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6 我爱你。
Silvia再一次走进病房的时候,楚子航正望着窗外,背对着房门的脊柱一如既往笔直,撑着窗台的双手一如既往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哦嗨,楚,你吓了我一跳,现在感觉如何啊?”她笑着和他打招呼,他没有回头。
“我似乎听到过我妻子的声音。”状似不经意的说着,他望着窗外。风吹过树梢,枝叶柔软的摇晃,是曾经苦求不得的美景。
“真的吗?我以为她已经去世了。我去问一下护士最近有没有你妻子相似的人住进来。”是依然冷静的诺玛电子音。“抱歉,你妻子叫什么来着?”
“苏茜。”他深深吸起一口气,一字一顿,转过身,“苏茜。”
苏茜。
果然是你。
Silvia有些慌乱,她盯紧楚子航的双眼,一只手捏着手机迅速操作,依然是诺玛的声音响在耳畔。“楚?需要我帮忙吗?”
“苏茜。”他只深深望着她的眼瞳,水润如初莹润如玉,重复着那两个字。
“楚?”她不死心一般,一遍一遍用电子音唤他。
“苏茜。”他也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爱人的名字。
沉默蔓延开。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沉默总是占上风,远远超过互相交流的时间。
“陈墨瞳——”“恺撒——”他们同时开口,苏茜咬咬牙,本想先告诉他,他的挚友的死讯,既然如此那就先说她的挚友的。
“恺撒——”“诺诺——”楚子航的心思其实同她一样。
“飞机失事——”“飞机失事——”
“你先说——”“你先说——”
“那我先说——”“那我先说——”
难言的尴尬。多年培养的默契如今成了夫妻俩交流的障碍。苏茜咬了咬嘴唇,身体状况有点吃不住,她伸手扶着病床的栏杆,示意楚子航先说。
“……我只是想说,恺撒和诺诺已经去世了,前不久。飞机失事。”
“……我知道。我以为……你不知道。”
他们又一次沉默。
“……对不起。”他好久没听过她的声音了,她的声音却压着哭腔对他说着对不起。
很多很多事情都,对不起。
“我……还活着,骗了你。我……装作不相干的人,打扰你。我……擅自伪装着,窃取你的信任。我……说不清楚,很多事情都瞒了你,很多事情解释不好……只是真的很抱歉。”她眼睛盯着地面,有些晕眩,坚持着磕磕绊绊的道歉。对着她最爱的人道歉。
“真的,真的,对不起。”她撑不住自己,几乎要跪坐在地上,被楚子航长臂一伸捞了起来,抱在怀里。
他没有回应,只是用力抱紧她。欺骗隐瞒谜一样的这几年,他相信苏茜过得也相当不易。他唯一在乎的,是失而复得的妻子。
他用力抱紧,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呼吸着她的气息。
怪不得他总觉得Silvia的气息这么熟悉,他本以为是一起用了相同牌子的沐浴露。可怎么会不熟悉,这是他的妻子,他同床共枕的人。
苏茜怯懦的不敢回抱他,只一直呢呐着对不起。
“Love means never having to say you're sorry.(爱意味着永远不必说对不起。)”
他忽然说出这句经典的电影台词。
苏茜抬起头,泪眼朦胧喃喃,“你是说……你说你……你爱我……”
“是,”楚子航眼里的温柔足够她溺死在里面,“是,我的意思是,我爱你。”
他低头,额头抵上她的,以无限接近的距离目睹苏茜一连串落下的眼泪,眼睛像藏了星星一眼闪着亮光。他的手摸过去紧紧扣住对方的,“我是说,I love you.”
苏茜喉咙逸出一丝呜咽。
“Ti Amo.”
苏茜眼泪哗啦啦的流。
“Je t’aime.”
苏茜哭的更凶了。
“Ich liebe Dich.”
苏茜终于破涕为笑,抹着眼泪轻咳,眼睛里盛着泪光和笑,“你到底——”
“要说多少种是吗?”楚子航举起两人相牵的手为她拭泪,声音低沉宠溺,“我学会了好多种,本来想死了以后去天上讲给你听,没想到现在就可以表现出来了。”
苏茜噗嗤一声,眼泪就忽然涌出来更多。“真像个满脑子文艺浪漫的高中生。”
“啊啊,是吗?要是你不笑,我正打算继续讲下去呢。”
楚子航亲昵的将鼻子顶过去蹭蹭她的鼻尖,之后头偏转了角度衔上她的唇。柔软,湿润,精致,小巧,会害羞的躲闪,会不知所措,比色厉内荏的主人要诚实的多。
这双他肖想了这么久的嘴唇啊,这双迟了那么久才能表达出他的爱意的嘴唇啊。
两人相扣的双手,无名指的一对婚戒闪耀着最璀璨的光芒。
是最后的星尘落下,无数擦肩而过赠与的过去与未来。