系，你来，俺给你留最好的房间！”
他回去的时候没有和任何人说，下了火车就租车过去，一路上阳光明媚，微风和煦，一派春意盎然；弗朗西斯心情颇好，暂时忘记了他的病痛。但等他到了小镇上，转了一圈都没看到这栋房子，叫他有点不舒服了。

“不许解。”
他的每一句话都很冷淡，不近人情，分明是生着一张娃娃脸，却充满一种恐怖的张力。弗朗西斯打了个哆嗦，不再动了，他就感受着对方的手从他的下巴游走到脖子上，先是按在他的两肩，然后慢慢滑下去，按住他的胸口。亚瑟骑在他的腿上，那个器官紧挨着他的，正在缓缓昂起头来。弗朗西斯觉得很糟糕，糟糕的是自己的也开始起了反应。他用手扶住他的腰，结巴得说：
“等……等等……”他感觉到他呼气吐到自己的脸上，“你认真的？”
“认真得跟你的老囘二一样，”亚瑟说，“该死，你能不能投入点儿，专心一点儿也行？”
他的语气就像是跟他打了几百年的炮一样。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车里太暗了，也略挤了，亚瑟开始亲吻他的脖子，把手伸下去，解开他的皮带。他的动作很灵活，明明重心在前，却能腾出空间做手上动作，可谓好手。弗朗西斯开始不由自主地回应他，虽然他不清楚这是哪一出戏，但是对于一个失恋者来说，最好的安慰莫过于一场酣畅淋漓的性囘爱。他抓囘住身上人的腰，这时对方解开了他的裤子，抓囘住了他的小兄弟。
“比你快。”亚瑟说，“太公平了，我装枪比你快，解皮带也比你快，你输了。”
他的手有点凉，搞得弗朗西斯打了个寒战，差点就萎了，他的手在亚瑟的腰囘际上，摸索着拉下了拉链，将他的裤子褪囘下来。手指划过亚瑟大囘腿皮肤的时候对方发出一声舒服的哼哼，这声音比他说过的任何话都好听。他的腰软了下来，不再直立，手指的力道也变小了；那物件顶在弗朗西斯的腰上，弗朗西斯还能感觉到毛茸茸暖烘烘的，像只兔子挤在他的肚脐眼边上。
“你还会装枪？”弗朗西斯说，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好像他一向就很擅长这点似的；他一边说着一笔那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老囘二上挪开，然后一只手轻轻摩擦起对方的阳囘物，一只手扶着他的腰，轻笑着问，“我没碰过抢。”
“滚蛋，”亚瑟骂道，“我第一次摸囘到的枪就是你的。”
他把手放到弗朗西斯的肩膀上，又滑了下来，滑过他的肩颈，滑到他的胸口上，然后又放上去，如此反复多次。
弗朗西斯表示莫名其妙，但是他还是专心尽职；他抱着他的腰，让他翻转过去，挺直了腰，用一只手探进他背后的上衣，抚摸囘他脊椎的形状，撩起衣服把头钻进去轻吻他的背，另一只手从后面握住他的家伙缓缓推进。他自己的阳囘具顶着他的后面，亚瑟发出一阵嘟哝。
“又来？”他说，“拉斯……维加斯式……嗯啊……”
“什么拉斯维加斯？”弗朗西斯问，他被安全带捆着，动作大不起来，只是轻轻贴着他的背。他觉得自己的手比亚瑟的暖多了，必定也舒服多了。
“上次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啊……”
弗朗西斯从他的腰上把手收回来，顺着他的股囘沟滑进去，往里挤；亚瑟完全压在了他的身上，他胸口被压得生疼，但是却让他兴奋了起来。
这个陌生人让他兴奋了。
亚瑟背对着他，随着他手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呻囘吟，已不再说话。弗朗西斯玩心大起，不断地问他问题：
“我没去过拉斯维加斯，”他时不时挺直脖子，吻一吻他的后腰，“你去过吗？”
“上个世纪……”亚瑟嘟哝着，喘气，“……年代……”
“你糊涂啦，”弗朗西斯说，“上个世纪，你的祖父大概刚出生。”
他移了移大囘腿，让他往后坐，不要压在自己的兄弟上，然后礼貌地问他：
“我可以解开安全带了吗？”
“不可以。”
亚瑟说，斩钉截铁。
这是他唯一一句完整的话。弗朗西斯没有办法，只好委屈自己，成全他人。他让亚瑟将手撑在方向盘上，不与他发生任何接触，手上的动作加快。他感觉自己在安抚一只兔子，但那只兔子却顽皮好事，越是耐心对待越是兴致盎然，悸动不安。于是他想去揪一揪兔子的尾巴，可手指还没进去，兔子就发出了嗯嗯啊啊的叫声。
兔子当然不会叫。弗朗西斯想。但是他的大脑在尖叫，他听见外面的雨声和车子里一片寂静对比下的喧哗，听见亚瑟的喘息（好像十分熟悉似的），听见车顶被雨砸出的咚咚咚的响声——但是他是跟做梦一样，脑子一片空白。他忘了他是来干什么的，忘了这儿是哪儿——他还觉得他忘了他是谁，因为他自己好像根本不是这样的。
弗朗西斯听见自己叹了口气。
“住手，弗朗西斯！”亚瑟喊道，声音低沉。
“住……手……弗……朗西斯。”
“住手……”
独行的人回到现实，仿佛睡了一觉囘醒来，睁眼看见黎明的曙光。雨早已停了，但还积着水珠，聚在玻璃窗上，时不时滑下水滴，模糊了景色。他从座椅上坐起来，揉了揉目间鼻梁，使劲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外面朝囘阳灿烂，薄雾如纱；金色的光线穿透乳白色的雾气，道路一片光亮。阳光所聚之处立着一块牌子，地上落着它浅浅的阴影，好似褪囘下的衣服，露出的是原木色的裸囘体。
弗朗西斯慢慢直起身来，发现座椅离方向盘有好些距离。他皱起眉头，把座椅调回原位，手撑在放线盘上，发动了车子，眯起眼睛看那块木牌上歪歪扭扭的字：
“Primer Amor……家庭旅馆，”他读那个西班牙语的词儿，“……欢迎你！”
法/国人皱起眉头，莫名其妙；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发觉腰间松松的，低头一看，裤拉链还开着。
他的肋骨已经不疼了。

