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著香气的桃花瓣飞舞、飞舞、旋转,站在林间的两人面对著面,一把锋芒冷冽的剑被握著,但那人带细茧的双手却不断颤抖,抖得几乎要掉了那把剑。锐利剑锋指著另一个全身穿著素白的人,被剑指著心口,依旧吟吟的笑弯了眉眼。
「不许笑!不许你再笑了!!」绝望的发现,其实自己根本不想杀他。「你应该死的,我也是,你怎麼能救了我……」
硬咬著下唇,企图使出点力气,剑尖往前没入了几分,微微渗出了红色,染上了那总是雪白的令人憎恨的衣襟。看著眼前那微笑不语的人,权志龙既愤恨又悲伤的眼神中,有著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终究,那人不忍心开了口。
「志龙,你要杀便杀吧。再往前个三吋,就成了。」温润的手指握住了剑,浓稠的红色从手掌中,一滴一滴,染了飘落尘土中的桃花,妖艳的教人不敢轻易直视。「我救你,是因为我想救。你若想杀我,也毋须理由。」
那目光温和平静的逼出权志龙的眼泪,这是他成了杀手多年后第一次哭,愤怒与泪水这类影响情绪甚深的情感,都是多余的,杀手本该心如止水平静无波。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心,还能为别人跳动,还能产生感情。
「你!」苍白著一张脸,剑柄上的绀色穗结晃动著,这是那人亲手做的,亲手替自己系上去的,半取笑著说能保佑他平安别老是受伤。「你怎麼能这麼说!这麼轻易的就说出口!」权志龙恨恨地吐出话语,剑尖又抖了起来。没有一个杀手握了剑,却是发抖,无法杀人
周遭的花瓣受到剑气波动,疯狂的飘荡在温暖的春风中。杀手本不该有情,他们就该冷著眼冷著心,毫不犹豫的驭剑,杀掉一个又一个组织指派的目标,无论对方如何哀求如何反抗,长剑没入心口那瞬间,周遭立即能恢复平静。但在那覆面的黑色布巾下,他总是面无表情的抿紧唇,无时不刻祈祷这一切能结束。
祈祷这一切能尽早结束,最好来个人杀了他,早已沾满鲜血的他。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麼要我的命,也不要紧。」抓住剑端的手使了力,锐利的几乎让手掌伤口见骨,但那双温和的目光却不见任何波动。「药柜右下边第三格抽屉里的药,申时别忘记煎来喝。」
「放手!你…该死的,快放手!!」听那鲜血滴落的声响,权志龙忍不住低声嘶吼著,泪水轻易的背叛理智,逐渐模糊了视线。他非死不可,自己也是,但此时却下不了手,怎样都下不了手
「别哭了,志龙。」
「你!放手!!」
日光缓慢的向西方移动,他始终带著些许哀伤又温柔的目光,直视著自己。猛然权志龙丢了剑,指尖朝封住筋脉的三大穴迅速一点,那瞬间,原本在体内残余的毒素逆冲回心脉,他忍不住呕血
「志龙!」原本素白的衣裳染上了权志龙的鲜血,怵目惊心。他立刻伸手封住奇经八脉的流动,焦急的拿了颗金玉丹要权志龙含住。「气守丹田,闭住七窍。龙!听话,照我说的做。」
权志龙奋力的想睁开迷蒙的双眼,想看清楚他的脸。无力握著那双还是血流不止的手,他突然很想笑,笑自己的愚蠢,怎麼会蠢得爱上仇人,蠢得搞不清楚状况,蠢得甚至伤了自己最爱的人,到头来还妄想死皮赖脸的活在他的保护之中。
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被允许。其实,最该死的,只剩自己。
「我不…不…」气游若丝的挤出几个字,权志龙勉强忍著胸口中翻涌的气血轻声的说。突然,他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四周的桃花也是绚烂飞舞,他也是一身素白,轻巧蹲在他的身边,眉头微微皱起,却带著浅笑,不容置疑的说
「我不会让你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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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片桃花纷飞的树林之中,粉色的花瓣不断的随著春风摇摇晃晃细细密密的落下,遮蔽了整个视野,彷佛天旋地转似的,他用力想睁开眼看清楚四周,却徒劳无功。颀长纤细的身子沾惹上浓厚的桃花香气,却怎麼也盖不住从左腹部涌出的血腥味,渐渐地…脚步越来越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