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曼陀罗花已经开了,小将军你不睁眼看一看么?”
是尘缘还是梦魇。府里的曼陀罗花在你走后都没有照顾了,你那么心疼它们,都不会回来照顾一下么?你上次在有物居画丹鹤时跟我谈到的堂弟,我已经看到他了,跟你一样考取了状元郎呢。他真是像极了你,我看到他的时候险些要落下泪来,但是我不能让别人知道。
人家现在都说画鹤公子有多么的出尘,他们肯定是没有看过你。
我应该没有多少日子活了,可是你肯定是不想再看到我的,所以我就这么熬着,熬着,我一点都不希望你不开心。
不要弹琴了,你弹了这么久了,都不累么,为什么就是不肯回头来看看我呢……
“小将军……”贺
晞用全身力气将床边的人拉到了身边。她死死抱着他的腰,他身上仍然熏着他自己秘制的无相水的香味。她根本承受不住这种香味的侵袭。
“你别动好不好,我就抱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
苏景臻僵着身子,不可置信地感受着腰间渐渐湿润的温度。只是他特意营造的幻影罢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竟然能让贺晞在他面前落下泪来。
“你……再叫我一声。”
“……小将军……”
“……”
“小将军。”
“小将军。”
…………贺晞时年已是二十有七,跟“小”根本搭不上边了,可是苏景臻知道,这个称呼是当年风华正茂的堂兄对自己新婚妻子的私语。
紧紧环绕着自己的臂膀终究慢慢松了下来,许是重伤在身的关系,血染沙场的天下名帅此时长发披肩,遮挡了所有戾气,变得苦涩而柔和。
“居然能够这么像。”她眼中明明噙满了泪水,但是仰着头的样子却仍然不见任何软弱。苏景臻能够感受到她的目光在他的脸上一点一点走过,一寸相思一寸灰。
“你是不是擅于丹青?”
“是。”
“帮我画一幅他的画像吧,我……都快忘记他的样子了。”
她哀求的样子是那么真实,像孩子乞求心爱的玩具般恳切。苏景臻觉得喉头像是有什么堵住似的,几乎开不了口。
“是。”
苏景臻退出这件屋子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床上的女子一眼。
明明是正午的时候了,可是阳光似乎在窗棂边静止了,房内昏暗无比,贺晞病弱的白衣在房间深处散射出微微的暗弱白光。这是身为天下名帅的贺晞,唯一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自己软弱的内心。只因为他弹得琴,穿的衣,熏得香,和那张微微修饰便与靳景贤一般无二的脸。
世间上,贺晞的唯一弱点。天下皆知,却无人能碰。
现在的贺晞,和当年“鲜衣怒马,窄袖轻罗,”的明亮少女,哪有半点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