　　他打理了一下，经过洗手间旁边的房间。房门开着，里面没有人。书桌前的椅子沐浴着下午的阳光，灰尘在空气中打转，散发出短暂的璀璨光芒。一件上衣搭在椅背上，颜色有些眼熟。但他没有细看，而是愉快地哼着小曲下楼去了。
房客们都坐在院子里，安东从落地窗看见他下楼，冲着他挥起了手。他推开落地窗出去，见他们坐在一张圆桌前，像开会的骑士。只是这圆桌太小，毫不阔绰潇洒；距离又刚刚好，恰好能坐下这么多人。早上见过的路德兄弟坐在一起，双胞胎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安东站在旁边，手里捏着一只大番茄。
“下午好，弗朗！你见过路德和基尔伯特啦，”快乐的农民说，把大番茄扔给他，“也见过费里西安诺和罗维诺两兄弟！”
弗朗西斯接住了番茄，找个空位坐下。他注意到还有个椅子。
“他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安东尼奥对那个空缺草草带过，“尝尝它！”
路德维希靠在椅背上，手放在下巴上，像是在思考。他是个严肃的人，好像随时不苟言笑；但当他看向兄长时，眼神又变成了凡人。
“你是哪里人？”基尔伯特问他，他提着一只啤酒瓶，玻璃在阳光下炫耀光彩。
“法国人，生在巴黎，”弗朗西斯说，“但我……好像很少回去。”
“哦！”基尔伯特说，兴奋地看向安东，“我们今晚可以喝那瓶红酒了！”
他像是个生来的乐天派，除了发色的瞳色显得异于常人外，其他倒是妥妥一个享受生命的凡人。而他的兄弟不同，看上去天生就是个发号施令的人。
“我们是德国人，”路德维希说，看了眼基尔，“哥哥垂涎于安东尼奥的珍藏，但安东尼奥说必须要一个懂酒的人在场才肯开瓶——否则他非得像灌啤酒一样，一醉方休不可。”
“然后把安东的地毯吐得一塌糊涂，”费里西——那个愉快的年轻人说，晃着脑袋，他正用叉子叉着一块蛋糕，嘴角还有奶油，“就算把他按进马桶，他也会吐到外面——命中率为零。”
“那是因为你那晚做了太多的意大利面，”基尔伯特抗议说，“本大囘爷并非是喝醉了，是吃醉了。”
“那也是太美味的意思？”费里西说，扬起嘴角，一派伶牙俐齿，“那我很开心接受赞誉。”
“吐的东西沾在我的衬衫上，让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嗅到意大利面的味道，”基尔伯特喃喃道，“酸的——又有点甜——”
安东尼奥笑嘻嘻地不说话，另一个双胞胎哼了一声，以表示曾经有过不好的回忆。弗朗西斯感到放松，这种前所未有的的状态让他无与伦比地舒惬。他难以回忆起他整日埋在工作和助手中的日子，或者任何一场温柔乡的经历，都令他疲累不堪，难以扶持。这种愉快的景象让他有种莫名其妙的不适应，或者说是——不习惯，就好像这个场景根本是违和到极致，或者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如此和平地坐在一起愉快地喝茶聊天。一切都陌生地让他身心愉悦，每一个毛孔都清新起来，像是往体内塞入了全新的空气，他嗅不到一丝厌恶、劳累与放弃、绝望，只有新鲜的快乐。
“他们住了有一段时间了，”屋主突然插嘴说，“都是因为工作繁忙，厌倦生活而来。所有人都在这儿其乐融融，绝无烦扰；俺呢——只要支付了俺足够的房租，俺就包你们一点烦恼都没有！”
“安东尼奥还会在晚上，提着Requinto弹个小曲儿，”基尔伯特说，他有些话唠，“但是这家伙唱歌是个好手，特别是情歌儿。”
“Requinto？”
“西班牙乐器，”路德维希说，他抬起手，好像要推眼镜，但并没有，因为他鼻梁上空空的，“安东是西班牙人。”
“看出来了，”弗朗西斯说，回忆道，“PrimerAmor。”
“初恋！”安东尼奥开心地重复道，“你们都有初恋吗！”

