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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光景，白雪皑皑，初霁，一片苍茫覆着苏都理府。看着似乎处处都是纯粹干净的。可谁知道春来化了的雪水得脏成何样。支了荣哥儿把娇娇阁里阁外的积雪都清的干干净净了。才放心的招了两个小厮儿踏出门槛儿。大略的往事都被时光抛了，可我却记得深刻，她去的那年。雪下得正大。怎么清，都一场又一场铺天接地而来。化了的雪水蔓进院里。一片泥泞，刺骨的冰冷，肮脏的触目惊心。一晃神只置了心思于脑后。噗嗤一笑，便作过了。自个儿也早就过了伤春悲秋的时候。须臾驻步，抬眸瞧了眼儿阁子名。便叫人入内通报。
：“只说是大小姐来给福晋送几个小厮儿扫雪便是了。”

[ 前回日子携着蓉妞儿出府的趣事儿还时常挂在嘴边逗她，手脚因着外边的雪正滴答滴答融着快要冻成冰坨儿了，怀里揣着暖炉子斜靠在榻上盖着一床大棉被还不住哆嗦，谁叫自个儿打小的畏寒，如今竟也好不了几分。兀自念起了春暖的时候儿，也不必成日里裹得如同粽子，蓉妞儿时不时添上银炭，但也不觉得暖上些。 ]
[ 杏色平日里鲜少人来，除了同几个妹妹坐坐聊聊便也没什么人能说得上话，一旁莲覃匆忙上来只道了大小姐送了扫雪的小厮儿来，只在外边候着。一听便愣上半响，打入府来未同她多有交集，只是平日见面抬眉相对而笑，这样的时候儿少之又少。一壁让人赶紧去请进来，一壁让蓉妞伺候着下了榻整理好衣装，快上几步出门去迎，笑意晏晏。 ]
：大寒的天儿，只叫人来便是了，哪儿还得亲自走一遭。快些进来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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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了紧衣襟大抵是惯了这京里天气，冷风迎面的也不觉得刺痛，只习以为常的阖目细细体会这厢清冷。不过片刻便有了出门迎来的声音。抬眸一看，倒也无意去在眸底续些什么虚假颜色。只平和的颔首，扬起礼仪性的笑儿。不温不火的叙了来意。
：“近了年关，秦老儿也得开始忙活了。便懒得麻烦他走一趟，其他人选的小厮儿又不大放心。刚好我也许久未出娇娇阁了，今儿有兴致，顺道来走一趟。平日里与你也未有深交，趁着大雪天也没地儿赏花玩耍，不介意便坐着陪我聊聊罢。”

[ 亲自抬手将暖炉递予她，左右是客套话说习惯了，如今倒也字字句句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拗口儿。素来知晓她同这边儿的隔阂，不必点破也是明了，但入了他苏都理的门儿，便能称之为一家儿了，起码面上的和睦是得撑得足够的。蓉妞儿速速上了暖身的茶便让她退下了，不过二人说上几句，人太多，倒也不自然。 ]
：秦管家呀——我倒久久儿没见过他人了，这些个小事又得烦你挂着心，他可真叫忙糊涂了。我倒是闷得慌儿，能一同说说话倒是好的，哪里还谈得上介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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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炉子捧在怀里倒真真暖和了不少。唇角渐澜开一缕清浅的笑，她倒是个我中意的弟媳人选儿。可惜了，她嫁的，不是我弟弟。不以为意的垂眉瞧着热茶袅袅而起的烟气，却不长久。片刻便化作一抹冷雾。信手扬起茶盖去了飘忽不定看着碍眼的茶星子。待她话音落定，翘唇一笑，才带着几丝惬意与调侃道，长睫拢去的眼底神色却无动于衷。
：“府里细琐例来年关时，继福晋都是交给我来忙活的。倦怠了一年，突然忙忙碌碌的，倒也不失一种乐趣。你怎的近儿闷了，头先听荣哥儿还说大少爷宠极你了。各个小厮儿口中的碎语也都无一不说你啊可是被他当了易碎的宝儿。捧怀里儿都怕压着丁点了。”
：“可是他待你不周了，与长姐说说，自会替你拿捏个公道来。”

