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记忆的静物（组诗）  

文/李洁夫

《记忆的静物》

我家门前有一条河
水多时
水草茂盛
冬天来临
只能看到一洼一洼的积水
里面有小小的鱼仔
我用双手就打捞过

河的一边是密密的树林
不知名的虫子常年四季地叫着
河的另一岸有一个果园
我和小朋友经常去偷人家的果子
青青的
很甜

我的爹娘经常路过河边
父亲灌水给禾苗喷农药
母亲洗衣服偶或也捞猪草

昨天电话里我还告诉母亲
多年了
它们一直在我的记忆里
静静地长着
不说话
也不张扬

《我在黑夜睁大眼睛干什么》

天花板是一片空洞的白
窗外的灯光整夜失眠
打在我的身上像一条水蛇
天哪
我就知道用几个简单的
比喻

我的毛毛在对着我笑
还有我的小学同学
她总不让我看她的小人书 并且
还诬陷我偷了她的那支英雄牌钢笔
（为此我暗暗地恨了她二十多年
现在已经不恨了）
我在安阳生活了三年
然后三年是在邢台度过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茜茜一直是我的朋友
我们做爱、喝酒、啃着馒头谈爱情

我想到他们
我禁不住激动地拉开灯
然后
他们就不见了
我真的有些懊悔

有时
竞会楞楞地呆一个晚上

《我喜欢的和不喜欢的》

挤牙膏在中间挤而不在最后循规蹈矩
这是我不喜欢的
作爱用套还要用美国进口的还要在做爱后
三番五次认真细致地检查这是我不喜欢的
挤牙膏和做爱本没有共同点把它们强放在一起
这是我不喜欢的
吃饭吧嗒嘴睡觉打呼噜行动太拖拉反映太迟缓
这都是我不喜欢的
同时我不喜欢的还有精明的商人奸诈的小人
臭烘烘的苍蝇以及俗不可耐的自己
可是
如今我都原谅了他们

在一个阳光明媚暖风和煦的日子里
在一个刚从美梦中醒来的清晨或者
刚要进入呓语的夜晚
我咧开嘴并由内心发出了“啊、啊”的呻吟
请原谅 也请理解
我对卑微生命的遵从和迷醉
2005.4.1

《给我三天时间》

给我三天时间
我需要与过去握手言和
需要对敌人腼腆地笑笑
（是他们让我长成了一
个如此坚强的男子汉）
需要对走过的灾难表示感谢
需要认真地看一眼我的亲人
（这么多年了，我真的没有
认真地看过你们一次
对此，我表示歉意）

请给我三天时间
三天里，我会尽力抛开个人爱好
追求、恩恩怨怨、是非得失
把我沉重的名字放下来
把所有朋友的名字放下来也
把我养了几十年的小花狗
放出来——让它随便奔跑

哦，
请给我三天的时间
只三天
三天后
我
会把时间再还给你们
无论如何
请收下我对一个卑微生命的
重新审视

《习惯》
    
常常是
在黑夜来临之前
我就睁大眼睛
常常是
闭上嘴巴
关上灯
合上星光
我的眼睛还睁着
常常是
睁着睁着
然后就睡着了！
    
《我们都有自己的抒情方式》
    
老挂钟爬在墙上不声不响
它的缄默让世界听到他心脏的跳动
太阳从昨天就火辣辣地来过
它和树阴下微闭着眼的情侣翕动的
鼻翼相互猜测
车儿开过
叶子绿着
鸟儿在树荫里和摩挲的叶子捉着迷藏
    
一阵风吧嗒着嘴
从农村的田野来到城市的街道
一片云紧紧跟着汗流浃背的样子
来不及提起自己的小鞋。

《致爱》

喜欢一个人
记着她的名字
想着她的一颦一笑
一举一动
出门时就挂在心上
回家后便放下来回味
就跟一日三餐
不乏味也不张扬

《是什么把我弄醒》

是什么把我叫醒
从槐北路到北二环
一家三口
其中一个还会说：
我是一个诗人
他的儿子李杜白
是他的骄傲

用什么可以丈量
从诗歌到内心
从有到无
再从虚到实
天上下起了雨
风在人流中穿行
密集的弹药味布满
天空
行色匆匆的乌云下
没有一只鸟站出来
说话

究竟是什么把我弄醒
钻进诗歌的麻袋
我已经三十二岁
儿子三周多了
我们很快乐
也很无所谓

《五月或亲爱的毛毛》

我总是把自己隐藏在幸福的外壳之下，并且
在石家庄的小情小调里哭、爱、生活和纯粹。

我对这个世界的霸道就是我对自己的霸道，
我对生活的苛刻就是我对自己的苛刻。

整个五月我都装作若无其事。在五月稀薄的雨水
和沉默里，我整日面对电脑，除了工作就是发呆。

毛毛，我整个的五月只看到一个天空！一个天空
让我踌躇满志并且常常做梦。像孩子早早成熟，

鸟雀觅食谷物。我张开嘶哑的喉咙，我几次三番
攥紧自己的拳头，并且对着自己的拳头惊讶不已。

直到一个夜晚，在千品府吃火锅出来，
满身酒气的我一头扎进深深的雨水里

裹着单薄的雨衣。让我轻易想到
童年的屋檐下一只无家可归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