你！的！眉！毛！上！有！两！片！海！苔！
笑得打起滚来
唔
快去催楼上那个蠢货吧_(:з」∠)_

真是……又违和又有趣的家庭旅馆【……
看到更新我觉得我脑洞已经开向了【生前他们本不是这么和谐相处的一群人，死后却都不约而同地来到了这里，对原本生活共同的厌倦和陌生的新奇感让他们围在一桌其乐融融……】我一定是脑子烧坏了【。
呜呜呜看到阿缪突然想起真的好久没见缪哥了

义无反顾地跳进来了……
再见到大人真好~

太棒了我爱这文！愉快的气氛下又隐隐有著诡谲
这文里处处是端倪，但是又不想胡猜，所以拜托拜托ＬＺ万万别坑了他阿T_T
(好喜欢兔子的比喻)

那麼愉快的聊天会让人担心后面的虐点啊 0 0

大人的文依然有爱~文笔很棒～加油哦～

我为什么觉得安东的初恋是少年的葛格是我想太多了吗……
别在意这种事咳咳。一定是比姐吧啊哈哈哈……（干笑）

我觉得他们口中的所谓初恋.......金发啊，蓝眼什么的.........绝壁是大哥哥年少的时候！！！
大哥哥世界的初恋无误~！

你/的/眉/毛/上/有/两/片/海/苔——艾马笑死我了……很想知道法叔怎么了，喜欢的几对cp出来是出来了，但不明显。所以——快更文吧，露珠！

总觉得有什么诡异的地方，镇子里的人，安全带啊，马啊。法叔你跑到那一个时空去了啊？

更新求艾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