[ 瞧着她笑倒也略安了心，从前听人说道她不少，也都是往负面儿道了去，没放多少在心里，大致听着，现在见了也不似别人道的难处儿，许是平日里被她管着压着心里头不痛快，才这般传言罢了。手指尖摩挲着茶壁儿，不热到烫手，也不至凉了去，唇角勾着笑意。 ]
：先前便听说你能干，这些事儿琐碎，能理得顺是能耐。如今瞧着苏都理有条不紊，也合该着有你一份功劳。
[ 初大婚的时候儿我还记着，如今不过是再越进几步，新媳妇过门儿难免就该有人议论，面上是琴瑟和鸣，实地里虽不是你侬我侬但也好抵得上是相敬如宾。听着她的话儿掩了帕儿梨涡愈深，秾甜道。 ]
：总也该有忙的时候儿，到柜上去就难免剩我一个，无非做些闲事儿打发时间。哪儿能就宠极了，他们的嘴儿呀，真真儿能说道的。他哪儿敢欺了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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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起茶盅浅抿一口，扬眸便瞧见她眉目娇羞的模样。我依稀记着，新婚那夜，那些人的面色。单薄漠然，不见喜怒。只有一片礼节性的问候和微笑。可她却似乎是唯一一个真为他喜的。不敢确定，只是信然一揣，敛了眸光端详着掌心杯盏里浮浮沉沉的茶叶。起起落落，在这京都，府里都见了太多。既入了苏都理府，便就是苏都理的人了。我不求她什么，安分守己，足矣。
：“瞧你这嘴儿甜的，无怪他宠极了你。他倒是才回京，老爷子欢喜的不得了，自然得劳他忙活着。要不然我现儿也不得和你坐这儿聊天。”
：“这么久未怎么见着，今儿既然能坐在这阁子里了，莫怪我唐突，且问问你这段时来在府里过得可习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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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二去不过是些个客套话未免兴致缺缺。他们确是都有能耐，可即便作为一个女儿家。我却总是不服，若今朝我是男儿。苏都理府的权势又岂会轮的他们把玩。白白糟蹋了苏都理传承下来的颜面。拧起眉梢不过须臾便舒展开来化作温吞一笑。目光移向窗外，对她前言不置可否。
：“你既是惯着，便好。我也放心了。近儿雪下得也是大，好几年似乎都未曾有这么大的雪了。瞧着，倒有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哎，也不知道那山雨来的是不是时候，你说对吧？若是初春来场润物细无声的山雨就是恰恰的好。可若是来的晚了，拖到夏日。到时候引起了山洪，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也是，有的东西么，偏就求那时候。”
：“说来也巧，大少爷回京的时候就是个好时候。老爷子真倦怠府里事儿，便来了个新鲜面庞给他个惊喜。而他也够像话，才不过几月便亟亟把你领进门，让阿玛喜上了天。你说这巧事一桩桩的，落他头上，还真是教那些个纨绔公子哥儿们艳羡，不是么？”

[ 对她一串儿话未多搭腔，隐隐能读出其中的滋味来，她说着长篇的话儿，能听到心的却不过那么三两句。明明白白说完便是，不大愿意费心思去一字一词剖析，否则人该活得多累。或者说，年纪轻轻就熬出白头发丝儿的，不是操心过度就是想太多，何苦来呢。 ]
：总觉得是注定的，有的偏就能挑准时候儿，有的早了拖拉了，便也赶不上了。
[ 话尽此不再多说，旋了身子去兑上热水，听她说着当初的事儿，是滋味却又不是滋味，个人的自在谁能说得准，没准儿你觉得他乐，心里头是苦的。你觉得他苦，心里头又何尝不是乐。 ]
：能不嫌弃我这温吞性子便是好的，他老人家瞧着我喜，我也瞧着他心里亲切，打小儿阿玛不在身边儿，如今也该学学孝敬。长姐如今这般夸他，若叫他知道了，心里也该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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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眼弯弯细看她端壶斟茶的模样，笑的一若豆蔻时的纯粹。可如今我却已然双八添一的年岁。他们的琐事儿，瞧多了。难免腻歪。只要苏都理府仍有条不紊，他们活的安康衣食无忧。我也别无所求。缄默了片会儿，直待她复旋过身来添上热茶，才启唇道。
：“能赶上了，就是福。无论过程如何，再怎么强调转过多少道弯儿，怎生跋山涉水的。我们看重的不都是个结果。”
：“他倘能打心底儿欢喜，也着实教我欣慰了。肃仪的性儿就是个不得闲的，他能得你这么个解语花摆屋里，才叫真欢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